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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蘇小乖

  鄢語雪對江上流道,“朕會把最好的太醫派到你府上,快些去救治吧,別再耽擱了。”江上流不好再糾纏下去,涕淚橫流,“還請陛下,還老臣一個公道哇!”


  鄢語雪歎了口氣,“此事,朕自會處理。”


  待江上流走後,鄢語雪道,“觀戰樓已毀,今日晉級下一輪之人,武藝不分上下,若再行比試,朕恐另生傷殘,因此,朕宣布,什色,楊融,陳尋風等人,並列武試首名,晉級國試琴試。陳尋風今日雖毀觀戰樓,但念其警告有功,且幸無人因此傷亡,故功過相抵,不予追究,但江氏長子在比武中失足殘廢,乃由陳尋風失手所致,武試傷人,在所難免,著其向江府賠以白銀千兩,登門謝罪,以示其誠。”


  甲士紛紛退下,萬麵小君跪下行禮道,“多謝陛下開恩。”


  鄢語雪深深地看了看萬麵小君,歎了口氣道,“地下涼,起來吧。”


  萬麵小君再抬頭時,鄢語雪已行得遠了。


  回到暖雲居,再見蘇清然時,萬麵小君一下子紅了眼睛。


  “哥哥,都是我的錯,我剛剛在比試中砍掉了江川的腳。”


  蘇清然蒼白著臉,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


  “陛下怎麽說?”


  “陛下開恩,著我們賠白銀千兩,登門謝罪。”


  蘇清然思索片刻,和衣下地道,“此事過了多久,他的腳還留著麽?”


  萬麵小君道,“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被太醫院的人撿走了。”


  蘇清然歎了口氣,“拿我的藥箱來,我和唐不念去江府。另外,派人按額送銀給江上流。”


  萬麵小君看著哥哥虛弱的模樣,心裏一疼,但也知道刻不容緩,轉身去取藥箱。


  蘇清然換了衣服,易容成陳尋風的模樣,在唐十八少的陪伴下,提著藥箱,向江府匆匆趕去。


  剛到江府大門,就被人圍住了。


  “陳尋風,你還敢來這裏!快快束手就擒!”


  蘇清然道,“我可以幫你家公子接足接骨,快放我進去。”


  侍衛道,“接足接骨?你莫不是在講笑話!太醫院的首席都做不到的事,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蘇清然皺了皺眉,唐十八少拳出如風,扶著蘇清然便衝進了江府。


  庭院之中,江上流一臉怒色地堵住了蘇清然。


  “陳尋風,你膽敢再進一步,我讓你血濺三尺!”


  蘇清然停了腳步,道,“江大人,令公子的腳以後會不會長回他的腿,全在你一念之間。我現在是來為他接足接骨的。”


  江上流道,“我憑什麽信你?”


  蘇清然道,“我人在你府裏,若有什麽差池,任你處置便是。我想,你也不願江川一輩子殘廢。江大人,接足越快越好。”


  江上流半信半疑,將蘇清然引到了江川的屋子。


  一開門,血腥的氣味撲麵而至,太醫院眾人,正在屋內忙著止血。


  蘇清然高聲道,“各位,我是來給江公子接足接骨的。”


  太醫院眾人聽得此言,均覺好笑至極。


  一人回頭道,“我記得你是今日的陳尋風,你不會是怕認罪怕瘋了,接足接骨?異想天開!”


  蘇清然心平氣和道,“我說的是真的,江公子不能耽誤了。”


  一人不耐煩道,“你快快出去吧,耽誤了止血,才是一件大事。”


  江上流見狀,正欲將陳尋風“請”出江川的房間,忽聽屋裏一老聲道,“慢著。老身從醫五十年,隻在一本醫學秘典中見過此法的名字,卻從未見過操作之法,陳公子若是有把握,還請來看看。”


  見說話那人是太醫院的首席,眾人不作聲了,蘇清然便快步提著藥箱走了進去。


  “江川的腳呢?”他道。


  太醫院將那脫了靴子的腳呈了上來,雖然是已經是廢物,但畢竟是江公子的腳,創口被好好地清理消毒過了,進行了止血,筋脈,肌肉等保存得也比較完整,看起來還很新鮮。


  蘇清然暗中慶幸還來得及,環顧了下房間,道,“將江公子抬到這邊的幾案上來。”


