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重返祝台
考生不多，每人都被分發了一份入宮的令牌，由宮女引領著進到考場之中。
“陳公子昨日真是威風，聽說醫術也是無比高明，陛下對您很是佩服呢。”宮女落妙是個天生的美人兒，十三歲進宮，如今已經五年了，宮中長久無趣，隻在今年的國試，因為陳尋風的存在，才鮮有了些談資，今日能夠接陳尋風這個大名人進宮，對她來講，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為了這個值得紀念的早晨，她在宮女著裝的要求之內，極盡風光之能事，像個娘娘一樣，每走幾步，便回頭來看看，時不時，向陳尋風拋幾個媚眼，聊幾句閑話。
陳尋風一行人就這樣穿過浮橋，走過石路，拂過垂柳，經過宮殿，慢慢地向考場走。宮裏的人很多，但不論是進宮辦事的公子哥兒，還是打雜的小吏，又或者是那些鶯鶯燕燕的宮女，一碰見陳尋風，都一水兒地露出或和藹可親，或阿諛奉承，或花癡嬌羞的笑容來。
“您都不知道，您如今的麵子，比王爺們都大，宮裏麵，上至陛下，下至我們這些小宮女，還有朝堂上的那些大官爺，沒有誰不知道您的，我們這些姐妹們，一提起您呐，都是愛慕得不得了，今天能和您走在一起，落妙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呐，陳公子，以後進了宮裏，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落妙，落妙一定會好好做的。”落妙這個宮女很會說，一張小嘴對上級下級的態度分明極了，拿捏得又恰到好處，所以，很快就成了宮女中的佼佼者。
如今對待陳尋風這位天縱奇才，炙手可熱的未來權貴，自然是能怎麽捧就怎麽捧。
落妙就這樣一路捧著陳尋風，順帶誇著楊融等人，來到了祝台之下。
考場祝台，在宮中的西北角，由一片紅楓包圍。紅楓在藍色天空的映襯下，層層相連，很是鮮明美麗。眾考生在各自引路宮女的指引下，在祝台邊緣的光滑石墩上坐下，由考官宣布了琴試比試的規則，琴試由陛下親自決定優劣，並抽簽決定比試的順序。
鄢語雪很是重視這些能夠入圍最後一輪的國試考生，未待考生來全，便來到了場中，祝仰止向鄢語雪要來了特許觀試資格，和眾位宮女跟在了後麵。
蘇清然因為行動仍有些不便，來得晚了些，鄢語雪剛到考場時，他正從一片紅楓下穿過。
層層疊疊的紅楓如雲如霞，遮住了蘇清然的視線，其間一個鮮紅的人影，若隱若現。
她穿著一身血紅的長裙，裙上綴著盛放的海棠，豔麗華美。蘇清然抬頭看見了這般模樣的鄢語雪，目光不知不覺停留得久了些。
鄢語雪感受到了他的注視，立即對視回去，目光穿過層層輕顫的紅楓而交接的一刹那，蘇清然感覺，鄢語雪的眼神，仿佛能射入心底。
這個人，好熟悉。
鄢語雪的心猛地蕩了一下。
同樣的身姿，相似的神采，完全相同的眼神。
當年那少年，便是如此的一路穿拂紅楓，款款而來。
這瞬間景象恍惚了她的腦海，她好想同當年一樣，展開海棠紅的裙袂，飄然穿過楓林，擁抱那楓林中，比霞光還美的少年，一同歡笑，一同奔跑。
她怔怔地看著從楓林中走出的陳尋風，忘記了自己該向何處前進，徑直朝著陳尋風快步走去。
“陛下……”領事宮女從鄢語雪小時便開始侍奉跟隨，看到陳尋風的一刹那同樣大吃一驚，很快就明白了陛下失態的緣故，輕聲提醒，而祝仰止則狐疑地看向了陳尋風的方向。
