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 東江總兵
從養心殿出來,袁崇煥長舒了一口氣,這次崇禎皇帝從工部和內帑幣裏麵調撥了五十萬兩白銀先給袁崇煥,這樣一來,兩個月的欠餉是沒有問題了,下個月加上庫裏剩下的錢也能勉強應付,袁崇煥為了籌錢已經是絞盡腦汁,本來剛才他還想跟皇上提一提,把南直隸新軍調過來用用,可是一想到軍餉,他又退縮了,新軍軍餉所費甚巨,要是這支部隊鬧亂子,可比普通部隊要麻煩的多,以後吧,真要是能將五年的糧餉平平安安給足到時候自己再將新軍調過來看看能不能給建虜致命一擊。
走出紫禁城,已經是晌午,袁崇煥腹中饑餓,又想到了醉仙樓的美食,便和等在門外的車夫說了一聲,車夫掀開簾子,他一撩下擺,準備登車,突然有人在身後叫他,他回頭一看竟然是吏部給事中許譽卿,這個許譽卿也是彈劾魏忠賢的急先鋒,正好魏忠賢和袁崇煥也不對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反而讓東林的許譽卿和清流的袁崇煥私底下有了一些交往,後來二人互相引為知己,私交還是不錯的,許譽卿不知道從何處聽到袁崇煥秘密回京拜見聖上,從早上起就在紫禁城外等待,果然到了中午看到了從宮裏出來的袁崇煥。
袁崇煥看到是許譽卿,二人許久不見,自然是要敘敘舊,他立刻請許譽卿一同上車,兩人直奔醉仙樓,共同享用美食。到了醉仙樓,袁崇煥還是二樓的老位置,二人進入一個小包廂,自有熟悉袁崇煥用餐習慣的店小二呈上了幾個可口的小菜,並且上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兩人相對而坐,開始飲酒聊天。
“督師,這次前來覲見,不知道所為何事,可否告知小弟一二啊?”許譽卿比袁崇煥略小幾歲,所以自稱為弟,他對袁崇煥突然回京甚為好奇。
袁崇煥卻道:“老弟,也別叫我督師了,現在不是朝堂之上,就叫老哥吧,難得回來一次,談什麽公事,來來來,喝酒吃菜。”
許譽卿看袁崇煥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知道現在他不想說,當下也是不問,就陪袁崇煥喝酒吃菜起來,等袁崇煥酒足飯飽了,自然會跟他分說一二,其實袁崇煥不說以許譽卿察言觀色的本事也知道個大概,八成是為了銀子,去年寧遠兵變天下皆知,如今又道了年節,袁崇煥不可能不缺銀子,大明現在財政什麽情況,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
兩人不談公事,隻說一些京師的趣聞,但是談來談去卻發現這大明的前景似乎是不容樂觀,吃完麵前的飯菜,將女兒紅一飲而盡,店小二上了兩壺熱茶消消食,二人這才談論到正題。隻見許譽卿給袁崇煥麵前的茶壺滿上,重新落座,對著袁崇煥道:“老哥這次回京,如果小弟所料不錯的話,恐怕是為了鬧餉的事情而來吧?”
袁崇煥看許譽卿一下就說道了自己的心事,也就打開話匣子道:“正如老弟所料,確實是為了銀子,遼東欠餉兩月有餘,不得已我又是借貸了三萬兩白銀,方才去覲見聖上,好說歹說,終於是從聖上那裏拿到了五十萬兩白銀,最起碼近幾個月遼東應該是相安無事了。”
“五十萬兩白銀,老哥我沒聽錯吧,這怎麽可能,我聽戶部那邊的人說朝廷的庫銀已經所剩無幾了,別說五十萬兩,恐怕就是二十萬兩都拿不出來了。”許譽卿小心翼翼道。
“那老弟,你可知這是為何,老哥問你一句,為何閹黨當政的時候就沒這回事?”
