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第五個，第六個
鄢語雪接過紅紗，遞給內侍。她拉起蘇清然的手。“和我走吧。”
蘇清然和鄢語雪走到了金鑾殿。其他幾個國家的使節已經在殿內列隊等候。
這次，她要和他一起接見使節。
“我不相信，這次還能有人逼你下殺手。”她輕輕對蘇清然說。
蘇清然有些感動，卻又苦笑。
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能贏下一場賭約的信心。
包括穆紮裏拉國在內，共有九位使節。九個國家，而天垂之國是十國之首。
九國使節都來了，而現在，隻剩下六個。
所有使節的臉上雖然都帶著笑容，可笑容裏，已經帶著一絲防備。顯然他們已經開始懷疑，為什麽隻來了六位。
蘇清然坐在高位上，看著使節的麵容，目光忽然停在了穆紮裏拉國的使節身上。
那位使節很特別，是一位紅衣小姑娘，她身量很小，是常人的三分之一。
那小姑娘感受到了蘇清然的注視，立即回視。蘇清然微笑了一下，紅衣小姑娘也微笑回複。
鄢語雪此刻道，“諸位不遠萬裏而來，慶祝朕的大婚，朕不勝感激。今日召見諸位，乃是為諸位接風，以我天垂之國特色歌舞點心，緩解諸位的疲憊。朕與王後，敬諸位一杯！”說著，鄢語雪一揚手，使節麵前立即有侍人倒酒，試毒，然後遞給了使節。
所有使節都準備就緒，鄢語雪和蘇清然舉起酒杯，與使節們互相遙祝喝酒。
酒過幾巡，鍾國使節站了起來。“鍾國使節石玢恭賀大王，王後陛下重逢，特獻上一寶。”
話音落下，隻見四名大漢扛著兩個長、寬、高均為一丈的巨器上前。“此乃鍾國神匠賀鑄所造金鍾，一刻龍，一雕鳳。一旦共同敲擊，便合鳴出吉祥之音，能催生百花，喚來百鳥，甚有呼風喚雨之用。”鄢語雪笑讚道，“好！此等禮物，真令我國喜上加喜！”
石玢笑道，“在下有一個小小願望，不知二位陛下能否親自敲下鍾，也好合我國‘獻忠’之意，在今日為二位大婚打個好彩頭，定會祥瑞無限的。”
鄢語雪聽著更加開心，當即應允。
侍從將兩柄鑲嵌著寶石的鼓槌恭恭敬敬擎上來，兩人緩緩從王座走下。
兩柄鼓槌輕輕敲在兩座金鍾上，發出的卻是巨大的祥瑞之聲。
龍嘯鳳鳴，華美的，清越的鼓聲從兩人手中迸發。殿內逐漸飛入千百隻奇異珍鳥，圍繞著蘇清然和鄢語雪，歡啼飛舞，彩色的羽毛，婉轉的聲音，組合成了極美的聲、色之景。
王城中百花齊放，大婚之日，定添異彩！鄢語雪心裏非常歡喜。
蘇清然臉上卻突然斂了笑容。他從石玢的臉上感到了一種異樣。他的臉色倏然發紅，又瞬間變成了灰白。
石玢……蘇清然快步走下座位，在眾人驚奇疑惑的目光中，走到石玢身邊，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石玢原本站著，在蘇清然一拉之下，竟然向地麵軟倒下去。
蘇清然扶住石玢，摸向他的頸脈，麵色大變。
石玢五髒六腑皆已震碎，無力回天。
這絕非正常死亡，是擊鍾之聲，將其內傷誘發而致死。
鄢語雪看出了異樣。“怎麽了，清然？”蘇清然無奈歎了一口氣。
“他，被震死了。”
他的聲音很輕，在滿殿的龍鳳合鳴之聲中幾乎不可聞，可全場似乎都聽到了這句話，所有人陡然沉默。
鄢語雪道，“把石玢拉下去安置，不許聲張。”甲士將石玢抬了下去。“如此凶器，砸碎也罷。”鄢語雪正要派人動手卻被蘇清然攔住。“他之前受了內傷，不是鍾的錯。”
鄢語雪大驚。“怎麽可能？”
“依我所見，凶手就在殿內。”蘇清然湊到鄢語雪耳邊，輕聲說。鄢語雪聞言一凜，雖不動聲色，卻微微做了手勢，四天秘衛中的北天南天秘衛紛紛到了殿外埋伏。
雖說這一切做得悄無聲息，但各國使節也都有些感覺，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盡管如此，該送的禮物還是要送。
於是饕餮之國使節走上前來。
“饕餮之國使節竹庖身負使命，送禮於陛下，王後陛下。”那竹庖長得一身黑肉，儼然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竹庖從不幹那些罪惡勾當，今日隻想完成使命。在下這份禮，定會為二位陛下的大婚增添亮點！”他揮揮手，兩位隨侍端著一個錙金四腳大鍋走進殿內，並在國下填好幹草，裝好水，點了火。
“饕餮之國良廚雖多，寶鍋卻少。”竹庖說著，伸手撫摸著鍋沿。
“此鍋無論經何人操作，何等菜肴，隻要經此鍋出，便是天下一等一的佳肴。”此話一出，周圍的使節和客人均發出了讚歎之聲。這些達官貴人，個個家中都用重金聘請了廚子，還總是挑剔味道不好，若能有此鍋，豈不是每日都能坐享天下最美的佳肴了！
就連鄢語雪的雙眼，都放出了期待的光，雖然石玢的死讓她嚇了一跳，但竹庖的話毫無疑問讓她重振了精神。
“好！上食材！”轉眼間，熊趾，魚背，鮮蕈，竹筍便列了一排。竹庖的刀藝極精，紅、黃、綠、紫，四隻巨型辣椒，每隻都光滑水靈，在他手裏輕輕轉了一圈，仍是光光滑滑，水水靈靈，挨在一起。他輕輕一拉，那四隻椒竟首尾相連，成了極細，極有彈性的長長一條，如螺旋彈簧一般的形狀。先前的那一排魚熊蕈筍便極順暢地滑進了那四隻燈籠椒組成的大龍裏。
在場眾人紛紛起身喝彩，竹庖激動道，“這才是一點點。”他把那一條長龍圍成一環，擲在鍋裏，他又揉出一塊麵團，頂在右手食指上，旋轉起來。那麵團轉得飛快，轉眼竟巨如旗幟，薄得透明。竹庖左手起刀，“破！”那麵皮隨一聲喝起轉瞬裂開，隻見一條條晶瑩剔透的絲從天而降，互不黏連，落到湯裏，翻滾如透明的長龍。他調了一種湯料，紅紫色的湯料，傾到湯裏，一股奇香便迅速地侵占了所有人的鼻腔。
鍋裏的水煙熏騰著竹庖的臉，頸，身體，漸漸地，人們看不清他的形樣了，隻看見鍋裏的香味在不斷地沸騰。
蘇清然見竹庖的身影消失在水煙裏，又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環顧場上四周，忽然發現身邊有一根懸浮著的絲線正漸漸向他的座位上落去。他猛然想起……
古爾多，木偶絲線！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那條絲線，卻又射電般地縮回手去。
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手心一緊，一陣蠻力，從那線上傳遍了他身邊的每一寸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