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六章 攻心中
降卒黑壓壓的跪了一地，他們也被木箱落地的動靜吸引，都是抬頭望著兩個大木箱。在沒有打開之前，他們內心也是充滿了疑惑，不知道這朝廷軍隊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不過比起老百姓們的竊竊私語，降兵們的身後站滿了端著火銃的青弋軍士兵，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惹怒了這幫殺神，給自己來上一銃，那可真是死得冤了。
剛才金兵被火銃行刑的場麵大家可都是看見了，那叫一個慘烈。雖然這些祖家軍的降兵一點也不同情這些金兵，認為他們罪有應得。燒殺搶掠不說，就算是自己等人進入了金營之後也沒少被金兵欺負，說是漢八旗，在金兵眼裏跟包衣奴才沒有任何區別，平時金兵和漢兵的營地是分開的，所以衝突還少一些，可是要是在路上碰見了，金兵要是不高興，少不得給他們一頓拳腳，這些個遼東男兒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但是從祖大壽開始，將軍們都忍氣吞聲，更何況這些士兵，他們和金兵本來就是敵人，這一時半會心理很難接受。可是他們也是人，人心也是肉長的，這些金兵死法慘烈，即便是祖家軍的戰士們，內心也是恐懼異常。生怕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了。
成康見火候差不多了，對著吳東明使了個眼色，吳東明點點頭，立刻出列。站到了想兵們的前麵。他大聲的說道：“弟兄們，我叫吳東明，是南直隸新軍的鎮撫使，不知道有沒有人認識我。”吳東明這麽一說，下麵的人群中突然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顯然有人將吳東明給認出來了。這還要追溯到當日成立遊弋軍之時，當日在金鑾殿上議事的時候，劉毅直接提出成立遊弋軍，從各軍當中抽出一萬精騎，深入敵後，打擊金兵。可是各路勤王兵馬隻湊到了六千之數，最後還是孫閣老力排眾議，從三千營和祖大壽麾下的祖家軍各抽調了兩千騎兵編入了遊弋軍的隊伍，所以才湊夠了一萬之數。
從薊鎮回來之後，參加作戰的祖家軍騎兵隻要是活下來的都升了官，祖大壽不是傻子，他知道，跟著劉毅，盧象升他們出擊薊鎮還能活著回來的兵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這些人就是他祖大壽的骨幹力量，不讓他們當軍官還讓誰當軍官。所以基本上這些人都往上升了一級，現在這些降兵中的小旗，總旗，甚至是百戶有很多都是當年參加薊鎮大戰的老兵。吳東明作為當時的副將。他們怎麽會不認識，甚至吳東明奇襲遵化城的時候很多人也跟著他參加了這場舉世震驚的戰役。
吳東明聽見了下麵的動靜，微笑著說道：“嗬嗬，看來很多老兄弟還都認識我啊。論年齡呢，我應該和大家的年紀差不多，你們當中有比我年齡大的，也有比我年齡小的，我就叫大家一聲兄弟吧。希望大家不要見外。我可以向大家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會得到保護。”
吳東明這一番話讓底下跪著的俘虜們不禁鬆了一口氣，吳東明作為新軍的鎮撫使，已經是高級別的軍官了，既然他能說出保證大家安全的話，想必是可信的，況且新軍的作風在參加薊鎮大戰的時候很多祖家軍的士兵已經了解，向來是說一不二，從他們的主將劉毅到下麵的各級軍官都是這個風格。當日參加薊鎮大戰的時候，吳東明還是一個小軍官，雖然是副將，不過那是臨時委任的，做不了數。沒想到現在已經是新軍的鎮撫使了，真是厲害啊。
見大家的表情都放鬆了，吳東明這才說道：“現在就請大家站起來吧，我已經說過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也會相應的給你們尊嚴，都是軍人，你們可以站起來聽我說話。”吳東明說完，身邊的幾名衛士端來了一個木製的高台，吳東明站了上去，這樣能更好的看清下麵的情況，說話的聲音也能傳遞的更遠。聽見吳東明讓他們站起來，一開始大部分人還是非常猶豫，不知道就這麽站起來合不合適，可是有幾個膽子大點的軍官，也是認識吳東明的人依言站了起來，眼見他們並沒有受到什麽懲罰，剩下的將士們才戰戰兢兢的全部起身。而拿著火銃的青弋軍戰士們往外圍站了站，離場中的降兵稍稍遠了一些，也緩解了他們心中的壓力。
