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唐十八少的劍
唐十八少走到觀戰樓簷下陰影和陽光交界的地方,正要向外邁去,忽聽到這聲唱,往回撤了一步,退到了陰影裏。臉上,卻浮起一層奇妙的笑容。
外公來了?他有這麽不放心我?
簷廊另一端,正欲向挑戰台走去的唐軒,也停下了腳步。
祖父今日來這裏觀戰,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時,觀戰樓一樓的樓梯處,傳來了一群人的腳步聲,好像一群蠶在啃食夏天的葉片。
唐十八少聞聲回頭,正看見了自己那前呼後擁,紫衣白發的外公。
唐家老祖也正在看自己的外孫子。
他露齒一笑,衝唐十八少眨了眨眼。
唐十八少笑著眨了回去。
唐家老祖一步步上了台階,向二樓去了。
唐十八少的耳朵嗡嗡作響,隻聽得唐家老祖的聲音隱秘地傳來:小兔崽子,外公來了,你敢不贏?
他哈哈一笑,轉身向高台跑去。
另一邊,唐軒想了想,坐了回去。
爺爺都來了,可不好在他麵前和唐念經對打。
至少第一局先等別人耗他一耗。
唐十八少抽出了一把劍,劍方出鞘,便露虹光。
好劍!
他舉著劍向天,問道,“何人與我一戰?”
話音落下,底下鴉雀無聲。
一般人,都不願和唐十八少對打,誰都知道他雖外表放蕩風流,卻實在是一等一的高手,騎射成績僅在陳尋風那個非人的家夥之下,若上台挑戰實在是不自量力。
等了半柱香的時辰,依然無人挑戰。
唐十八少有點生氣,好好的一個對戰,就這樣保送,好生沒勁。
他向台下的考生看了看。
“難不成,台下無人了麽?”
鍾末離道,“三錘之內,若無人挑戰,唐不念則自動晉級。”
話音剛落,一個人舉起手來。
“我願意挑戰。”
一身桃紅色衣衫的唐軒,走到了陽光下,輕輕一躍,便到了高台之上,與唐十八少麵對麵。
“我若不戰,豈不是令眾人笑我唐家無人?”說著,眼神似有意無意地望向了二樓的唐家老祖。唐軒雖然不願第一個與唐十八少對戰,卻更不願眼看著唐十八少被保送晉級。更何況唐不念那樣一個外室子弟,未見得武功就能高出了自己去。
唐十八少逆著陽光也向二樓看去,外公的臉被陰影擋住,根本看不出喜怒,他便幹脆收回了目光。
“大哥,你看不見的,別看了,來打吧。”
“……”
唐軒的確看不見唐家老祖的神情,此時被唐十八少嘲笑,心裏很是不爽,但依然裝作平靜道,“來吧。”說著抽出了手中的劍。
唐軒的寶劍細細長長,像一條蛇,上麵刻畫著桃花的細紋,很是風雅。
“大哥這是桃花劍?”
唐軒笑而不語,細劍疾射而出,直指唐十八少的咽喉,劍上閃著妖嬈的紅光,仿佛沾著桃花片片。
這一招很是毒辣,若防備不好,便會斃命。
台下眾人有些驚呼出聲,台上二人都算是唐家子孫,可這隻是比武,做哥哥的怎這樣不留餘地!
唐十八少卻似乎早已料到唐軒會出此狠招,寶劍劃出一道流虹,封住了細劍的去路,順勢側身避開,手中劍的側鋒貼著桃花劍一路下滑,直壓至柄,唐軒運力在劍,桃花劍反彈疾指,直貫向唐十八少左脅,唐十八少足尖輕點,連退三步,三拍唐軒劍身,瞬間化去對方劍勢,桃花劍軟綿綿垂下。唐軒振劍再進,心想唐十八少如今已退至欄邊,必向上躍避,劍隨心動,於是那劍勢剛到唐十八少身前一尺處,便突然斜上刺出,紅光陣陣,極快無比,此刻,唐十八少若不避則穿了肋骨,若躍避則穿了胯襠!
