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章 慘狀
程仲今天是真高興,他也是個職業軍人,本就是遼東本地人士,薩爾滸大戰之前就已經參加了遼東軍,當年在遼東總兵李如柏的麾下是個小旗官,後來靠著戰功和熬資曆,一步步升為了參將。而且這個參將的位置升上來的時間也不長,還是袁崇煥末期的時候才提升為寧遠參將。距今也不過幾年的時間。可是這麽多敵人的首級是在他漫長的軍人生涯中所沒有見過的,最重要的是一次性見到這麽多首級,即便是當年袁督師打的寧遠大捷也不過就是殺傷金兵數千人。可是這一次北虜建虜兩方加起來在寧遠一座城下就撂下了這麽多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程仲雖然是個老軍頭,可是他不是老古板,作為一名二品參將,和劉毅同級,他已經敏銳的意識到未來戰爭形態的改變,操練新軍是一方麵,重要的是大力發展火器,這新軍的火器太過犀利,什麽時候見過大明的火器能在百步的距離外置人於死地,且不說那些無甲目標,就算是有甲目標照樣是一擊斃命,跟金兵鏖戰了這麽多年,他們什麽德性程仲太了解了,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死的,可是新軍打他們呢,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閣老已經告訴他,盧象升的天雄軍不過是新練的兵馬罷了。可是新練的兵馬就有這麽恐怖的戰鬥力是程仲沒有想到的。而他不僅見到了天雄軍這種半成品,還見到了傳聞中的南直隸新軍,這可是大明首屈一指的成品新軍,其所爆發出的恐怖戰力是大明任何一支軍隊都無法比擬的。當然,程仲明白,他所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畢竟新軍在這裏隻有騎兵。閣老說過,他們的炮兵和步兵大陣火力更加恐怖,數裏之內敵軍根本無處躲藏,都是新軍火力的覆蓋範圍,這是多麽恐怖的力量,程仲無法想象,可是這才是他震驚的根源,新軍究竟是怎樣一種無敵的存在。他瞥了瞥坐在孫承宗下首的劉毅,心中五味雜陳。
“大汗,大汗。”一名漢人醫士坐在皇太極的床邊,給他把著脈,就在這時,皇太極的脈象出現了變化,不像剛才那樣緩慢,而是脈搏漸漸有力起來。醫士知道,這時人即將蘇醒的前奏。他試著輕聲呼喚這皇太極,隻見皇太極的眼皮動了動,手指也彎曲了幾下。這是個好兆頭。一旁的豪格這幾天基本沒怎麽合眼,皇太極遇險,對於豪格來說是最最不利的,目前他的羽翼還沒有豐滿。時刻處在皇太極的庇護之下,如果皇太極在這個時候出事,豪格根本就掌控不住局麵,兩白旗自己指揮不動,何況還有多爾袞兄弟在。兩紅旗那是大阿哥代善的傳統勢力範圍,就算代善跟皇太極的關係一直很好,可是碩托和嶽托兩兄弟可不一定支持自己。至於兩藍旗,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阿敏跟皇太極的關係很微妙,皇太極在時阿敏自然是裝孫子,可是萬一皇太極不在了呢,到時候回是什麽個情況,鬼知道!
聽見醫士輕聲呼喚著大汗,心思不知道飛到哪裏去的豪格突然一驚,他用漢話問道:“韓醫士,怎麽樣,我阿瑪?”醫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裏想的卻是,這金錢鼠尾的發型真是煩人,這個腦袋就後麵一個老鼠尾巴一樣的小辮子,冬天冷不說,夏天直接暴露在陽光下又熱,就算是在屋內,也是整個頭上都是汗珠,這不,自己要是不隨時擦,汗珠直接就能流到眼皮上。野人就是野人,發型都這麽古怪。不過表麵上他是不敢說出這些話的。豪格問話,姓韓的醫士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回稟貝勒爺,大汗是流血過多昏迷,好在身體強健,性命無虞,方才小人把脈,發現大汗的脈象跟前兩日截然不同,呈現出強健有力的動向。相信再過幾個時辰,大汗就應該醒了,營中正好隨軍攜帶有長白山的百年山參,那可是益氣補血的良藥,待小人配製一副方子,大汗醒後直接服用下去,應當就能調節心脈。正好小人這裏還有其他的藥材,隻要大汗每日堅持服用小人配製的藥,十天半月之後即可恢複如初。”
豪格聽到了醫士的話,內心裏長籲了一口氣,阿瑪沒事,那真是太好了。隻要阿瑪在位置上多待幾年,帶著自己將權威慢慢的樹立起來,等到自己上位的時候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不用爭取八旗,隻要能爭取五六個旗的擁戴,還怕自己這個大汗的位子坐不穩嗎?
