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叛眾
他雖然國試期間便知道陳尋風,但因為一直沒有機會交往,所以對這位天才的性情始終不了解。這段時間與姬無憂也無密切相處,隻是知道他手腕高明,心思縝密,能力通天,好似比較和善,卻也不知這是不是偽裝的性情。
畢竟他這人變化莫測,身份神秘,實在難以捉摸。
坐在蘇清然身邊的落妙,見韓毓如此,對他笑了笑。
韓毓看見了落妙的笑容,方才回神,拿起酒壺和杯子,起身走到蘇清然身邊笑道,“就在昨日到的,陛下擔心姬大人的情況,派我來探望。”
蘇清然點頭笑道,“哦,昨日還沒醒,讓韓將軍擔心了,不好意思。”
韓毓道,“大人此行為國貢獻良多,今日安然無恙,可謂是天大的幸事。我韓毓在此,敬大人一杯!”說著提著酒壺斟了一杯酒,敬了一敬。
落妙擔憂地看了蘇清然一眼,也不知他如今身體如何,是否能夠喝酒。
蘇清然卻似乎毫無顧慮,大大方方接過侍女遞來的酒杯,遙遙一碰,便利落地喝幹了。
喝了一杯酒後,蘇清然自己又斟了一杯。
“韓將軍一路出力甚多,若無將軍之助,無憂實難完成陛下所托,昨日將軍風塵仆仆,趕來探看無憂,無憂心裏感動,敬將軍一杯。”
韓毓恭謹一笑,一仰而盡。
蘇清然道,“無憂與將軍江南一行雖相互扶持,卻少有機會把酒言歡,今日,也算是補了這樁憾事。待我二人回朝,當繼續相助,共同為陛下效力。”
韓毓聽出蘇清然的話風,舉杯道,“大人之神機妙算,韓毓早就佩服不已,從今若能得大人指點,當真是韓毓之福,容韓毓,再敬大人一杯。”
蘇清然從侍女手中接過酒杯,將酒遞到唇邊,笑笑幹了。
宴會就這樣一直進行下去,席間許多賓客站起來遙祝,道聖主平安大福,健康雲雲。蘇清然則賞賞戲曲,聊聊時事,吃喝說笑,輕鬆自如,和上午簡直判若兩人。
韓毓坐在席間許久,聽那些達官顯貴之間的相互溝通,卻是越聽越驚。
若今夜席間有國都的探子,那姬無憂和自己,怕馬上就會被人彈劾。
畢竟這隻是一個世家的府上,即便青神家族聖主複活的事情足夠令人震驚,也不該來這麽多高官世族。如此多的顯貴同席,已經超出了陛下對民間宴會所限的規製,而這些人談論的信息,則更加讓人心驚。
他們仿佛都很清楚朝中的動向,而且談論的立場,很有些奇怪。
似乎他們在這裏講的話,並不是他們平時會說的;他們如今談論的信息,也並不是陛下所能知道的;他們用的語氣和稱呼,也是韓毓從來不敢用的。
“宮裏那王後,讓陛下變得五迷三道的,這可是個好事。說起來,王後還算是我們的幫手。”韓毓認得,說話的人是國都第二大酒樓,薈英樓的老板劉春眠。
“我前幾日在陛下宮中彈詞,陛下賞了我八千兩銀,燕二公子,你看四千兩夠不夠?南邊那幫水軍,可是要下血本的。”彈詞大家歐陽琴,走到五毒世家的燕二公子那邊,用茶杯擋著嘴巴講。
“本座這邊的東西辦得差不多了,如今人手一套,不知方老先生的話本子,寫得怎麽樣了?”說話的人是西南綠林的匪首司空陽,如今正端著酒杯,認真地向折郡的方大儒“討教”。
那方大儒捋著胡子笑道,“很快,很快,你看,這不是?”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本五十餘頁的冊子,遞給司空陽。
於是,這傳聞大字不識,從未讀過武功秘籍,習武全靠看招背招對招拆招的司空陽,竟滿臉嚴肅地讀起那滿頁是字的冊子來,一邊看,還一邊點頭。
“怎麽樣,還適應麽?這個位子,不錯吧。”江南副指揮使,半臉胡子的李半壺走到東南水軍頭領胡白旁邊,拍著胡白的肩膀親熱地問候,渾然不似朝上那種與胡白水火不容的模樣。
胡白受寵若驚地點點頭,端起酒杯,恭敬對李半壺道,“該做的,都做了,李老師,還是您想得周到。”
“聽說您剛從國都來,怎麽樣,韓羽琞的身體,可有什麽好轉?”一個穿著紫色大氅,頭戴皮帽,麵目白皙,兩眼閃著精光的南方長相的男人,俯身湊到越郡一位白胡子神醫的耳旁,悄悄問。
韓毓隱約聽到這番話,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神醫捋著須子道,“既是老夫出馬,韓羽琞的身體怎麽可能會差。會長放心。”
韓毓聽到這裏,緩緩放下心來,可是他自己並不知道,他父親這段時間得了什麽病。
那會長聲音忽然壓低道,“既是好了,是不是又要插手查?”
神醫道,“好了,卻忘了。”
會長聽到這裏,低聲笑了起來,豎起了大拇指道,“果然不愧是桂林神醫。”
桂林神醫笑道,“會長,你說的事情,我辦到了,你說的,也要作數。”
會長道,“當然,當然。”
桂林神醫忽然歎了口氣,那會長關心道,“神醫為何歎氣?”
桂林神醫道,“我隻是慨歎,我等為祖靈和長老籌謀如此之久,如今聖主一聲令下,我們的努力都要付諸流水,唉,可惜呀可惜。”
會長閃著精光的眼睛暗了暗,低聲道,“或許聖主自有打算。”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裏顯然有些不甘。
神醫忽然問道,“不知祖靈和長老怎麽說?”
會長很有點酸溜溜地回答,“長老自然是聽聖主的,長老還說,祖靈也聽聖主的。”他說罷,很自然地直起身子,回到座位。
韓毓看見,那會長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一眼正在喝酒的陳尋風,眼神很是不服。
他也順著那目光看向了陳尋風,隻見後者還在喝酒,側臉已經漾起一團酡紅,似乎根本不在意眾人的話語和目光。
韓毓皺了皺眉,覺得自己後背有點冷。這些人說的話,雖然聽不全是什麽意思,但目的已經很明顯——他們本是要造反,如今卻因為陳尋風的變故而忍住了。他們如今在自己麵前如此毫無忌憚地說,到底是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是因為根本不怕自己知道他們曾經的反心?
看來如今就算青神家族願意結束,這些人顯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可如果姬大人任由他們這樣討論下去,就算他真實身份是陳尋風,我韓毓也會覺得不妥的。
正如此想著,姬無憂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