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九章 掃蕩肥前下
小城峰山勢陡峭，有馬良田在空中覺得時間仿佛靜止，他想到這一下摔下去恐怕就要摔死在這裏了，沒想到自己出師什麽什麽就先死了，該死，這一句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怎麽就想不起來。還是摔死這麽個窩囊的死法，真是太不甘心了。
日本的大名都仰慕中原的漢文化，以能吟詩作對為榮，所以即便是有馬晴信這種武人也要附庸風雅一番，更何況他的主公鬆倉氏本就比較喜歡漢文化，所以有馬晴信自然也要引經據典一番。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便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有馬良田聽得多了，耳濡目染，自然也能背上兩句。隻不過現在腦子突然脫鉤，一時間想不起來罷了。也是有馬良田命大，本來以為自己就要滾落山下，沒想到前方正好有一片低矮灌木，有馬良田摔了進去，灌木有效的減緩了有馬良田滾落山下的速度，他兩隻手胡亂揮舞著，總算抓住了一截斷木的樹幹，這才止住了身形。臉上手上，所有暴露在外麵的皮膚都被灌木劃的全是口子。可是此時的有馬良田神經高度緊張，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
幾名騎兵衝過來焦急的大喊道：“良田殿！良田殿！”“我在這裏！”有馬良田大喊道。
“在那邊！”一個眼尖的騎兵發現了有馬良田，立刻朝他奔過來。剩下的騎兵們正在苦苦支撐，阻擋著新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有馬良田的家臣軍目付（親兵隊長）大喊道：“良田殿，良田殿你怎麽樣了。”衝過去的騎兵一下救起了有馬良田，好在有馬良田也算是命大，竟然渾身上下除了一些皮外傷以外，其他的地方沒有受到傷害，被戰馬扔出去竟然連骨頭都沒有傷到。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家臣目付跳下馬來將有馬良田扶起，然後將他推上了自己的戰馬。有馬良田說道：“我用了你的戰馬，你怎麽辦？”“良田殿，這個時候就請趕緊騎上戰馬突圍吧。”“突圍？”有馬良田難以置信的看著騎士道。
一名侍大將領著數名騎兵趁亂衝破了火銃的阻攔，策馬衝了過來，打斷了有馬晴信和騎士的對話，“良田殿，就讓在下保護您撤退吧。”“撤退？你是要讓我逃跑嗎，不！我寧願戰死在這裏也不會逃跑。”有馬良田大聲的回應道。
其實侍大將作為軍人，戰死當然是他的光榮職責，可是侍大將的另一個身份是有馬晴信的親將，有馬晴信死後他自然要效忠有馬良田，有馬晴信去世前給他的交代是，哪怕他自己戰死，也一定要保護好有馬良田的安全。所以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跟海盜硬拚是不明智的，海盜已經攻上了山頭，現在必須要撤退了，至少要保證有馬良田可以突圍。
他策馬過去直視有馬良田說道：“良田殿，現在不是硬拚的時候，隆信公以前也曾說過，身為武士也要保存好有用之身，你看看下麵，海盜已經圍住了佐賀城，難道我們不應該助隆信公一臂之力嗎？我們應當突圍出去，去找救兵！”
“這。。。”有馬良田猶豫了，自己是可以在這裏光榮的戰死，但也僅僅是戰死而已，死了就死了，沒有任何價值，如果像侍大將說的，殺出去尋找救兵可能是更好的出路。但是讓他放棄這城裏的人，這有馬良田怎麽能做到。幾名騎兵番頭見到侍大將和有馬良田還在爭執，齊齊高喊道：“良田殿，突圍吧，我們來給你斷後！”“你們！”有馬良田捏緊了手中的太刀，十文字槍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準備拚命的鐵炮足輕們紛紛高喊道：“良田殿，快走吧，去幫助隆信公吧。”侍大將點點頭望著有馬良田道：“良田殿，請不要辜負大家的信任啊！”
