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劣跡斑斑的朝堂
聽著末界山呼，看著蘇清然的笑，鄢語雪驀地覺得，蘇清然才是這天地間的王。
她的笑容，忽然不那麽自然了。
封詔當天，鬼團眾人都受到了獎賞。黃金千兩自不必說，鄢語雪另封月九歌為東海真武元帥，並封三位營主天動將軍，地威將軍，水神將軍。重夏並阿飛被封為聖主特使，留在鬼團。鬼團其餘諸人皆有封賞，並編入東海王軍，由王後直轄，同時王軍可繼續留在東海操練。對此，鬼團諸人很是滿意。
除此之外，鄢語雪一並保留蘇清然做姬無憂時的太女太傅和都察院右都禦史的官職，滿足了百姓對於王後回朝做官的期望。
大典結束，蘇清然和鄢語雪從仙都台回來，到了明政殿。
茶纈為了避嫌，並沒有去參加大典，隻是看了轉播，於是早早地便等在了明政殿門口。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襯得她如樸實溫婉的茶花。
蘇清然遠遠走來，看到茶纈的模樣，溫和一笑。茶纈也望見了身著華麗冕服的蘇清然，她眸光一亮，又逐漸變得複雜——他真的太美了，美到人神共憤。師父當年評價他的話，怕是隻有這句沒騙我。可笑當年，我卻將他作為仇人，從世界暗殺一路追到了末界下毒，把他害得那麽慘。
鄢語雪一見茶纈，心裏的不快一下子都到了九霄雲外。她拉住茶纈的手，“從今天開始，我們一起看卷宗。下一次就直接進去吧。在外麵等著多拘束呀。”又對蘇清然道，“清然，也留下來吧。”
三人坐在案邊後，鄢語雪拿出十卷冊給茶纈。“這是現任官員的個人資料。”又拿出厚厚一摞卷本給蘇清然。
“清然，這是末界近五年的收支款項，你過目一下。”蘇清然接過卷本，那卷本便一頁頁自動翻過，蘇清然不時伸出手指止住翻動，那一頁便留下了一道朱紅。
鄢語雪在一旁批閱奏折，餘光看見蘇清然的舉動，驚訝之餘微凜：隻道他才智卓絕，沒想到讀書的速度竟然快到了這種地步。
茶纈看著蘇清然的舉動，心想，師父說父親一目千行過目不忘，看來也是真的……
隻短短一刻鍾，那厚厚卷本便被翻完，朱紅也達幾十道。
“雪兒，你能把五年內軍隊的財務，軍火置辦和軍情給我看一下嗎？”鄢語雪這才意識到蘇清然已經讀完了那十卷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道，“這些我還沒有準備，若你要看，我們可去洞閣一觀。”蘇清然嚴肅地點點頭。
鄢語雪與茶纈對視一眼，二人同時起身，鄢語雪道，“清然，走這邊。”她帶著二人走到明政殿後一個角落處的一方普普通通的青灰色石牆前。
她在石牆上輕按一下，那指印所觸之處便陷了下去。繼而，麵前光滑如鏡的石牆裂開了一縫，縫的寬度，恰容一人進入。
“清然，這裏便是通向洞閣的絕密入口，一切你想看的記錄，都在裏麵，隻因你要看，我才為你打開這扇門。切勿泄露玄機，你進去之後，所有的資料就一目了然了。”
蘇清然點了點頭，向前邁了兩步，身後那石門，倏地關上了，他下意識地回頭推了推門，卻發現，門已經打不開了。
周圍一片寂靜。
鄢語雪給他開了門，卻沒告訴他如何從裏麵開門。蘇清然搖搖頭，沒有多想，沿著前麵的路，往下走。走到熟悉的洞閣，他便開始翻閱那些軍事資料。
末界的賬目看似合理，但其中許多頁都出了漏洞。他深知那幾十道朱紅都有問題。西北邊陲的小國穆紮裏拉國近五年內的興盛，以及它多次向鄢語雪統領的天垂之國發起挑釁，很是反常；而它周圍多個鄰國在近幾年連連發生天災，也是一件奇怪的事；工部的兵器原料在五年前到手後，曾遞交製造兵器，其中一小撥兵器竟輾轉六個月之久才到達軍中。而戶部財政上兵器原料到手後，立即就有很大一批款項支持兵器製造，兵器分批抵達的情況，本不該出現。在那之後，每年戶部財政總是有一部分撥款用於製造武器，而工部每次接受的貨單也確實是戶部撥去的財款，武器製造就正常了，收支也正常了。
