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五章 大江晚報下
“嗬嗬,沒想到金先生對時事還這麽有研究,對朝廷的動靜也很是關心啊。其實你說的很多都是對的。但是有一點我覺得金先生做的不對。”劉毅放下酒杯淡淡說道。
金聖歎眉毛一挑,“哦?還請劉大人不吝賜教。”劉毅接著說道:“金先生說朝政敗壞,東林黨隻會說大話,不會幹實事,說的對,八股取士太死板,不利於選拔人才,也對。可是金先生又做了什麽呢,還不是縱情於山水,在蘇州府幹些神棍的勾當,騙的也是窮苦老百姓的錢,這又算什麽真本事呢?在我看來,有時間數落朝廷的不是,還不如自己想辦法動手改變,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這不錯,可是不行動起來,怎麽知道自己沒有實力呢?”
“這。。。。”金聖歎的臉漲得通紅,劉毅說的對,隻是說的太直白了,讓金聖歎的臉上掛不住,自己剛剛還噴東林黨是誇誇其談之輩,這麽一想,好像自己也是在誇誇其談,沒做什麽有用的事情,枉自己一向以有一腔抱負而自居,這麽看來跟東林何異?
劉毅見金聖歎不說話,接著追問道:“金先生,我來問你,你可知道當今朝局為什麽是東林黨說了算?”金聖歎立刻從剛才的失落情緒中調整過來,回答劉毅的問題道:“這還用說,我大明一直是天子和士大夫共天下,當今這士大夫其實就是東林黨,我可是聽說了,要想入朝為官,那可得拜入東林黨的門下,否則這官就當的不順暢。這可是奇了怪了,不管是東林黨還是文武百官,那都是天子門生,現在呢,變成了東林門生了,這天下究竟是誰說了算,是皇帝說了算,還是士大夫說了算,依我看,皇帝說了不算。”
“哦?劉毅願聞金先生高見。”劉毅舉起酒杯敬了金聖歎一杯酒道。金聖歎接著說道:“為什麽我說皇帝說了不算,因為皇帝他就一個人,一張嘴,他能說過東林黨那幾千幾萬張嘴巴嗎?劉大人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件事情,無論是八股取士,還是這大明的書院教學,甚至是秀才做的官樣文章,幾乎都是被東林黨所控製所影響,按照他們的標準寫,你就能通過,不按照他們的標準寫,離經叛道一些便不通過,這算什麽,根本就是一種大權獨攬,挾天子以令天下士人,讓天下士人的觀點跟他們保持一致,你瞧瞧這些個朝廷行文,東林黨說對的那便是對的,說錯的那便是錯的,除非東林黨全都是品格高尚如左光鬥左公一般的人,否則,那就是胡來!”
啪啪啪,劉毅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好一個金聖歎,不愧是明末第一大憤青噴子,要知道,當一個憤青,當一個噴子很簡單,可是當一個大噴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金聖歎若是在後世那就是一個妥妥的鍵盤俠,不過這個鍵盤俠可是有真本事的。眼見劉毅在一邊微笑鼓掌,金聖歎有些臉紅,他不禁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穩定了一下情緒。“在下這些都是胡言亂語,劉大人就當是聽個樂,別往心裏去。”
劉毅搖搖頭說道:“金先生其實說的並不錯,我可以給金先生總結一下,不知道金先生可知輿論為何物?”金聖歎點點頭道:“這個在下當然知道,輿論一詞出自三國誌,其曰,設其傲狠,殊無入誌,懼彼輿論之未暢者,並懷伊邑。其實簡單解釋一下就是人在某時間某地點,對某行為公開表達的內容,是不同信念,意見和態度的綜合,也算是一種評價。或者說簡單理解就是國家中相當數量的人對於一個話題所表達的個人觀點,態度和信念。”
劉毅點點頭道:“金先生說的完全正確,這就是輿論,可是金先生是否知道,為什麽東林黨能一家獨大的原因,那就是因為東林黨控製了輿論,這樣說起來可能有些危言聳聽了,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就像金先生說的那樣,東林黨通過一係列的舉動完全控製了輿論,朝廷的邸報發到各地的官府之中,都是出自內閣,出自東林之手,說你是功臣你就是功臣,說你是反賊你就是反賊,官字兩張口,黑白都給他們說了。朝廷的行文也是如此,而到地方上,這些士子潛移默化的成為了東林黨在地方的簇擁,還有很多地方官,但凡是出自東林黨門下的,都是東林黨的代理人,說話都是偏向東林黨的,就連聖上也已經被東林黨所控製,他自以為能控製住局勢,卻不知這朝中百官沒有多少貼心人。而新軍所做之事很多都是驚世駭俗,一旦被東林黨盯上那可是不堪設想。所以我們必須要反製這種輿論控製。”
