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學徒班
第二日一早，老毛便帶著毛妻和兒子來了唐十八少府上。當日中午，得職的人便來齊了。
於是下午，西海王府對麵，又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沿著大宅子的圍牆，坐了一排西寧城裏有名的藝人和文化人，每個人的背後，都立著一個牌子——“麵點”，“廚師”，“糖人”，“木匠”，“私塾”，“紡織”，“刺繡”，“養花”，“種樹”，“詩詞”，“降魔”，“琴師”，“棋手”，“書法”，“繪畫”，“醫術”，“武打”，“劍法”，“拳法”，“刀法”，“道術”，“算賬”，“打鐵”，“接生”，“護理”，“豢蟲”，“喂牲口”……各種各樣，應有盡有，每個師傅現場挑徒，每種隻挑四人作為候選，不挑更多。
“黃濤，對門究竟是什麽人，怎麽現在還沒調查出來？”青衣白胡子的老頭對黃衫男子頗不滿意地說。黃濤愁眉苦臉道，“恩主，我們昨日派出去的釘子已經埋進去了，想來很快就能查出結果了。”被稱作“恩主”的碧冥子道，“今日的釘子呢？”
“也都派出去了。都是我們這邊的好手，想來有不少能被選中的。”
碧冥子道，“今天學徒班上，有幾個師傅是我們的？”
黃濤道，“我派人仔細看過，沒有一個是我們府上的。”
碧冥子道，“這就奇怪了。我們派出去的人手藝也不錯，為何沒有被選上作為師傅？”
黃濤道，“貌似選的都是市井裏口碑好的散人，他們都不屬於府上編製。”
碧冥子冷冷笑道，“不管這些，隻要我們的釘子紮進去，不論他是誰，都插翅難逃。”
另一邊，對門的唐十八少看著守門的唐軒，笑了笑。
唐軒站在門口，也自信地笑了笑。
當天夜裏，不少師傅接到了一份神秘的名單，於是，那些名單上的人，都從錄取名單裏，被劃掉了——家主點名拒絕錄取的人，他們沒一個敢收。
翌日，黃濤頹喪地走到碧冥子麵前，道，“恩主，今天錄取結果出來了。我們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被選上。”
碧冥子放下手中的杯子，問道，“昨日派出去多少人？”
黃濤道，“派出去二十人。”
碧冥子捏了捏手裏的杯子。“錄取了多少人？”
黃濤道，“錄取了六十人。”
碧冥子皺眉道，“這不可能啊。怎麽會這麽準都漏掉了？”
黃濤道，“難道是我們的人的技術不夠？”
碧冥子道，“你派幾個沒選上的人去對門問問，為什麽不收他們。”
黃濤應聲下去安排，沒過一會兒，有人回話說，那些師傅們不僅看天賦，更看重誰更有潛力。很多之前有過經驗的人沒有被選中，是因為他們的經驗，在很多師傅看來是錯誤——對很多師傅來講，一個有經驗的學徒，不如一個沒學過的年輕人呢。
這話聽起來仿佛有理，碧冥子也說不出什麽來。他很生氣，很擔心——不是因為對門做了任何威脅他的事，而是因為對門現在做的事，他一件也看不明白。更重要的是，對門，仿佛從一開始就把自己這個西海王府的主人給忽略了！
“黃濤，今晚送一張請帖，就說我碧冥子，明日要請對門家主來做客。”
黃濤應聲退下，當即派人去辦。
當夜，唐十八少就接到了一個燙金請帖。
“西海碧冥子誠邀鄰居明日來西海王府一坐。”
唐十八少拿著請帖，看了來人一眼，微笑道，“請回碧冥子，我明早便去拜訪。”
第二日，西海王府門口的街上，又站了不少人。
唐十八少穿著一身純黑繡銀葉的修身長袍，頭戴紫玉冠，腳踏登雲靴，挽著一身純白繡粉色棠花的萬麵小君，來到了西海王府門口，在眾人豔慕追逐的目光裏，大方地從唐軒打開的王府大門走了進去。
黃濤已經在大門處等候，見到唐十八少和萬麵小君，倏然一愣，繼而眼睛一亮，道，“二位貴客，裏麵請。”說著便將唐十八少和萬麵小君向會客廳領。
唐十八少仔細地看了黃濤一眼，心中大喜，卻沒露出任何表情。黃濤對唐十八少二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將兩人領進來。
碧冥子聽到小黃迎客的聲音，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門外，看清了唐十八少和萬麵小君，張開雙臂笑道，“我的好鄰居，歡迎，歡迎。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唐十八少道，“我姓楊，名子隱。”萬麵小君道，“我姓萬，名小君。”
碧冥子將兩人引到會客廳桌前，有弟子來送茶，清香的煙霧彌漫在冬日的冷空氣裏，給人一種縹緲仙逸之感。
唐十八少這才開始仔細地打量起碧冥子來。碧冥子雖然已經是一頭銀發，但臉依舊出奇地年輕，看起來也就是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飛揚的白眉下，兩隻丹鳳眼閃亮如炬，不時露出劍芒般的光彩，眼下是一隻瘦瘦高高的鼻子，直挺的鼻梁露出一股仙風傲骨，薄薄平平如兩片柳葉般的嘴唇下一綹細細的銀色輕須，仿佛不屑於與任何凡俗之人對話，一身長長的素淡青衣並不厚重，即便是在冬天依然有微薄飄逸的質感——碧冥子若是年輕時，必是一風華絕代仙家美男。若隻看麵相，絕想不到，這低調居於西海王府的一個慈祥和藹的老頭子，竟會是冷血屠戮東海牧遊派全派上下的殺手，竟會是驅逐暗殺所有前任西海王的賊子，竟會是修煉魔功，有恐怖企圖的惡棍。
唐十八少想到這裏，目光微凜，碧冥子這般和藹，他不得不警惕。
“楊先生，萬姑娘樣貌不凡，想必是很有身份之人，此前擔心二位喬遷新居太忙，便在此時才邀請，還請見諒。”碧冥子抱歉一笑，繼續道，“恕老夫冒昧好奇，不知二位之前做的什麽生意，從哪裏來？”
唐十八少道，“我與內人是從海上來的，此前在各地包了許多地，賺了不少錢。這次，想在西海發發財。”碧冥子撫須笑道，“西海妖獸甚多，二位能從海上毫發無損地過來，讓老夫很吃驚啊。想必二位也是有膽識之輩，敢在西海發財的，這幾年來，也就是隻有您二位了。”
唐十八少忽然神秘笑笑道，“我們敢過來，也是因為之前聽說了一個人。”萬麵小君聽了這話，也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