鄢語雪被那聲喚帶回了現實，頓住了腳步，卻為時已晚，已經來到了陳尋風的麵前。
蘇清然看著麵前的鄢語雪，想到了自己和她之間的淵源，有些尷尬，輕輕咳了咳，行禮道，“陛下。”
鄢語雪的臉色紅了紅，看著麵前這似是非是的家夥，忙尋了個辦法掩飾自己的失態：“不必多禮，聽王太醫講，昨日夜裏你為江川接足接骨？”蘇清然道，“回陛下，江公子的斷肢處理及時，應是能恢複的。”鄢語雪雙眼發亮讚道，“果然是天才，醫術如此之高。今日，朕非常期待你的表現。”她又仔細看了看蘇清然的麵色，眉頭微皺又道，“看來王太醫所言非虛，你的傷勢很重，雖然朕不知道這究竟怎麽回事，但不能不理，今日琴試後，朕命人送些上等藥材與你。”蘇清然行禮道，“多謝陛下厚愛。”落妙在一旁看得清楚，看著陳尋風的目光，更是忠誠得五體投地。
鄢語雪點了點頭，轉身與祝仰止等人走上了祝台，坐在首位。祝仰止則坐在她一旁下位。
進入琴試的人不多，都是武試的勝利者，隻有什色，唐不念，陳尋風，楊融，韓毓，蕭寒六人。
其中蕭寒是來自天垂之國東北長白山北冥聖教的二弟子，精通音律，自大師哥上次在國試中拿到第二名後，被教主寄予厚望，來贏得神器扶搖琴。
“據說扶搖琴有靈，當年造琴者嵇無涯拂此琴而作感天地之音，此琴生發為十丈巨樹，方圓百裏紅霞漫天，鳳凰棲息其上，神貴不可言，而後再無人能喚醒此琴。後無涯抱琴赴火，臨死言於天下，若有人能用此浴火枯木重新奏出衝天琴音，扶搖而上破雲霄，方為此琴的真主。”鄢語雪看著眾人鄭重道。
她說完，又似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陳尋風。
當年，他喚來了百鳥朝鳳，替我驅散了漫天血雲，對我說，那是他有感而發的雲外扶搖歌，我聽到落淚，後來他抱著琴在大火中失蹤，我沒尋到他，隻尋到這重新枯槁的一截木，我今日祭出扶搖琴，就是想問問，今年的你，究竟是不是他，還會不會記起，那雲外的扶搖樹？
兩位樂官，小心翼翼地將扶搖琴抬到了祝台之上。
扶搖琴看起來平淡無奇，像一把枯木，渾然看不出神器的模樣。
“啊，這就是扶搖琴！”眾人低聲驚歎，蘇清然卻皺起了眉頭，猛地咳了起來。
秋日的老梧桐，秋日的戰火，漫天的紅雲，滿地的紅血……他從那琴上，看見的都是燒灼。他閉上眼睛，不再看它。
鄢語雪看見陳尋風的反常，一種不敢揭開的喜悅，在心中逐漸鋪展。
小祝，如果真的是你，我一定要留住你。
祝仰止將鄢語雪的喜悅看在眼裏，揚起笑容輕輕喚，“陛下。”鄢語雪沉浸在思索中，沒有聽到。
祝仰止眼中的笑意漸漸淡去，手中的拳頭，微微握緊了。
當他再看向陳尋風時，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
蕭寒卻不以為意地看了看正在咳嗽的陳尋風。
沒有常勝的將軍，你這個人國試幾場下來全是狀元，身體狀態已經堪憂，我雖不是狀元，但這幾場的成績也不差，就不信這一場，你還能勝得過自小鑽研琴術的我！相信若是能奏得好這琴，陛下應會將此琴送給我的。
想到這裏，蕭寒整理了衣衫，很是自信地開始調理氣息，他要一舉成名。
比賽正式開始，第一個人，唐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