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十八少罰跪
唐不念顯然已經接受了那西海王的稱號,從以隨意的“我”自稱,變成了鄭重的“臣”。
席間人進一步騷動起來。這皇宮密道乃不言之極頂秘密,唐十八少今日不僅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將此事言明,更拒絕將自己所圖和盤托出,是當真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陛下會饒了他?
就算他是榜眼,已經獲得了西海王的恩典,也該知足了,如此得寸進尺,小心玩火自焚!
鄢語雪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唐十八少許久,沒有讓他起身。
這個宴席開到這裏,味道有點不對了。
“你真的不說緣由?”鄢語雪的眉毛,已經挑了起來,她平時以和善對人,如今挑眉,說明她的心情,已經非常不好了。
唐十八少伏在地上道,“恕臣,實在無可奉告。”
鄢語雪的目光更冷。
唐十八少跪在冰涼的石子路上,一動不動,百花園中被風吹下的花瓣在他的身旁漸漸堆成了細細的一圈,不少粘在了他深黑色的華貴衣擺上,讓此時的他看起來,很安靜,很美,很乖,也很堅定。
這是場勇氣的博弈。
百花園中的侍衛不明所以,看著陛下的神色不善,已經蠢蠢欲動,隻待陛下一聲令下,就一齊出動,無論如何也要將這新任的西海王抓住。
他們有的人已經在慶幸,入宮的賓客都沒有帶兵器,若唐十八少帶了劍來到百花園,恐怕他們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對手。
唐十八少卻根本不相信,鄢語雪會當真下令捉他。
所以雖然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已經被罰跪了很久,卻一點都沒有因為害怕而顫抖。
鄢語雪靜靜看著唐十八少,她非常欣賞唐十八少此刻的勇氣,但是偏偏不喜歡見這小子在她麵前有恃無恐的模樣。
這代表著他根本不畏懼自己這個君主,這才是讓她最憤怒的原因。
蘇清然深深看了唐不念一眼,心裏有點暖。
小君如果知道,那個自戀的臭十八此刻在為她而冒險觸怒君王,會不會有一些感動。
他懂,唐十八少不是不知道此等秘密不可公開去說,隻是如果離開了這個宴席,就再無機會了。君主一言九鼎,既然答應給唐十八少他想要的恩典,今日就算再大的火氣,也不會不答應的。唐十八少就是拿捏好了這個關節,才敢在此時說出。隻是這個秘密說出口,的確讓君王感到了危險,也讓唐十八少自己陷入了尷尬的局麵。
他懂,唐十八少之所以無可奉告,是為了小君和自己。如果唐十八少說自己要去救人,冒牌貨想必能夠很簡單地推斷出唐十八少知道陳尋風被換的事實,不僅唐十八少的救援之路更艱難,小君怕是會受到更嚴密的看管和更苛刻的對待;進一步地,如果唐十八少點明冒牌貨是假的,憑這冒牌貨的演技,恐怕無人會相信這番話,唐十八少自己也會落得“疑與風央城勾結”的下場;更進一步地,自己若是為了救唐十八少露出真容,小君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不說,什色就會因為欺君而獲罪,自己也會重新陷入被動之中,不僅要與冒牌貨及何風的背後勢力對抗,更難以在朝堂上掌權,而唐十八少,更失去了救人的理由,他不能說,他竟是去救那個與風央城勾結,消失許久的陳生財吧!
他懂,唐十八少之所以冒著這樣的尷尬和為難,還是堅持將這個理由提出來,是因為小君在何風那邊,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風央城千萬裏外,蹤跡難尋,自己又武功全失,如今身邊,除了唐十八少之外,還有誰能夠幫他救出自己的妹妹?
想著想著,蘇清然的眼眶中,許久未造訪的淚水,冒了出來,在眼皮裏搖晃卻不落下。
他不能淚流,不然,會讓人生疑的。
月光漸漸明朗。
席間賓客,除了陳尋風之外最應受到禮遇的唐十八少,已經在這裏跪了快一個時辰,鄢語雪還沒有說話。
石子路並不平坦,有很多尖尖的石塊,賓客看著跪在石子路上的唐十八少,感覺自己的膝蓋都在痛,屁股如同針紮。西海王都跪了這麽久,要是自己提出那個要求,不立即被斬了才怪。
一片靜寂中,鄢語雪終於,歎了口氣。
她從座位上起身,伸出手,俯身去扶唐十八少,和聲道,“跪了這麽久,你也累了。你先起來。”
陛下親自去攙扶,這是多高的禮遇!
眾人的驚呼聲中,唐十八少依然一動不動,跪著不起。
“請陛下恩準,不然,臣就一直跪在這裏。”
席間人今日繼采花隱士姬無憂之後,被這得寸進尺唐不念又震撼得目瞪口呆。
唐軒更是氣得,將那剛生出來沒多長的胡子吹立了起來。
這也……太拽了。
就算你是陳尋風或者是公主太子,也不見得能這樣拽的。
你一個唐家不入流的不肖子孫,憑什麽敢這麽拽?
唐軒心裏暗暗祈禱,讓鄢語雪下令狠狠收拾這個首任西海王。
果然,鄢語雪那剛勉力壓下去的怒火,又被激了出來。
她也不再去扶唐十八少,拂袖轉身道,“罷了,散席,你今夜,就在宮中跪著吧。”
唐十八少身子一顫,依然沒抬頭。
鄢語雪看到唐十八少終於顫了一顫,嘴角勾出了一抹極淡的笑容。
果然,你還是怕的。
周圍的人偷偷對唐十八少喊,“西海王,別再頂撞陛下了……”“就是,王爺,您就算了吧。”“十八少,告訴陛下究竟是為什麽吧……”
唐十八少依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蘇清然看著鄢語雪的背影,他覺得她不會就這樣算了。
果然,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在這裏老老實實給我跪一夜,明日之後,當你想好要用密道的時候,進宮來見朕。”
方才還勸阻的眾人聽到這番話,像聽到驚雷一般都愣了。
這……算是陛下對西海王讓步了?
“謝,陛下隆恩!”唐十八少伏在地上,大聲地喊,言語間是努力克製的激動和孩子般的開心。
扶著“陳尋風”的鄢語雪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
這句話真誠得很,看來自己沒賭錯。
她直覺上相信,唐十八少這個熊孩子,不是個奸猾無德的家夥,應該是有難言之隱。
不然,按這臭小子今天的德性,她不會放他跪那麽久。
她會立即令人斬了他。
隻是,小祝的好朋友,國試的榜眼,天生的經商奇才,唐家外係百年難遇的武術天才,唐老爺子最喜愛的外孫子,唐老頭與自己暗中挑定的唐家繼承人,西海未來的定海針,如果就因為自己的懷疑給斬了……我天垂之國,怕也容不下什麽人才了。
所以她賭了一把,賭他沒有不臣之心,賭他是有難言之隱。
看來,是她賭對了。
不過這小子,仗著自己有點分量,也太不把朕放在眼裏,就讓他跪一夜,滅滅他的威風。
也省得他今日風光太過,惹人嫉妒招人害。
想到這裏,鄢語雪看著自己身邊的“陳尋風”,心裏有些不解。
按今天的情況,就算朕要罰唐不念跪,你作為他的好友,怎麽一句話也不說,難道你不清楚,你說一句話,比他跪一晚上,都要有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