輿論控製,這是一個全新的詞匯,金聖歎反複咀嚼著其中的意味,劉毅說的非常有道理,正是因為東林黨從方方麵麵掌握了話語權,他們說的話就是權威,不給你反駁的機會,所以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態勢,這麽看來,魏忠賢還算是一條好漢,他好歹從東林黨的屏障中撕開了一個口子,可是他是個閹人,不符合世俗定理,再加上囂張跋扈,最終也避免不了滅亡的下場,可是劉毅對自己說這些是為了什麽?反製東林黨的輿論控製,他劉毅不過是一介武將,他憑什麽反製東林黨的輿論控製,哦,是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用刀槍讓東林黨的人閉嘴,可是殺了一個東林黨,還有千千萬萬個東林黨,那些個被蒙蔽的士子呢,那些官員呢?劉毅總不能把這些人統統幹掉吧。
劉毅盯著金聖歎看了半晌,對他說道:“我倒是有個很簡單的辦法,不過還需要金先生出一把力。”金聖歎愣住了,自己出一把力,自己一個小秀才能出什麽力?金聖歎立刻拱手道:“劉大人,這話說得可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不過是小秀才一個,這種大事哪裏能幫得上忙。”劉毅擺擺手道:“不,你可以,我已經在籌辦辦一份新軍的邸報,或者說是報紙。”
金聖歎瞪大了眼睛,這劉毅到底要做什麽,邸報自古以來都是朝廷進行刊印和發行的,這劉毅自己要辦一份邸報,難道他想自己成立個朝廷?他要造反不成?金聖歎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這,這,劉大人,辦邸報那可是,那可是造反啊。劉大人你該不會想是?”
劉毅哈哈大笑起來,這金聖歎著實是有意思,他笑道:“不要緊張,你看我劉毅像是反賊的樣子嗎?我這麽做是為了大明著想,不想讓百姓都被蒙在鼓裏,就說上次遼東大戰吧,明明是遼東軍浴血奮戰,孫閣老等人拚死在前線指揮,可是到最後呢,孫閣老竟然落得個致仕的下場,大明白白損失棟梁之才,類似情況從我記事開始數不勝數,薩爾滸的明軍,袁崇煥袁督師,冤案那是一樁樁一件件,本來這些事情都可以不發生的,正是因為朝中有人顛倒黑白,才導致忠臣蒙冤。但是在我劉毅這裏,這些事情都不能再發生,我要通過新軍自己的報紙讓天下人知道什麽是忠,什麽是奸。”
“那大人的意思是?”金聖歎試探性的問道。“我們一定要將報紙辦出來,利用現在新軍的優勢和總會商通天下的優勢,將我們的報紙宣傳出去,讓天下人可以聽到不同的聲音,當然這個目標太遠大了,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完成的,我們可以先在安慶衛試點,然後利用漕運的便利逐步擴展到南直隸,再慢慢向外圍擴展。而你,金先生,你將會是這份報紙的主筆。”劉毅指著金聖歎說道。
“啊?大人,你,你說什麽?”金聖歎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劉毅竟然要讓自己成為報紙的主筆,可自己的文學才能,如何,如何能跟朝中那些東林人士相比,他們的官樣文章可是做的非常有水平的。劉毅對金聖歎說道:“不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也不要覺得自己勝任不了這份差事,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都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走過來的,我相信你金先生能完成我交給你的這份任務,因為你沒有退路,而在報紙的文章形式上你可以自由發揮,記住,新軍,重在一個新字,你完全沒必要將自己局限在朝廷邸報的格式中,我們可以用全新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報紙上可以有正統的文章,犀利的點評,甚至是天橋下麵說書人說的故事,都可以放進去吸引看客。而這份報紙的名字,咱們太平府緊挨著長江,報紙的名字必須要有氣勢,人們的休閑時間又都在晚上,咱們要辦一份百姓晚上茶餘飯後看的報紙。我看就叫大江晚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