他立刻對醫士道:“那阿瑪臉上的傷疤呢?”醫士搖了搖頭,“貝勒爺,這臉上的傷疤恕小人無能,縫合肯定是沒問題,但是要想消除這道疤痕肯定是沒辦法了,本來按照中原的醫術,如果用西米粉、蘆薈汁、金環蛇蛇毒凍幹粉、三七粉、冰片、橙皮粉、藍蓮花精油、珍珠粉、綠豆粉、百香果汁、燕窩、蜂蜜、水,這些東西進行混合是可以製作出一種祛疤膏。可是大汗的這個傷口實在是太深了,最多隻能將色澤給消除的黯淡一些,但是即便這樣還是很明顯,況且大汗的耳朵。。。”
說到這裏,醫士也說不下去了,這種大麵積的傷疤在愈合之後肯定會發生血肉增長的情況,也就是後世所說的肌肉組織增生。肯定會留下難看的疤痕,而且皇太極的半個耳朵都被削掉了,這麵相肯定是回不到從前了,也不知道皇太極醒後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會不會抓狂。豪格聽見了醫士的話,知道父汗這次是真的損失慘重了,不僅是八旗軍隊,就連自己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如果他看到現在這副可怖的樣子,會不會發瘋要重新殺回寧寧遠找劉毅報仇。
豪格揮了揮手,示意醫士下去熬藥,自己陪著父汗就好。醫士跪下磕了個頭便退下了,掀開大帳的門簾,發現外麵已經站滿了人,金兵的頭領們幾乎全都到了,這兩天皇太極一直不醒,不僅是豪格著急,滿蒙聯軍的頭領們誰不著急,到底是進是退總要有個說法,本來大家想讓豪格拿個主意,因為皇太極不在,恐怕隻有豪格最有資格拿主意,畢竟是皇太極的長子,就算有什麽責任,皇太極也不會怪罪他。可是剩下的人誰敢拿主意。但是豪格就是不說話,就這麽一直陪在皇太極身邊,大家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幹等著,可是誰不著急呢?
豪格這麽做也是無奈之舉,皇太極是他的老子,對於自己的父親他太了解了,就算自己是他的長子也不能越權替他做決定,不錯,這次就算是自己決定了什麽,也是事急從權,從道理上說沒錯,但是事後誰也不能保證皇太極對他沒有看法,現在他誰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對於皇太極,豪格不能不在乎,能不能繼承大汗的位置,就看皇太極的態度。
自從前天退兵之後,金兵大營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死去的兩萬多人算是解脫了,可是活著的人當中還有大量的傷兵,被火器打上基本上是無藥可救,就算是有的救,依著金兵大營的醫療條件,有的就也會變成沒得救。鉛彈造成的傷口感染,那種痛苦是無法忍受的,天氣炎熱,傷口很快發炎流膿,有的士兵腐爛的傷口處甚至生出了蛆蟲。缺醫少藥的八旗軍傷兵每天都在煎熬,甚至有人熬不住這種痛苦選擇了自殺。
一名正白旗的金兵摸出了一把小短刀,他的腹部中彈,一時不死,被搶救了回來,但是這種痛苦對他來說是一種非人的折磨,鉛彈還停留在腹腔,可是那時候沒有外科手術,無法取出鉛彈,他隻能活生生的忍受這種疼痛,可是這種痛楚怎麽是人力能夠抗衡的。
“布爾和,你要做什麽?”另一名緊挨著他的腿部手上的傷兵看見這個叫布爾和的士兵摸出了短刀,緊張的問道。“那木都,我忍不了了,我真的忍不了了。”布爾和痛苦的臉部都已經扭曲,他進氣少出氣多的對那木都說道。“你可不要做傻事啊!”那木都驚叫著,一下子吸引了巡查的壯達的目光,壯達立刻走了過來。布爾和對著那木都慘然笑笑,一刀捅進了自己的心髒,鮮血噴湧,他的頭耷拉了下來,不過臉上掛著一絲解脫的微笑。那木都慘呼道:“布爾和!好兄弟!你怎麽這麽傻啊!”
而比起金兵來說,蒙古軍的大營更是淒慘,金兵還能得到優先救治。蒙古軍可就是沒人管了。比起八旗軍的醫療條件,隻能說蒙古軍的更加差勁。“大汗,這些傷兵?”一名千夫長走到土謝圖身邊詢問,實在是太慘了,特別是那些重傷員。
土謝圖盯著千夫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挑出那些痛苦的重傷員,給他們一個痛快,去執行吧。”說完,土謝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