“這,這個。。。”許譽卿一時間語塞,他在吏部當給事中,他心裏怎麽會不清楚,如今的朝堂自從閹黨覆滅之後,東林黨一家獨大,魏忠賢的所有政策被全部推翻,其中最重要的稅收終於是被取消了,壓在士紳頭上的大山沒有了,可是反過來,士紳不交錢了,稅收隻能放在貧苦百姓身上,他們哪裏有錢,逼得狠了便會激起民變,朝廷隻能從別的地方入手,比如去年底裁撤驛站,倒是給朝廷節省了幾十萬兩銀子,恐怕現在國庫裏的就是這些銀子了。
袁崇煥歎了口氣:“罷了,好歹皇上是給了銀子的,袁某回去也算有個交代了。”
“老哥,小弟說句不該說的,這件事總這麽拖著恐怕也是問題啊,遼東一天打不開局麵,軍餉的問題就可能再次發生,你躲得了這次躲不過下次,這該當如何呢?”許譽卿問道。
袁崇煥搖搖頭:“我已在聖上麵前立下軍令狀,五年平遼,五年內,朝廷一切以遼事為先,糧餉軍資,軍將任免聽我調度,如不能成功,以死謝天下。”
“老哥,你說什麽?當今皇上的性子,你怎麽敢?”許譽卿大吃一驚道,“老哥,當今聖山年輕,做事衝動,你怎麽能誇下五年平遼的海口,你以為糧餉軍資,人事任免全部都能受你節製?就算是聖上衝動答應你了,朝中那麽多盤根錯節的關係,聖上還能全給你理順了,當今聖上隻看結果不問過程,到時候真完不成,他可不會管你軍餉夠不夠,兵將用的順不順手啊。”許譽卿苦勸袁崇煥道。
袁崇煥此時猛然警醒,方才自己為了要餉才這麽說,可是事到如今才發現,自己的話說的太滿,但是已經說出口了,覆水難收。他隻能回去寫一個折子遞上去,將上午說的話以文字的形式告訴皇上,也算是提醒他,如果其他部門不配合,賬可不能算在我一個人頭上。
而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門邊一個人影閃過,好像是一個傳菜的店小二。傍晚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大人,這是我們的力士白天探聽的一些消息,都寫在無常簿上了,還請大人過目。”一個錦衣衛千戶呈上了一本無常簿,駱養性打開翻看,其中記錄了一條,“遼東督師袁崇煥秘密進京,與吏部給事中許譽卿密談遼東諸事,席間許譽卿稱平遼之策乃不實之言,袁崇煥並未否認。”
駱養性立刻合上了無常簿,消息太過震驚,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密報壓在了自己這裏。
五月,袁崇煥已經回到遼東兩個多月了,他上次帶回來五十萬兩銀子,崇禎皇帝後麵又想辦法擠一擠,再加上百官和富商的捐款,七拚八湊了近三十萬兩銀子交付袁崇煥,最起碼到秋天為止,士兵的糧餉是保住了,袁崇煥基本穩定了遼東的局勢,下一步就是騰出手來解決毛文龍這個心腹大患了,其實袁崇煥心裏也清楚,毛文龍這個東江總兵對後金是有牽製作用的,最起碼他就像一隻跳蚤,當後金想對明朝用兵的時候,他就跳出來吸兩口血。讓皇太極不得安寧,要是用好了,絕對是一招好棋,可恨的是此人桀驁不馴,初期還服袁可立,到後來連袁可立都不放在眼裏,更是譏笑自己隻不過是運氣好,打敗了努爾哈赤那個老頭子,究竟打沒打中還兩說,而且毛文龍經常對手下人說自己殺了多少多少金兵,袁崇煥才來幾年,功勞怎麽能和他相提並論,還讓他做到了督師的位子,自己為什麽要聽一個無能之人的話,這樣的風言風語傳到袁崇煥的耳朵裏,差點將袁崇煥氣的吐血,深恨毛文龍。
皮島,海風呼嘯,進入初夏,雨水也比平時增多了,朝鮮的天氣和內地截然不同,地靠海邊本身就是半島氣候,天氣晴雨不定,有時候一個城池,東邊在下雨,西邊卻是出太陽,人們打著傘過了一條街就發現雨停了,回頭一看,街那頭還在下雨。
皮島作為一個孤懸海外的小島,氣候更是無常,最近海麵上起東南風,島上軍營裏的毛字大旗被吹的獵獵作響,風這麽大,海船想登陸也是不行了,得等到風停才行。
“他媽的,這個鬼天氣,老子還有一船的人參要拉到山東去賣呢,這他媽的,別都爛在船裏了,那可就虧大了。”一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須的漢子走出營帳,海風太大,將他的披風吹的飄起,他頭上的六瓣盔也是歪歪斜斜的戴著。正是東江總兵毛文龍。
營帳裏陸續走出幾個軍將,“將軍,不用擔心,咱們長年在這海上摸爬滾打,海風絕對不會超過三日,算算日子,明晚就該結束了,明晚起航,來得及,這高麗的人參在內陸可是能賣個好價錢,要怪就怪建虜,封鎖陸地,要不咱們哪用得著船運。”說話的是副將陳繼盛。
“爹,爹,不好了!”毛文龍的兒子毛承祚火急火燎的跑過來喊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咋咋呼呼的。”毛文龍不悅道。跑過來的是毛文龍的小兒子承祚,也是長年跟著父親在島上摸爬滾打的人,作戰也算勇敢,經常領著數百兵丁去偷襲建虜的領地,還能奪回不少糧草銀子,毛文龍對這個兒子也是頗為看中,以後會將皮島的基業還有這手下的兵丁交給小兒子管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