八百一十八章 兵分三路中
今日高迎祥召集眾人集會本來是為了討論進兵方略，因為李自成的到來打斷了高迎祥的軍事會議，既然李自成已經進入了縣衙，並且得到了第十四把交椅，高迎祥也沒打算將李自成當外人。擇日不如撞日，李自成來參加闖軍的軍事會議也好，最起碼陝西那邊和河南那邊的情況，李自成可比自己的人要熟悉的多。所以請李自成來介紹一下經驗也好。
在感謝了高迎祥之後，李自成便立刻歸位，坐到了新搬來的第十四把交椅上，雖然周圍還有異樣的眼光投射過來，不過李自成不覺得有什麽，自己剛剛加入闖軍，行得正坐得直，雖然自己是高迎祥的侄子，但是古語有雲，舉賢不避親，這些人是沒見識過自己的實力，真要是展現一下自己麾下士兵的戰鬥力，想必這些人就會自覺地閉上嘴巴。李自成如是想著，安然坐在了座椅上，緊挨著張獻忠，張獻忠望著李自成笑了笑，點頭示意。李自成也是回禮，然後目不斜視的注視著舅父，看看接下來他要說些什麽。
高迎祥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聲音說道：“今天我非常高興，一方麵是見到了自己的外甥，另一方麵是又獲得了一支戰鬥力不錯的部隊，我們闖軍的聲威更加勢不可擋。但是仗打到這個份上，咱們也要為後麵的事情謀劃一番了。”眾人聽見闖王說起了後麵的事情，不禁對視了一眼，這是眼下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本來在山西馳騁的時候，大家還沒空想這個問題，畢竟山西還有這麽多的州縣沒有打下來，但是現在，特別是攻下了芮城縣之後，眾人的腦海中不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按照義軍的實力來看，太原府以南的地盤其實已經被義軍全部給打了個遍，可是義軍麵臨了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可攻不可守。義軍的勝算其實就在於運動戰，不斷在運動中作戰，攻城，收編隊伍，一旦停下，不事生產，沒有後援的義軍頃刻間就會進入斷糧的境地。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義軍是沒有後勤基地的，打到哪裏算哪裏，為了維持這麽多人馬每天的糧食消耗，就必須不斷的攻打城池，奪取官倉裏的糧食，這樣才能維持循環。問題就出在這裏，不錯，很多城池被義軍一日攻下，本來也是，義軍總是集中優勢兵力攻打一個縣城，一個縣城或者說一個府城的駐防士兵能有多少，多則兩三千，少則三五百，而義軍動不動就是幾十萬人，所以，打下一個城池很容易。打下來之後，無非是兩條路，先將地方官殺幹淨，然後開倉放糧。跑得快的地方官，義軍也懶得去追了。時間充足的話就把城池給鏟平，將民眾全部裹挾走，若是沒有時間的話就搶掠一番扯呼。這就造成了一個後果，一旦義軍從城池撤出，本來逃命的地方官和四散的民眾又會重新回到縣城內，在和太原府等地的官府取得聯係之後，這些城池等於又重新被朝廷占領，義軍雖然搶走了糧食，可是城池等於是沒攻下來。
所以打到現在，說是義軍將山西南部打了個遍，但是實際上，真正占領的城池沒有幾座，基本上都是打下來之後又被朝廷給重新占領了回去，算一算目前義軍掌握的城池不過是平陽府南部的幾個縣城，剩下的地區都不是他們的地盤。而義軍已經將山西南部洗劫一空，如果繼續盤踞在芮城縣附近，過不了多久就要麵臨斷糧的局麵，那麽現在要做的就是選定一個新的目標，他們是不可能走回頭路了，後麵的縣城基本都被他們打爛了，回去也得不到糧食，反而會消耗掉營中不多的存糧，萬一太原府那邊的方孟亭聽到什麽風聲，想辦法協同大同的兵馬前來作戰，那闖軍可就是真的得不償失了。所以下一步最好能向著新的地方進攻，搶到更多的糧食，養活更多的軍隊。
眾人屏氣凝神等著高迎祥接下來的話，高迎祥接著道：“這些天我也想了不少，目前的局麵，表麵上看起來對咱們有利，其實不然，我們打到現在其實也就是在山西這一畝三分地作戰，依我看來，咱們是時候跳出包圍圈，到更廣闊的地方去瀟灑了。”
堂下一人緩緩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拱手對高迎祥說道：“闖王，末將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起身說話的人個子不高，同樣穿著箭衣，隻不過頭上沒有戴氈帽，如果非要用一個人物來形容這個人的外貌的話，可能水滸傳中的矮腳虎王英比較適合這個人。
