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七章 鬆山失守中
渾身純白色棉甲的巴牙喇一旦出了隱蔽的地方,在月光的反射下還是比較明顯的,現在又不是冬季,沒有下雪,自然也不可能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特別是鬆山堡的士兵沒有夜盲症,看的更加清楚。王明大吼道:“敵襲!把弟兄們都叫起來!上城。”他一把揪住剛才那個打盹的士兵的衣領,“你立刻下城去通知都司!快去!”他猛推了士兵一把,士兵跌跌撞撞的連滾帶爬從樓梯上衝了下去。
章可賓正在鬆山堡的軍衙內用晚飯,以前當兵的時候一直有個習慣,晚飯吃的比較遲,因為在到鬆山堡之前,大明很多地方的衛所兵就隻能吃兩頓飯,中午一般是不吃的,所以章可賓養成了一個晚飯晚點吃的習慣,如果過早吃的話,到夜裏會非常餓。雖然現在在鬆山堡夥食還不錯,可是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晚餐時間,依然比鬆山堡其他的士兵吃的晚。
今天的晚飯跟平常一樣沒什麽稀奇,一條肥美的煮青花魚,這裏不缺鹽,所以自然把味道調的很重,掩蓋了青花魚的腥氣,還有一些海藻海帶之類的海產品佐食,主食沒什麽特別的,這裏雖然不缺魚,可是缺米麵,所以即便是章可賓也隻有糙米飯可以食用,不過已經很好了,很多地方連肚子都填不飽呢。配上一壺鬆山堡自己釀的野果酒,苦是苦了點,不過要是真喝起來也沒啥,反正都是酒。
章可賓一個人自斟自飲。心裏想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換個地方駐紮,總待在遼東也不是辦法,特別還是鬆山堡這種抗金前線,說不定什麽時候金兵就打過來了。如果讓他挑,他還是喜歡江南地方,章可賓自己是山東人,本來在河南當兵,後來上調北直隸。有一次上官問他想不想升官,他當然說想,然後就被加了一級調到了遼東,原來升官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必須在遼東待上三年,可是如今三年已經過去,他也從千總升到了都司,可是還在遼東這個圈圈裏打轉,他們也是關寧軍,可是是袁崇煥的直屬關寧軍。袁督師死後,這幫關寧軍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一部分人。孫承宗也未對他們有什麽特殊的照顧,隻不過把他們當做一般軍卒使用。軍餉優先給了祖大壽,何可綱他們,袁崇煥原來的直屬兵馬反而往後靠了。就這樣,章可賓上麵沒門路也沒法子調離,日子就一天天的耗在了鬆山堡。
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多歲也沒個婆娘,平時有需要了還得去錦州城的怡紅院,不過也是,自己這個樣子,在苦寒之地戍邊,誰願意跟自己。想到這裏章可賓抓起酒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苦酒進了喉嚨,心裏才舒服了一些。忽然,他聽到軍衙外麵人聲鼎沸,似乎有很多人跑動的聲音,甚是嘈雜,他立刻起身,抓起掛在牆上的腰刀,推開門衝了出去,站在院中眺望城牆的方向,似乎有漫天的火星飛舞。作為都司的章可賓腦袋猛地一炸,火箭?有敵人?他立刻奔跑兩步拉開了大門,一個人影衝進來跟章可賓撞了個滿懷。
章可賓差點被撞倒,他抬眼一看,竟然是一個小兵,立刻怒罵道:“他媽的,瞎了你的狗眼。”此人正是剛才王明派過來報信的士兵。小兵看見章可賓也顧不得他的怒罵,哭喪著臉道:“將,將軍,建虜,城外全是建虜,他們殺過來了!”
嗡的一聲,腦中一陣眩暈,頭皮都要炸開,剛才自己還在擔心金兵,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沒想到這麽快就殺過來了。章可賓的酒一下子醒了七分,拔出腰刀道:“慌什麽,跟老子去看看。”章可賓跟別的將官不一樣,不喜歡配備親兵,用他的話說:“鬆山堡就這麽幾個鳥人,配什麽親兵,哪個賊子要來殺老子,就讓他來好了,看看我的雙刀是不是吃素的。”章可賓自幼習武,山東武風正盛,章可賓學的是雙刀術,所以作戰時身後背著兩把戚刀。反而不喜歡用腰刀。士兵和章可賓一起奔向城牆。
城牆上,王明正在指揮士兵們放箭,鋪天蓋地的白甲武士衝殺過來,猛地一看,少說有三五千人馬,不僅有步兵還有馬隊,作為關寧軍的將領,王明當然知道金兵當中有一支精銳的巴牙喇白甲兵。難道是他們?攻打一個小小的鬆山堡,犯得著出動這麽精銳的部隊嗎?或者說這麽精銳的部隊都被派來打鬆山堡?那錦州那邊呢?右屯那邊呢?祖帥和何帥那邊豈不是?王明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城下的攻勢也不允許他再想下去了。