唐十八少當然是要避的,他忽然腳下一滑,身子向後一仰,便如魚兒坐滑梯一般,哧溜一下從唐軒的胯下滑去,那唐軒為保持劍的向上走勢,正做昂首姿態,全然未料唐十八少做出此番動作,唐十八少如今隻要將劍輕輕一劃,便能將唐軒剖成兩半。唐軒驚惶無比,猛地躍起半空,轉了劍勢向下猛刺,劍去勢之狠,直欲將唐十八少的頭顱釘在地上!
“叮!”
隻差一寸。唐十八少臨時側翻而起,險險避開,剛剛站起,唐軒的劍卻已先至。唐十八少出劍格擋,唐軒再擊,唐不念再擋,如此十數下,雙劍擊起的紅光和流虹,籠罩了二人全身,場中隻聽得叮叮當當的聲音,一片眼花繚亂。
不知這樣糾纏了多久,忽然,一聲巨響破開了混沌的劍光。
一道粼粼如江水,皎皎如月華,綿綿如水波的光亮,從劍光中以迅捷無倫的速度揚起,如平地而起的白色閃電,壓住了烈日之光,霎時令周圍的天與地,一同暗了下去,片刻後,天地間紅光暴起,仿佛天際的火山爆發,點燃了空中的每一粒塵埃,而那道白練似的光芒,此刻變得更盛。
煙波月,天欲晚,滿江紅。
突然,唐十八少跳出了劍光,直衝進了那道白光裏,半空一個翻身,擎著劍便向那團將熄的劍光紮去。
漫天瘋狂紅光之中,他的眼裏,是一片寂靜。
躺在台上的唐軒,看見了唐十八少的眼睛。
那是純黑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波瀾和狂怒。
他,短短一年,竟練成了唐家自老祖以後無人再練成的絕招,漁歌三唱!
而且根本沒有走火入魔!
唐軒已經驚訝得忘記了躲避。
他的瞳仁盯著唐十八少的劍尖,劍尖縮成了一個點,然後劃成了一條幹淨的線。
沒有休止的一條線,割斷了時間,劃破了空間,超越生命的維度。
唐軒在線的一端,閉上了眼睛。
“叮。”
一個清脆至極的聲音,在台上綻起。
唐軒緊緊閉著眼睛,被趕上來的眾人抬了下去。
他的身旁,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圓洞。
圓洞,緩緩冒出了水。
水很清澈,流得不是很快,但湧流不盡。
唐家老祖看著那個泉眼,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唐十八少的耳朵又嗡嗡響起來。
老三,這麽幾年過去,你練的漁歌三唱,原來已經可以用來挖井了,嗯,還是深水井。
這很好,但你的心還是不夠硬。
繼續留在台上的唐十八少,重新承受了一次來自全部考生的冷落,成功晉級。
鍾末離將手伸進紅色紙箱,複又抽了一個名字出來。
“下一位,李東陽。騎射比試第十名。”
挑戰者,杜十安,騎射比試第十一名,被李東陽用刀堵住了肚臍眼,淘汰。
挑戰者,韓毓,騎射比試第七名,用扇子砍掉了李東陽手裏的刀,成為下一個被挑戰者。
挑戰者,劉翼,騎射比試第十三名,被打中了太陽穴,淘汰,韓毓晉級。
被挑戰者,錢宇,騎射比試第十二名。
挑戰者,柳日晟,騎射比試第九名,用劍刺破了錢宇的手腳,錢宇淘汰。
……
“篤。”自柳日晟被楊融削斷了手中劍後,金津手中的斧子,也被楊融砍斷在了地上。
“楊融勝,晉級!”
……
尚未參加完第一場比試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江川,盈素和陳尋風三人。
盈素已經在台上,勝了一場,若下一場再勝出,便要晉級。
“挑戰者,陳,尋,風!”
聲音拉得很長,帶著一種逗趣的意味,唱名的那位仿佛很喜歡叫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