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化貓
楊融似乎已經完全沉醉在吃燒鵝的快感中了。不知是在沙漠餓得太久還是燒鵝太好吃，她吃淨一隻燒鵝，喝了一大口擺在桌子上配的米酒，又掏出了三隻魚骨幣，伸手給韋紫燒，卻見韋紫燒的快活貓臉，被一種驚訝掩蓋了，見到魚骨幣，也沒有伸出手去。
“怎麽了？”楊融不明原因，問韋紫燒。
“客官，你……”韋紫燒指了指楊融身後，楊融順著他的手指向後看去，看見了一隻白色的尾巴。
這尾巴是誰的？長得一根雜毛沒有，還挺漂亮的。
“怎麽了？”楊融尚未察覺到不對，但抬頭一看，身後並沒有其他貓臉人，“難道……”楊融忽然止了呼吸。她伸手狠狠拽了一下那條尾巴。
“喵！”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所有燒鵝店裏的貓臉人，瞬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從沒見過貓臉人自己拽自己的尾巴，還叫得這麽淒慘壯烈的。
這是哪家貓姑娘米酒喝多了吧。
楊融捏著尾巴，徹底傻了。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臉上那些白色的絨毛被風吹動所引起的細微拉扯感。
過了幾秒鍾的靜止，她呆滯的眼裏，落出兩大顆淚珠。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了韋紫燒。
她沒想到韋紫燒眼裏也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
韋紫燒不可思議的是，“客官，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美麗的貓。”
他的眼裏，是一種複雜的感情，楊融知道那種感情是什麽。
蘇清然看著她的時候，就是那種感情。
“給我拿個鏡子。”她對韋紫燒說。韋紫燒轉身就去了。
楊融又一次感受到了無數的目光。
的確，幾乎所有的貓臉人，此刻又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都轉過頭來看著她。
他們的神情，都換上了一種不可思議的驚豔。
在貓臉人的審美中，隻有當臉完全變成了貓臉，才看得出美醜。
韋紫燒遞給楊融一麵光滑的鏡子。她不敢正視這麵鏡子，隻是將一小半下巴映在了鏡子裏。
一小塊白色的貓臉晃進了那麵鏡子。柔和的白，像雪山上的蓮花。這白色很美。
她忽然有些好奇，她把臉往前湊了湊，那蓬鬆軟的白色全部綻放在那麵鏡子上了。
如麗江上的明月，如月光下的水仙。
無瑕的白色，柳葉青和海洋藍混合的眼球，深紫色的瞳孔，兩顆晶瑩如寶石剔透的明亮眼睛，恰到好處地鑲嵌在那團溫軟的白色之中。
臉頰上兩撮突起的絨毛，到了邊緣漸漸收攏，頑皮地勾勒出完美的邊緣。幹淨的鼻子和貓嘴，沒有任何可憎的地方。頭頂不再是秀發，而是隨風而彎的細長白毛，更把一種純真可愛表露至極。
如果這隻貓是她的寵物，那一定是她最愛的寵物。
可為何這貓是她自己！
會說話的貓臉人！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喜歡起來。就算當她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時也一樣。
突然，在那鏡子裏，她看見了兩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他們似乎在尋找什麽，在向她這邊看，但是找的人，又不是她。
他們想找的，好像是韋紫燒。
楊融的直覺讓她心裏一凜。
她不知道那兩個貓臉人要做什麽，可從那兩雙眼睛裏，她讀出了一種殺氣。
那殺氣轉瞬即逝。她都來不及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她緩緩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原來那兩雙眼睛的地方，什麽都沒有。
他們是什麽人？為何如此神秘？他們為什麽要那樣看著韋紫燒？
她疑問地看著韋紫燒，後者顯然在方才注意到了那兩個人。
韋紫燒那頑皮活潑的臉上此刻重新露出了笑容。“今天你要不在小店歇息一下？”一雙泉水一樣的眼睛裏盡是期待。那眼睛雖然清澈，其後卻像兩塊深潭。楊融看不透那深潭，卻覺得，韋紫燒的笑容，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韋紫燒不知道燒鵝有這樣的作用，他心裏也很難過楊融變成了貓臉人，可是他臉上還是那樣的笑容，甚至笑得比之前更開心：昨夜媽媽在夢裏和自己說的話，原來是真的。
“好啊，需要多少錢呢？”楊融看了看袋子裏剩下的幾十枚魚骨幣。
“不知你在這裏還打算住多久？”韋紫燒突然問了這樣一句，眼睛裏流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憂鬱。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或許很難離開了吧。”楊融那雪白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可她心裏卻很痛苦。
清然，這次你永遠也找不到我了。我們真的兩不相見了。
這樣，是不是遂了你的願呢？
罷了，既然如此，有什麽好痛苦的呢？反正出去也還都是沙漠，就算不是沙漠，也不會再想見到他。不再見他，哪裏不還是一樣？
還不如就戴著這張臉，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地方過下去。
“或許。”她抬起寶石一般的眼睛。
“我會在這個城市裏住上很久，久到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聽到這番話，韋紫燒的眼睛因為喜悅而濕潤了。
“這樣吧，我和我朋友有兩間屋子，我和他住一間，把另一間讓給你，然後不用收錢了，怎麽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楊融隻知道韋紫燒也許會幫助她，但沒想到他會幫她這樣一個大忙。
“這讓我怎麽謝……”韋紫燒兩手伸出做出了擋的姿勢。“不用不用，幫助別人，我開心！”楊融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韋紫燒當然很開心，不僅僅是因為他幫助了朋友，更因為媽媽在夢裏對他說的話，如今變成了現實。
烤鵝堂倌的生活，也要變得豐富多彩了。
“姑娘，我還不知道您的芳名，不知這樣問失不失禮？”
“我，我也沒有名字。”楊融不願告訴別人她的名字。
萬一他尋來了呢？
我應該是再也不想他找到我了吧。他又怎會來找我？
或許他會來，但這裏沒有人會告訴他，楊融來過。就讓他一直找下去吧。
“你幫我想一個好了。”她臉上的胡須翹了翹，粉紅的嘴咧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