本來看不出什麽異常的，可那武器消失的六個月內，穆紮裏拉國偏巧向周圍兩個小國開火並取得了勝利，而且在之後五年，活動越來越頻繁，且兵力也越來越強盛。蘇清然查了一下穆紮裏拉國周邊縣曆和地圖，發現近五年中，與穆紮裏拉國接壤的庫孜城是唯一沒有任何動亂的地帶，它周圍的國家和城鎮，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穆紮裏拉國的侵擾。庫孜城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可正因它的普通，它的安寧顯得更不尋常。同樣，這五年間，原兵部員外郎楊開並無特大功勳卻被提拔至侍郎，他是升遷最快，也最奇怪的一位。
還有，三年前，西南諸城進獻的貢物途徑西敷城一帶，遇到泥石流，貢物損失大半，據上報全城水患嚴重，顆粒無收。而與它接壤的馬山城卻連年豐收。西敷，馬山二城共同被山體包圍，泥石流聽上去很合理，但馬山作為地勢更低處，若當真發生山洪，西敷的水患很難不影響到馬山。西敷境內顆粒絕收，自身難保，若真有引發山洪的暴雨，馬山城長官也並非大有作為之人，怎麽可能在那等天災情況下，還連年豐收？另外，西敷，馬山一帶山體岩石堅硬，多為巨厚矽質岩，岩麵光滑，少有植被土壤，發生泥石流，實為笑談。那一年西敷的“絕收”，到底是水患，還是賊患？在那之後，西敷城幾乎年年莊家收成叫好，實在是恰巧地厲害。
吏部郎中趙碩，前一年告老還鄉，同年薛弄接替其位，據稱為吏部尚書李軒的外甥，可薛仁隻有一個妹妹，二十五歲即過世，至今方五年，薛弄卻已二十七八，哪裏能做得外甥？隻是吏部去年進項中，的確多了不少東西。
蘇清然苦笑，太多太多，他已不願去看。或許對別人，這些錯事還隱在暗處，可以視而不見，但對他，私販軍火，私劫貢隊，買賣官位，這等罪行劣跡一目了然。為什麽這些她都視而不見？她的擔當呢？她的決心呢？她的睿智呢？
眼前每一本檔案裏，幾乎都有揭露一個官員滔天大罪的證據。
蘇清然忽然有些失望。他很想一步步把末界的這些醃臢事都挖出來解決掉，但他還有更多事要做，這些事，不該由他來親力親為。他想到了茶纈。他想看看她是否有這個能力來發現和解決這一切，若有，他便扶持她，成為下一任末界之王。
他回到了石牆處。
那石牆根本攔他不住，可他很是好奇，這從裏麵開門有什麽玄妙的地方。
蘇清然伸出手在石牆上麵撫摸著，看似平整的石牆在其上有許多細小的裂紋，成翻卷狀，最後匯聚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他輕輕伸指叩在那塊平整的地方，門開了。
鄢語雪站在牆前，一臉驚詫，她的手還停在半空。
“清然，我也不知道如何從裏麵開門，所以一直守在門口……”蘇清然點了點頭，微笑道，“下次我可以教你如何從裏麵出去。”鄢語雪看著蘇清然的笑容，忽然覺得有些羞愧。
蘇清然心裏明鏡般清楚，鄢語雪怎會不知如何進去，隻是不想讓他隨便進出罷了——她還是防著他。
“雪兒，我想和女兒單獨聊聊。”鄢語雪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落妙，隨朕去巡視大婚的準備情況。”她喚了一聲，落妙走進來。
許久不見，落妙穿著宮裝的模樣，竟清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