“勇士們,跟我衝,第一個登上城牆的,賞十個奴隸!殺尼堪!殺!”鼇拜高舉著斬馬刀,狂呼著衝在最前麵。吸取上次的教訓,金兵也開始注重火器的防護,巴牙喇兵每人配備一個小圓盾,硬木製作,外麵包上鐵皮,他們自己又用獸皮蒙了一層,二十步以內,除非是新軍的二八式,否則一般的火銃打不透。此刻巴牙喇兵按照原計劃,五百人在最前麵頂著圓盾突擊,後麵一千五百人拚命放箭掩護,馬甲更是在城下不斷的呼嘯而過,亂箭齊發死死的壓製城頭的火力。金兵矮壯,極善奔跑,即便是下了馬,跑動的速度也很快。
“放!”鼇拜戰刀一指,嗖嗖嗖,勢大力沉的披箭和速度極快的刺箭射上城頭,垛口處的明軍很多被射中軀幹麵門,栽倒在地。王明剛一從垛口處露頭,一支披箭帶著寒光直取他的麵門而來,他本能的揮刀格擋,啪的一聲,箭支被格飛,巨大的反向作用力將他的虎口震得生疼,王明冒出了一身冷汗,這些金兵果然凶悍。
城上的開元弓,火銃和大小佛朗機拚命還擊。“打!朝人多的地方打!”王明吼道。轟的一聲,一顆一斤的炮子射下城頭,正好三個巴牙喇聚在一起衝鋒,炮子打在其中一人身上,立刻將此人打的四分五裂,餘勢不減,又帶走了一人的小腿,落在地上的炮彈彈跳了一下,撞在最後一人的胸口上,將他的胸腹整個打的凹陷了進去,當場身亡。鼇拜看到三個巴牙喇兵被一顆炮彈打死,不禁狂怒,“再放!額克濟,塔布拉!跟我來!”箭如飛蝗拋射上城頭,剛才開炮的明軍炮手被四五支箭同時命中,當即慘死。鼇拜呼喚來兩個巴牙喇的勇士,三人組成一個小的鋒矢陣,快速衝向城頭。
那邊,已經有突擊隊的巴牙喇兵扔上了鷹爪鉤開始攀登城牆。“砸,給老子狠狠的砸!”城頭上的明軍向下扔著滾木礌石,可是他們都不敢將身子探出去,隻能躲在垛口後麵往下拋石頭,這樣的準頭可想而知,特別是已經攀上城牆的巴牙喇處在死角的位置,如果不將身子探出去瞄準了砸根本是砸不到他們的,像猿猴一般靈活的巴牙喇突擊隊士兵們很快翻上了城頭,一名巴牙喇剛從垛口現身,兩個關寧軍士兵挺著長槍衝了上去,“殺!”兩人同時大吼,巴牙喇士兵因為沒有借力點,身體無法閃避,眼看著兩杆長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他慘叫一聲,槍頭從前胸刺入,後背穿出。可是他不愧是巴牙喇,拚著最後的力氣,死死的抓住槍杆,然後雙腿在城牆上猛的一蹬,在自己摔下城去的同時,仿佛撐杆跳一般,將兩個抓著長槍的明軍士兵給帶著飛了起來,三人一同摔下城去。如此悍勇的金兵,讓城頭的明軍士兵們一陣心悸。又一名巴牙喇翻過城牆,剛有一名明軍拔刀要砍,巴牙喇反手抽出飛斧扔了出去,哢嚓一聲,正中明軍脖頸,鮮血飛濺,明軍倒地身亡。巴牙喇兵趁機躍上了城頭,他拍著胸脯用滿語大聲喊道:“十個奴隸,十個奴隸!”後麵的巴牙喇兵深受刺激,他們狂喊著向城頭衝擊,越來越多的巴牙喇從城頭的缺口翻上了城,城裏的兩千明軍已經全部來到了北城牆,但是他們根本阻擋不住凶猛的巴牙喇兵。王明已經不知道自己劈倒的是第幾個巴牙喇兵了,短短的一炷香時間,城上的明軍已經屍橫遍野,巴牙喇的箭太厲害。又有兩個巴牙喇兵一左一右夾擊過來,一聲大吼從耳邊傳來:“狗雜碎,去死!”噗嗤一聲,一柄鋼刀從王明眼前飛過斜斜地插入了左邊巴牙喇的胸口,沒體而入。章可賓剛一登上城頭就發現了竟然是巴牙喇在攻擊,怪不得這麽快就攻上來了,正好他發現了王明被左右包抄,立刻將手中腰刀擲出給王明解了圍。然後反手抽出背上的兩把戚刀,瘋虎一般殺入敵陣。
章可賓左右開工,左手一刀斬在一名巴牙喇的肩膀上,腳下發力,將此人推向城牆邊緣,右手一刀斬斷此人小腿,巴牙喇發出驚天的慘叫被章可賓推下了城頭。他雙刀不停,兩刀交錯,剪刀一般絞飛一個巴牙喇的人頭。一名巴牙喇舉著斬馬刀自上而下,使勁全身力氣想將章可賓劈成兩半,章可賓架起雙刀死死抵住。一腳飛踹將巴牙喇仰麵踹倒,手中雙刀向前一送將其刺死在地。轉瞬間就幹掉了三名巴牙喇。一時間讓攻勢受阻。
王明這才喘過一口氣來,“都司,是巴牙喇,咱們的弟兄已經傷亡了最少三成了,這麽打下去,恐怕頂不了多久了。”這些章可賓何嚐不知,可是怎麽辦,後麵是大海,就算現在想跑能跑得過建虜的騎兵嗎。他有些絕望的道:“頂不住也要頂,左右是個死,咱們當兵吃糧,這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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