這個人起身，高迎祥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他朗聲道：“好一個曹操，這個時候還文縐縐的說什麽屁話，咱們軍中的規矩難道你不知道嗎？有話就講，有屁就放。”這人正是闖軍中足智多謀的一員大將，也是曾經在陝西叱吒風雲，後來加入闖軍的羅汝才。
李自成一聽舅父說出此人的名號，便立刻瞪大了眼睛，原來這個其貌不揚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操，在王左掛和張存孟軍中的時候，李自成沒少聽過羅汝才的名號，也知道這個人一向是以狡詐陰險出名，雖然一開始他的實力並不怎麽樣，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聰明才智不斷發揮出來，最終也成為了陝西義軍當中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所以他得名曹操，意思是各路好漢都覺得羅汝才這個人有梟雄之姿。投靠高迎祥之後，因為曹操的名聲太過響亮，連高迎祥都要敬他三分，一般羅汝才在軍事會議的時候不怎麽說話，可是他要是說出方案或者意見，高迎祥一般都會采納。在來之前，其實李自成內心裏也有一套說辭，可是羅汝才搶先發言，李自成必須耐著性子聽羅汝才說完，這樣其實也好，剛剛加入一個新的軍隊，一上來就鋒芒畢露對李自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羅汝才拱拱手道：“闖王，既然你說道咱們要想想後麵的事情。那麽我有一個意見，咱們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雖然看起來人多勢眾，但其實是無根浮萍，碰到官兵兵力不多的時候咱們還能乘勝追擊，可若是朝廷真的下了狠心調集邊軍回援的話，咱們是萬無勝算，咱們的那些饑兵也就是充人數，真要是打起仗來，都是活靶子，沒多少用處。咱們的核心也不過就是老營和正兵營，我曹操說話難聽，還請諸位勿怪。”
羅汝才這番話說的比較直接，等於是在眾人麵前揭開了闖軍的老底，特別是對剛來的李自成來說，高迎祥的麵子有些掛不住，不過羅汝才說的是事實。高迎祥也不好反駁。他接著道：“所以諸位，咱們不能再這麽幹下去，要換一個思路了，從今天開始，打下一個城池咱們就要占領一個城池，如何占領，其實簡單，隻要將所有的官員全部換成咱們自己人，另外效仿保甲製度，在每個街坊或者村子裏設立保長，統計人口，然後發展咱們的後勤地，這才是長久之計，否則，走到哪裏打到哪裏，就食到哪裏。這不是根本之策。”
高迎祥點點頭，羅汝才這番分析可謂是鞭辟入裏，說到他的心裏去了。高迎祥立刻道：“那麽依你之見，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羅汝才抱拳道：“簡單，兵分多路，不在一地發展，而是四處開花，再將這些地區連接成片，最終發展壯大成咱們自己的地盤。利用自己地盤上的一切物資，支援大軍作戰，方能跟朝廷繼續周旋。”
羅汝才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嗤笑一聲，羅汝才淩厲的眼光掃射過去，這才發現發出笑聲的是闖軍另一員大將，外號革裏眼的賀一龍。說起他這個外號，也是搞笑，本來他想給自己起的名號是千裏眼，可是因為賀一龍自己大字不識一鬥，又想裝文化人，所以非要自己給自己的大旗題字，他那筆臭字，跟狗抓過的似的，硬生生的給他寫成了革裏眼，千字寫得跟革字一樣，有識字的人一看大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革裏眼，這一說法便成為了笑談，久而久之，這革裏眼的名號就傳了出去，也算是賀一龍不在乎，將錯就錯，幹脆就叫革裏眼，這個不倫不類的名號就成了賀一龍的代名詞。在闖軍當中，羅汝才和賀一龍都算是有實力的人，兩人互相也不怎麽服氣，如今羅汝才說話，賀一龍便在邊上發出了笑聲。
“如果誰有不同的想法，大可以提出來，不用在一邊陰陽怪氣的。”羅汝才大聲說道。賀一龍的臉龐抽搐了一下，這個混蛋，指桑罵槐，擺明著是在說自己。賀一龍索性上前一步道：“闖王，末將有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