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章 金縣兵變上
就在袁崇煥和金兵在廣渠門大戰的同一天,遠在千裏之外的甘肅省金縣(今天的甘肅榆中)有一支約四千人的兵馬正在官道上行進,數千將士基本以步軍為主,隻有大約五百騎兵,這五百人是這支部隊的領兵將軍,參將王國的所部兵馬,原來一個參將麾下應該有兵員五千六百人,可是目前王國麾下隻有四千出頭的兵馬,不用說其他的兵馬又是被吃了空餉了,這在大明各處已經見怪不怪了,吃空餉嘛,很正常,反正你隻要把自己的防區經營好,不要給上官捅婁子,就算你吃一半的空餉也沒有人管你,這個年頭餓死人的事情都常有發生,何況虛報一些兵員。五百騎兵是王國的家丁隊伍,雖說是家丁,可是在甘肅那種邊遠的窮地方,他的家丁也沒比內地或者宣大遼東的正兵好出多少,五百家丁雖然人人有棉甲,但都是破敗不堪,很多人棉甲上的銅釘都掉了不少,也隻是歪歪斜斜的披在身上,胯下的馬匹也不怎麽強健,看起來比較瘦弱,檔次也就跟青弋軍的普通馱馬差不多,哪能算得上是軍馬。
頭盔更是一半人有一半人沒有,大部分都是鏽蝕的缽胄盔,剩下的一半人馬隻能帶著白色的氈帽充數,五百馬隊排著亂糟糟的隊形,後麵跟著無精打采的三千多步兵,就這樣亂哄哄的行進在官道上,王國自己倒是騎著一匹好馬,一身的山紋甲,頭戴雁翅盔,扛著一杆鳳嘴刀策馬在隊伍的最前麵,他們行進的速度很慢,按照這個速度一天也走不了多遠。
他們是怎麽一會事呢,原來十一月一日崇禎頒下了勤王詔書,號召天下兵馬勤王,當然無可厚非的,甘肅的兵馬也是大明的兵馬,詔令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直奔全國各地,但是像南直隸那邊,三五天就能到的情況,因為崇禎一上台就開始裁撤驛站,所以陝西,山西,甘肅的驛站都被裁撤了不少,那塘馬換馬的頻率就會降低,速度自然要慢不少。
此時甘肅總兵是楊肇基,楊肇基麾下有大約兩萬人馬,鎮守甘州包括附近的地帶,而王國正是他手下大將,報信的塘馬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十天之後將詔令送到了甘州楊肇基的手中,楊肇基當即跪地接旨並答應立刻派出兵馬勤王,但是甘州地處邊關也不可不防,經過商議,就讓麾下第一大將參將王國率本部兵馬前去勤王,甘州就是今天的張掖市,而金縣就在今天的蘭州旁邊,王國領命之後立刻點起本部兵馬朝京師進發,可是甘州離京師那是十萬八千裏,就算從今天的地圖上來看也是非常遙遠,而王國的兵馬又是步兵為主,就靠人的雙腳想要從張掖走到北京,恐怕都是崇禎三年的事情了,所以不難理解為什麽十幾天過去了,他們才走到金縣附近,更何況這支部隊近看你就會發現,士氣極其低迷,士兵們好像都不願意挪動腳步,都是磨磨蹭蹭的跟在馬隊的後麵。
追根溯源還要從王國身上說起,本來楊肇基作為甘州總兵,甘州這個地方嘛,如果大家從地圖上看就能知道什麽叫做邊陲了,非常的偏遠,在戰爭烈度上遠遠不能和遼東還有宣大相比,就是和鄰近的陝西寧夏也是比不了的,所以按照大明戶部發放軍餉的套路,第一肯定是袁督師的兵馬,然後輪到宣大,再輪到陝西,最後才能是九邊的末尾甘州,所以楊肇基能得到的軍餉是在是少的可憐,麾下幾個參將遊擊再分一分幾乎也就所剩無幾了,所以能分到王國頭上的能有多少,其實這個數字是非常少的,那王國能怎麽辦呢,總不能自己當個光杆司令吧,所以隻能靠吃空餉來彌補了,雖說是吃了一千六百人的空餉,可是王國的財力跟大明九邊其餘地方的將領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況且他還要養五百家丁,那麽怎麽辦呢。他隻能從正兵營的兵馬頭上打主意了,結果正兵營的三千多士兵那是一個月有一個月沒有,飽一餐饑一餐,怨聲載道,而家丁隊伍拿著本應該屬於正兵營的銀子,當然惹出了正兵營士兵的滔天怒火,隻是正兵營更是像叫花子一般,大部分士兵除了一些小旗,總旗,把總之類的軍官之外,剩下的人身上隻是有一件破舊的鴛鴦戰襖,很多人的兵器都是鏽蝕不堪,每個人也就一把腰刀或者是一杆長矛,紅纓槍之類的,火器和弓箭更是少的可憐,除了家丁人人配備開元弓之外,剩下的步兵當中隻有三百火銃手,至於三百杆火銃臨戰時候能有多少杆打響,那恐怕就要聽天由命了。