有馬良田拔出太刀，感動的熱淚盈眶：“諸位，拜托大家了，如果有機會的話，就讓我們在神社中相見吧！”侍大將立刻點起十幾名騎兵道：“掩護良田殿突圍，跟我來！”困獸猶鬥，肥前軍已經被青弋軍的強大攻勢打的一敗塗地，可是為了掩護有馬良田突圍，他們爆發出了驚人的勇氣，因為攻山的馬精良的兵馬皆是仰攻，而且都是步兵，不料有馬良田等人騎著戰馬從山上衝下來突圍，人借馬勢，火銃兵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攔截，日軍騎兵雖然火銃一陣攢射倒下了好幾人，但是剩下的騎兵還是趁亂從新軍的射擊線邊緣擦過，穿過二八式火銃釋放的陣陣白煙，一下子突出了明軍的包圍圈。千總在後麵急的滿頭大汗，可是他沒有騎馬，怎麽能追得上有馬良田呢和他的護衛，他立刻抓住身邊一名親兵喊道：“給下麵的人發信號，截住這支倭寇騎兵！”親兵立刻拉出煙彈，嘭的一聲，一顆紅色的煙彈升起，老遠都能看得見。
小城峰上殺聲震天，又忽然發射出了一顆紅色煙彈。陳寶有些懊惱，自己的民團師跟教導師還是不能比，竟然在攻擊小城峰的時候出現了如此大的失誤，如果是換成教導師在這裏，那麽這一股倭寇鐵定是跑不了了吧。第一團的騎兵正在掩殺已經潰敗的倭寇本陣，一陣陣火銃齊射將倭寇一個個打死在地上，可是騎兵團長猛然看見了小城峰上的信號，他暗道一聲，不好，看來上麵遇到麻煩了，他抽出戰刀對一名把總說道：“帶一個連繞過去！”來不及裝填彈藥，鏗鏗鏗，騎兵們抽出馬刀，跟著把總一起策馬往山上衝，還沒殺到山上，就發現上麵有一大股穿著紅黑色相間鎧甲的倭寇騎馬衝了下來，為首是一員倭將，頭上的卷邊盔裝飾著黃色的條紋，高舉著日本刀，領著一眾騎士直奔他們而來。
把總忽然意識到，一定是這股倭寇想跑，第五團發信號讓自己攔住他們。把總怒吼一聲：“倭子！哪裏走，弟兄們，包抄上去！”山下的騎兵有一百多人，至少是有馬晴信身後武士的數倍，有馬晴信管不了那麽多了，他用力一抽戰馬，戰馬更是衝刺出去，身後騎兵皆是用力抽打戰馬，希望借助地勢一舉突破海盜的攔截。轟隆一聲，兩軍一下子撞擊在一起，有馬晴信手中太刀上下翻飛，硬是將明軍手中的馬刀劈斷，這把太刀是鬆倉隆信贈送給他的佐賀一品。是佐賀製刀匠集大成之作，長年作為鬆倉隆信的佩刀，有馬良田成為筆頭大將之後，便將這把刀贈給了有馬良田。
把總沒有料到這名倭將竟然如此神勇，舉刀來戰，當的一聲，他的戰刀剛跟有馬晴信的太刀一交擊，手上一股巨力傳來，這名倭將的力氣竟然如此大，將把總的虎口生生震裂。又有兩名騎兵左右夾擊而來，有馬晴信一個鐵板橋往馬背上順勢一躺，反手一刀劈翻了一個新軍騎兵，不過新軍騎兵的鎧甲有三層，雖然被劈中，可是也就是受了鈍器傷，對性命沒有威脅。有馬良田直起身來，將刀身翻轉，自下而上一撩，將揮刀當頭劈下的把總給擋了回去，又有幾名新軍騎兵拔刀來戰，卻被侍大將帶著幾個騎兵擋住，倭寇騎兵已經決定用性命掩護有馬良田，一個倭兵同時被新軍幾柄戰刀刺入胸口，他口噴鮮血，但是緊緊抓住刀身。一時間新軍騎兵竟然拔不出來。倭寇的強悍可見一般，甚至這種戰鬥意誌比起金兵來說都隻強不弱。就在雙方奮力廝殺的時候，巨響從佐賀城的方向傳來。
轟轟轟，新軍的重炮開始了延伸射擊，按照陳寶的安排，他們將集中所有的重炮打擊佐賀城門，發射三斤炮子的大將軍炮和發射五斤重型實心彈的紅夷大炮同時發威，數十門重炮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威力。垛口和羊馬牆上磚石飛濺，重炮的炮彈就算撞擊在城牆上也會砸下好大一塊城磚，整個城牆仿佛都在震動。轟，一發三斤炮子直接撞向了佐賀城門，沉悶門後麵本來有三道門閂，鬆倉隆信為了防止海盜攻擊，昨日又在三道門閂的基礎上又臨時加了三道，炮子撞擊在門上，發出驚天巨響，塵土震落，守在城門洞裏的肥前士兵猛然發現，好像門閂上已經隱隱的出現了裂痕。
轟，又是一發三斤炮子打在了城門樓的立柱上，立柱光滑，炮彈撞擊在上麵很快彈開了，但是卻對周圍的士兵造成了巨大殺傷，一大片弓兵足輕被掃倒。殘肢斷臂飛濺，死了的人自然解脫了，被擊中四肢的人隻能抱著鮮血淋漓的斷腿斷臂，翻滾在城頭，慘呼哀嚎。
紅夷大炮的破壞力更大，五斤的炮子可以直接將垛口上的凸牆打斷，就算是蹲在後麵的士兵也會被巨大的衝擊波震破耳膜失聰，當然如果是被碎石擊中的話直接就會腦袋開瓢，慘死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