  幾案上鋪了一張幹淨的白布,夠長,恰好能同時放置江川的身體和腳。


  蘇清然將江川的腿抬了起來,檢查著腳踝的斷口,同樣好好地清理過了,隻是皮肉有一些擠壓的痕跡,想是當時從空中落下來,撞到了地麵所致。


  蘇清然皺了皺眉頭,努力咽下了前日夜裏尚未完全痊愈的煩惡。


  幸好妹妹的一劍終晴劍法足夠幹淨利落……


  蘇清然又給江川把了把脈。江川身體很是健壯,雖然臉色蒼白,已經昏迷,但是呼吸還算均勻平穩。


  蘇清然心下稍安,洗了洗手道,“取些鹽和清水,再取個幹淨的茶杯。唐十八少,去把手洗幹淨。”


  說罷,他取出一顆藥丸,放入江川的口中,又取出藥箱中的針和刀,進行了消毒,把斷成兩截的骨頭仔細對在一起,對唐十八少道,“貫一根針,穿過接合的地方。”他沒了武功,根本沒勁把針紮到骨頭裏,隻能依靠唐十八少的功夫。


  “再插一根,交叉。”


  處理好了之後,蘇清然開始接血管,他用刀清除了一部分斷口處的血管,保證其末端連接處血液通暢,又從一個奇特的小囊中挑出細線,連到針上,將血管的兩端套疊少許,然後將針紮入血管進行縫合。


  他先縫合了兩根,繼而縫合其他的血管,他並沒有將全部血管縫合,而是選擇了內外不一的血管,仿佛很有規律。那針和線極其精細,動作也極為細微,如果不仔細去看,簡直分辨不出針頭的移動。眾人看著陳尋風像模像樣的操作,有點相信了他的話。


  蘇清然忽然皺眉道,“請諸位後退一些,將光線讓出來。”


  太醫院的眾人再不敢多言,紛紛後退,看向陳尋風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醫者仁心,對於任何能夠救人傷亡的醫術,都崇敬無比,更何況這般活死肢,生白骨的神乎其技在麵前展現,紛紛連大氣都不敢出。


  蘇清然挑出另一根絲線,開始縫合肌肉,先從中挑出一部分,針進針出,仿佛縫被子一般,垂直對端縫合,縫合中間的肉之後,又將周圍的肌肉包裹在其上,在外麵又縫了一層,縫的針法好像和之前不同,又看不分明。


  不知挑了多少根線,蘇清然的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汗水。


  太醫院首席輕輕替他拭了拭頭上的汗,蘇清然道,“多謝。”


  他開始縫合神經。旁人看來,他是在從肢體中勾出一些白色或無色的肉絲,然後仔仔細細地縫起來,其手藝之精湛,已經讓眾醫生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眼睛都定定地紮在了蘇清然長長的手指上。


  最後,他將江川的右腳放平,吐了一口氣,對太醫院首席道,“您可否幫我縫合江公子的皮膚?間斷縫合,不能縫過密,不能過緊,不能內外翻,避開縫接的一切血管,我來示範幾針,您覺得可以了,我就去處理另一隻腳。”


  太醫院首席清潔了雙手,看了片刻,接過蘇清然手中的針,點了點頭。


  大約又過了兩個時辰,蘇清然縫好了另一隻腳的筋肉骨骼神經,並將皮膚也縫了起來。


  終於全部縫好,他輕舒了一口氣,伸手按了按江川的腳,江川的右腳看起來皮膚紅潤,皮溫也不似剛拿到手中那般冰涼,他輕輕按了按江川的腳麵,很快的時間內,發白的皮膚重新變紅,他又摸了摸他腳上的血脈,感受到了微微的搏動,靜坐了一炷香時候,又去檢查江川的左腳,摸到了同樣的情況,緊皺的眉頭,方才舒展開來。


  他對太醫院首席道,“您如何稱呼?”