當然這一切都是成康早就設計好的環節，那日他就意識到這些祖家軍當中肯定有人認識吳東明，而且是一起參加過薊鎮大戰的戰友關係，有這麽一層情分在，先兵後禮，讓吳東明出麵攻破他們的心理防線是再好不過，而且成康還有殺手鐧，對這些降兵有一錘定音的效果，不過現在老百姓這麽多，這一招不能用，得等到老百姓不在的時候使用才行。
眾人站定，吳東明掃視著大家，緩緩說道：“都不要拘束，今天我吳東明在這裏也就是和大家交交心，首先我要表明我的看法，我認為兄弟們投降金兵都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而是無奈為之，畢竟你們都是祖大壽的部下，他投降了金兵你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放下武器的話更是會成為待宰的羔羊，與其這樣，當兵吃糧，還不如跟著你們的祖大帥一起加入金兵。我說的不錯吧？”
吳東明這麽一說，台下的將士們都是漲紅了臉，沒錯，吳東明的話說到他們心坎裏去了，朝廷一直都是遼人守遼土的策略，祖大壽的麾下也是關寧軍，很多人都是遼東本地人士，說穿了，不少人都跟金兵有著血海深仇，從努爾哈赤攻伐遼東開始，哪一家沒有死在女真人手下的親人，說起來，這些人參加關寧軍，一方麵是當兵吃糧，遼東連年戰亂，正常的生產活動都不能安安穩穩的進行，家裏人的生活都無法保障，隻能進入軍隊，好歹遼東軍的軍餉還是全大明最高的，在軍隊裏有口飯吃，軍餉還能給家人改善生活。另一方麵也是為死去的親朋好友報仇，這些個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把遼東人當做豬狗一樣，奴役殺戮。他們都是普通的老百姓，隻想過個太平日子，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那就隻好拿起武器跟他們拚命了。可是現在自己卻投降了金兵，成為了老百姓最唾棄的狗腿子，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看不起那些投降金兵的大明兵將。如今怎麽自己也成為了這樣的人呢？
吳東明的反問讓降兵們心裏五味雜陳。很多人默默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吳東明的目光，更加不敢看周圍百姓的目光，這些本都是他們應當保護的人，可是因為他們的懦弱，將這些人拱手送給了金兵，雖然這個決定是大帥下的，但是腳長在人身上，說是從眾心理，歸根到底不也是自己做出的選擇嗎？
台下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再交頭接耳，大家都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麵。吳東明大喝一聲：“抬起頭來，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就把頭給我抬起來！”眾人一驚，紛紛抬頭看向吳東明，隻不過目光中隻有黯淡的神色，沒有一點關寧軍當年的精氣神。吳東明指著一名年紀看起來較大的中下級軍官說道：“這位老哥，請你出列！”被吳東明指著的滿臉絡腮胡的一名看起來有三十餘歲的降兵出列，走到了隊伍的前麵。從打扮來看應當是一名下級軍官，沒錯，此人正是一名總旗，從薩爾滸之戰之後就加入了遼東軍，至今也有十餘年了。他也參加過薊鎮大戰，當時還是一名騎兵小旗，回來之後就升到了步兵總旗。吳東明之所以點他，是因為對他的絡腮胡子很有印象，吳東明的記性很好，他方才讓衛士搬來高台就是想在下麵的這些降兵當中找到一些熟悉的麵孔，這樣更加方便他執行軍師的攻心計劃。
“你還認識我嗎？”吳東明問道。大胡子愣了一下，沒想到吳東明的記性竟然這麽好，將自己給認了出來。當日他也是遊弋軍的一員。大胡子不能否認，他點點頭道：“認，認識。”“很好，我記得你，當日攻打遵化，你作戰也很英勇，現在應該已經升官了吧。”吳東明接著道。
大胡子抱拳道：“啟稟大人，小人現在已經是總旗。”
“唔，看老哥你的年紀，參軍也有不少年頭了吧。”
“啟稟大人，小人跟著祖大帥參加關寧軍已經十三年了。”大胡子道。
“十三年了，老兵啊，天啟二年，廣寧大戰，你們跟著孫閣老與金兵血戰，雖然兵敗，但是打出了大明的赫赫軍威。天啟六年寧遠保衛戰，力挫金兵攻勢。天啟七年寧錦大捷，打死奴酋努爾哈赤立下蓋世奇功。”吳東明曆數道。
“大人，您還記得這些？”大胡子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