正兵營的士兵們長期受到家丁馬隊的壓迫,明知道他們搶了自己的銀子,可是隻能是敢怒不敢言,王國治軍非常霸道,稍有不順就是軍法從事,平時好處都緊著自己的家丁馬隊了,所以家丁馬隊倒是對王國非常忠誠,他們負責看管這些正兵營軍士,上個月有個軍士想當逃兵,被家丁馬隊給追回來,王國將他綁在大營大門的門柱上,足足抽了一百鞭,幸虧那人命硬,竟然硬是撿回一條命來,類似的情況時有發生,士兵們早就積聚著怒火。
此刻王國騎在一匹健馬上,前方就是金縣縣城了,對於楊肇基派他前去勤王,其實他是滿腹牢騷的,想想也是,首先千裏迢迢路遠不說,勤王能有什麽油水,從這裏趕到京師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恐怕到了那裏,仗都已經打完了,就算是到了地方仗沒打完那又如何,難道指望手下的這些叫花子兵和建虜北虜對抗,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建虜的可怕他們也是有所耳聞但是沒有親身體會過,但是北虜他們雖然比不上宣大那邊,但也算是熟人,都說建虜比北虜還要厲害許多倍,那這仗還怎麽打,自己手底下本來就四千人馬,要是打光了,自己可就成光杆司令了,那還有什麽話語權,不就是哪涼快哪待著去了嗎。而且如果打勝了進行封賞,那也是跟甘肅的兵馬關係不大,大明的軍隊也是按照資曆排輩的,就算是有賞銀下來,按照從東到西的順序,不用想最後肯定又是沒自己的份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一陣煩躁,不過自己可以慢慢走,磨蹭磨蹭,能躲過一劫是一劫,前麵金縣的縣令是自己的老熟人,正好一身的邪火,到縣裏找個頭牌俏姐兒泄泄火去。王國下腹一陣火熱,有點迫不及待想去到縣裏了,可是回頭看看自己手下那些兵,一個個歪歪斜斜的,氣不打一處來,等這幫大頭兵到了縣城還要到什麽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李鴻基!李鴻基!他娘的死哪去了?”王國一陣咆哮,叫的卻是李鴻基的名字,這個李鴻基是誰呢,竟然就是那日在寧夏殺死艾舉人的黃來兒,黃來兒是小名。原來他的侄子李過說的都是實話,他在甘州這邊確實有幾個同鄉,所以那日黃來兒不小心誤殺了艾舉人之後為了避免被官府抓捕,李過倒是真帶著自己的小叔叔李鴻基前來投奔甘州這邊的親戚了,正好那個親戚在甘州這邊當把總,所以就跟上官推薦了李鴻基和李過叔侄二人,李鴻基和李過本來手上功夫就不錯,在甘肅這種地方的士兵裏麵更是矮子裏麵選將軍,剛一進營就碰到軍中比武,二人上台試了試結果竟然取得了第三名和第五名的好成績,楊肇基很滿意,特地將他二人分到了心腹王國的軍中授予總旗的官職,後來兩人在王國軍中表現不錯,又積功升到了步兵把總和副官的位置。王國很是看好李鴻基的能力,覺得他是個人才,所以對他也比較關注。
這不,看到步兵懶懶散散的樣子他立刻喊起了李鴻基的名字,李鴻基跑步過來道:“將軍,請示下!”王國看看李鴻基道:“你看看你怎麽帶的兵,歪歪扭扭的還有個兵的樣子嗎,前方就是金縣了,要他們加快速度,跑起來,進了城再休息,要是不聽招呼,本將的鞭子可是不認人的。”王國做出惡狠狠的表情。
李鴻基也比較為難,他麾下的五百人在他的帶領下作為王國軍中比較不錯的營兵,經常被王國用來充當標兵和軍紀兵,在王國的家丁不出麵的時候一般都是李鴻基的人馬維持數千步卒的軍紀,可是李鴻基他們這些人的待遇並沒有比那些普通步卒好到哪裏去,步兵已經五月沒有拿到軍餉,便是李鴻基自己也有三個月沒拿到軍餉了,所以軍紀兵心裏也是忿忿。
這個時候王國又要讓李鴻基維持軍紀,李鴻基想了想,麵上有些為難。王國看在眼裏問道:“李鴻基,你有什麽要跟本將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