  老太醫道,“叫我王太醫就好。”


  蘇清然道,“王太醫,我的處理基本已經結束了,江公子的房間要定時通氣,屋內不要太熱,另外,他的床褥和衣服要保持幹淨。目前他的腳沒腫,這很好,但還需後續觀察,包紮注意不可過緊,腿腳要墊高,但是不能拉伸或者彎曲,如果看見了腫脹或血塊,要及時拆線處理,遇到那種情況時,叫我便好。另外,他需要大量補血,多吃些生血的藥。”說著,他掏出一瓶藥來,“我這裏有一些生血生筋的藥丸,給他服下,應該會好很多。”


  他直起身來,道,“二十日內,若無腫脹,血塊,流膿,說明腳就活了。再進一步便是靜等骨折愈合,感覺再生,關節恢複,骨愈後,可以適當地進行輕微到溫和的動作,來促進他的痊愈。”


  蘇清然話音落下,房內再無人聲。包括王太醫在內的所有人,都奇怪地看著蘇清然。


  外麵夜蟲的聲音已經漸漸小了,已黎明。連續近四個時辰的工作,讓他的臉色白得像紙。這房裏的太醫們,都能明顯看出麵前這個醫術高明的年輕人,身上也受了很重的傷。且不論他的醫術如何神奇,他自己能夠挺到現在,本就是個奇跡,如果不盡快醫治他,恐怕他也很快就會倒下。


  蘇清然卻似毫無感覺,離開幾案,走到江上流身邊,停下來道,“令公子的傷是在下的錯,希望今日此舉,能將江大人心中的憤怒消解一二,陛下令我送來白銀千兩,應該已經有人替我送至府上,告辭了。”


  江上流看著陳尋風,又恨又惱,又偏偏找不出什麽理由來處置他,索性不說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蘇清然跨過門檻,走到了庭院中,回頭看了看唐十八少。


  “諸位不必再送。”唐十八少擦了擦困倦的眼睛,對眾人道,之後隨蘇清然一道出了院子。


  江上流走出江川的房門,看著唐十八少與陳尋風的身影,咬了咬牙。


  明日,縱使你有千般本事,也逃不出這一劫。


  出了江府,外麵已是破曉。


  唐不念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蘇清然卻往前快步走著,直走到一個拐角,猛地扶住了牆根,瘋狂地嘔吐起來。陳尋風如此前所未有的失態,讓唐十八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衝上來扶住蘇清然,看那嘔吐物裏紅白間雜,驚道,“你,你怎麽又吐血了!”


  蘇清然搖了搖頭,強撐著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唐十八少定定地看著陳尋風,良久,歎了口氣。他很清楚陳尋風為什麽要親自來給江川接足接骨。他遞了一張手帕給蘇清然,“雖說是你今日沒去,才導致小君誤傷的他,但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這是何苦來。”蘇清然勉強笑笑,“或許並非吃虧事。你今天累了,快去休息。”


  唐十八少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繞到蘇清然麵前,彎下腰。


  “上來。”


  蘇清然愣了愣,“謝謝,我沒事的。”


  麵前的人保持著乖巧的背影不動,“我唐十八少第一次背人,你敢不上來?”


  蘇清然又愣了愣,伸出了手。


  唐十八少一把將蘇清然的手撈到了自己脖子上,架起了他的腿,一步步向前走。


  蘇清然靠在唐十八少的背上,默默地看著國都的月亮,破曉的月亮很亮,很單薄,月光灑在唐十八少麵前的路上,很柔和,很朦朧。


  唐十八少的後背很平整,很強壯,很溫暖,有著淡淡的清香。恍惚之間,他想到了當年的爺爺,就是這樣背著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自己,一步步地走過了桃木屋外的那條灑滿月光的山路……忘記自己究竟身處何境,蘇清然很有些依戀地向前貼了貼,把下巴埋在唐十八少的肩窩,頭則靠在了唐十八少的脖頸,“嗯。”他輕輕地,略有些撒嬌地囈語了一聲。


  “呃……”唐十八少扭頭看了看這發出奇怪聲音的家夥,不由得失笑。


  “嗬。”唐十八少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看見了平靜端坐在街道盡頭的暖雲居。


  他偏頭看著倒在自己肩上安穩沉睡的同齡少年,惺忪的眼神清醒了不少,忽然輕輕地道。


  “蘇小乖……到家了。”語氣中有些微自嘲,他神秘地笑了笑,仿佛一個看見了孩子秘密的大人,走回了暖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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