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又是棋子
“師父,師父你慢點說,玉兒又糊塗了。”
蘇清然淡淡一笑,慢慢解釋。
就這樣過去了大半日,鄢語雪在閬苑批的奏折已經半百,落妙燒的茶也換了三壺,蘇清然和可如玉的一盤棋還沒下完。
閬苑的宮人多,眼睛也多,加上姬無憂又不是宮裏忌諱的人物,半天的功夫,幾乎宮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女太傅下棋贏了陳王後,又贏了公主的棋術師傅,如今還在手把手教公主下棋。這傳聞傳到後來離譜的版本有很多,但不管是何種版本,都讓眾位宮人眼中早已亮麗的姬大人形象,更加光輝。
在這樣的渲染下,那些不敢議論陳尋風的宮人們,更加把好奇心和愛心送給了與世無爭的姬無憂……好奇他的衣服,鞋子,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幾乎一切的一切,比當年對陳尋風的關注甚至還要高上幾分去。
畢竟當年改換了容貌的陳王後,不過是一個“比較好看的年輕人”而已,而這姬無憂的麵皮,卻確實是很漂亮的,且有一番神秘又瀟灑的氣質,讓看見他的人總是不由自主地產生興趣,產生好感。
當然,這也要歸功於萬麵小君的良心設計。
在閬苑宮人和外來宮人的默默關注下,姬無憂和可如玉的棋已經下到了黃昏。
眼看一天要過去,公主的棋術師傅,假簡七的臉色越來越差。
自己好不容易成了棋仙,成了公主的棋術師傅,今日竟然被一個隱士打臉。
他是太女太傅又怎地,竟然這樣不給老夫麵子。
假簡七想到這裏,心中隱隱燃了怒火,望向了祝仰止,那表情很有些“幽怨”,卻發現對方,不但沒回視他,還滿眼欣賞地望著姬無憂,心裏更怒,卻沒處發泄。
蘇清然在一旁端起一杯茶,微微仰頭聞了聞散在空中的茶香,瞬間將假簡七那一刹那的目光納入眼底,繼而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
茶水無波,蘇清然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大浪。
這個假簡七,用那麽幽怨的目光看祝仰止做什麽?兩人年齡相差數十,在宮中的職事完全不同,他和假簡七有什麽關係?
難道……
蘇清然忽然不願再想下去,繼續給可如玉講解棋局。
眼看著一局棋講的差不多了,蘇清然落下一子。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裏,作業就是,玉兒你看一下自己怎麽輸的。”說完抿著嘴,看著可如玉笑起來。
陳尋風在一旁看著棋局,也笑了。
可如玉愣愣地看著,撓了撓頭。
“師父,你今天給我留的作業太難了!”
蘇清然搖頭道,“為君者,解百姓不解之難題。臣本是一介布衣百姓,臣會了的東西,公主怎能不會?下次要是再想找我下棋,先把這作業想清楚再說。”
可如玉道,“那要是想不清楚呢?”
蘇清然笑道,“呐,想不清楚就再找我下棋,那我……定在十步之內贏你走人。”一臉壞笑的模樣,讓鄢語雪都忍俊不禁。
祝仰止眼睛一亮,看鄢語雪竟然被姬無憂逗樂了,看向姬無憂的眼神,更加欣賞好奇。
姬無憂啊姬無憂,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的,就是看你贏陳尋風。
可如玉聽蘇清然這樣說,也不生氣,對鄢語雪道,“母親,師父今天教的好不好?”
鄢語雪點點頭,“好,當然好。”
落妙忽而說道,“陛下,姬大人今日下棋著實精彩,想來該賞賜些物,臣恰有一個點子,不知陛下……”
鄢語雪笑道,“哦?什麽點子?說來聽聽?”
落妙行禮道,“蒙陛下信任,微臣曾替陛下保存一盒白玉棋子,微臣以為,姬大人乃淡泊隱士,不為俗物所累,那白玉棋子,恰合姬大人的風格。”
鄢語雪笑道,“不錯,不錯,那你便將它取來,就送給姬愛卿,權當今日教玉兒的謝禮了。”
落妙笑著走出閬苑,片刻回來,手上托著一個黑玉匣子,雙手呈到姬無憂麵前。
“姬大人。”她忽然抬眼看了蘇清然一眼。“這便是給您的。”
蘇清然與落妙何等默契,一眼就看出這棋盒有端倪。他不動聲色接過棋盒,向鄢語雪行禮道,“謝陛下恩典。”
鄢語雪道,“快平身吧。朕記得你身子還有傷,現在可累了?”
蘇清然點點頭,“和諸位大師與公主殿下手談,實在是幸事,臣不敢言累。”
鄢語雪道,“看愛卿臉色有些蒼白,朕有些心疼,朕現在就派人備轎,送你回去。”
蘇清然行禮道,“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坐在回姬府的轎子上,蘇清然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墨玉盒子。
棋子晶瑩剔透,但是其中有幾顆,底部好像有些劃痕。
蘇清然用指肚摸了摸,心裏隱隱有了主意。
這落妙,用的法子竟和簡七如出一轍,真是有趣。
回到姬府,送走了鄢語雪的轎夫,蘇清然拿著墨玉棋盒回了房間,驅散了所有的侍女,隻留下重夏。
棋子有很多,隻有幾顆底部有字。
蘇清然和重夏一起將有字的棋子挑出來,擺成了一排。
蘇清然一一看去,是一句散亂的話。
“我,現,無,現,總,祝,同,憂,陳,出,與,時,發,睡,不,就,止,在,尋,時,多,也,話,不,句,那,幾,麽。”
當蘇清然看見棋子裏有“祝”字時,就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的手忽然停下了,垂在案旁。
他不知為何,很不想再拚那棋子。
重夏卻毫無所覺,仍然認真地拚著,直到拚成了一句話。
“大人,您看。”
蘇清然心裏忽然有些堵,他的目光緩緩下移,極慢地讀了這句拚出了的話。
他每讀一字,心裏就酸澀一分。
“無憂,我發現祝與陳總同出現,止不在時尋就睡,話也不多就那麽幾句。”
聯想到今日假簡七對祝仰止投去的奇怪眼神,蘇清然心中似開了一條縫,卻又籠上了一層新的陰霾。
他深吸了一口氣,“落妙啊。你真膽大。如此說來,唐家被牽連得大,也是正常。”
“隻是,他為何要這樣做呢?他此舉之意,雖換了我的身份,卻也是幫了我,幫了天垂之國。”
蘇清然靜靜地看著案前的飛鑽。
若是別人偷換皇後,替換國之重臣,殘害棋仙,他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人的一切部署終結,然後親自把唐家那些國賊揪出來。
可按落妙所講,這人偏偏是祝仰止。
蘇清然實在不願將祝仰止往壞處想。
我不想解讀錯了他的意圖,否則,我豈不是犯了天大的過錯,豈不會讓他莫大的傷心。
蘇清然當即決定,要好好考量祝仰止的心思,然後再作決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報。“祝大人到!”
蘇清然定了定心神,與重夏對視一番,微笑著迎上去。
隻見祝仰止穿了一身白邊紅衣,喜笑盈盈地走過來。他的臉上滿是單純的笑容,看不出一絲嫌隙。
蘇清然見祝仰止這樣笑容,心裏更加酸澀,臉上卻不露痕跡嬉笑道,“大晚上的,祝兄都看我下了一天的棋了,怎麽,還不夠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