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最囂張的國試考生
蘇清然有點驚訝,卻又有點欣慰。
如果和世界的考試一模一樣,他會失望的。
他看了看身旁的唐十八少,後者正飽蘸濃墨,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著,沒有絲毫停頓的樣子。
唐十八少在寫什麽?
我又應該寫些什麽?
蘇清然定定地看著這白紙一張的試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威嚴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每個人的試卷都可以選擇,沒想到你依然停留在這一張。”
那魁梧的官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清然的身後。
“大多數人選擇的試卷是去回答問題,而這張試卷,是要人創造道理。”
“原本國試是有三張試卷,並希望有人能將三張全部答完的。但自從國試首試設立以來,還沒有人做到,因此體製就改成了選其中一張。這第一張試卷,要你創造出道理。已經很久沒有人在國試中選這一張了。你若不想要這一張,可以直接用手點一下這裏。”官員用手點了一下試卷右上角的一個圓形花邊。“試卷就會換成另一套模樣。一共有三套,你可以循環切換,選擇你最想要的一套來寫。”
“多謝提醒。”蘇清然道,並用手點了一下那圓形花邊。
花紋一樣的圖案在紙上逐漸顯現,變成了一整張奇異的圖形,潦草,簡單,又複雜,仿佛嬰孩的塗鴉,卻又蘊含著無限的魅力。
“這也是一張很少有人會選的試卷。這是一張本就殘缺的生界魂圖。你若選這一套試卷,則要用筆補全這張魂圖。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曾經補全過這張魂圖。”
蘇清然看著這張圖,心裏閃過一絲亮光,仿佛很久以前的記憶,從一道門裏走了進來,走到他麵前。
他相信自己見過這張圖,卻不知是在什麽地方。
然而他沒有作聲,隻是搖了搖頭,用手再次點了一下那圓形花邊。
正常的字跡在試卷上緩緩顯露出來,問題包括時策,煉金,天文,物理,地理等等,與世界的考試一般無二。
蘇清然苦笑,用筆蘸墨,開始奮筆疾書。
那官員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此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唐十八少答了大半,手有些累了,放下筆,略有些擔心地看向蘇清然。
蘇清然剛剛開始寫。
唐十八少對蘇清然的表現感到十分不解。
這家夥口口聲聲說要拿國試的狀元,卻連國試首試的慣例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我唐十八少用了一個時辰才答完大半,如今就隻剩下這一個時辰,陳尋風又怎麽能把題目答完?
正想到這裏,蘇清然答完了地理部分,高高舉手。
在考場每行守著的小吏走來,問道,“什麽事?”
蘇清然道,“能否多給我一支筆?”
官員略有不解,卻還是遞了一支給蘇清然。
“多謝。”蘇清然用左手接過筆,同樣蘸了墨水。
唐十八少瞪大了眼睛,連帶著那官員,也愣住了。
難不成,這家夥要……左右開弓?
蘇清然左右手各執一筆,左手答時策,右手答煉金,天文和物理。之前因為要回憶天垂之國與世界完全不同的地理命名,花去不少工夫,如今在這些時策,煉金,天文,物理等與世界無甚區別的內容上,再不能浪費一星半點時間。
隻見左右兩支筆各自蘸墨運筆,時而偏鋒,時而中鋒,時間角度各有不同,寫作內容完全不同,左右手間卻沒有任何幹擾,字跡一般地飄逸俊秀,不僅一個錯字沒有,甚至答題的速度,比之前也要快了許多。
唐十八少自詡見多識廣,卻從沒見過能左右手同時寫字的人。
更不要說寫得如此又快又好。
而且,陳尋風不是在亂寫,他是在完成天垂之國的國試試卷。
是在回答這些連唐十八少自己有時都要苦思冥想的問題。
算了,這個家夥本就善於讓人吃驚,我還是趕緊答好自己的題目。唐十八少搖了搖頭,繼續回到自己的試卷上來。
那身材魁梧的官員複又悄悄出現在蘇清然的背後,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試卷上的問題,對這個左右執筆的人而言,仿佛根本不值得花時間去思考,這是怎樣的思維速度?
蘇清然以令人難以想象的表現,在半個時辰的時間裏,答完了國試第三版試卷。
唐十八少幾乎同時答完了,並打算認認真真地檢查一遍。
雖說那家夥答得快,但是難保不會答錯。唐十八少看著蘇清然,暗暗想道。
可是他卻發現那家夥根本沒有檢查。陳尋風已經把筆放下,開始看那張魂圖。
那身材魁梧的官員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蘇清然,眼神裏,滿是期待。
生界魂圖,是生界調理生者靈魂進程的關鍵,自從三百年前一次生界大亂後,魂圖被損壞,就再也沒能複原。
當年的國師何風將殘缺的生界魂圖拓印下來,帶到了末界,便成為了末界的至寶,魂圖中蘊含的道理和因其而發展出的器具,能夠用來占卜吉凶,預判生者的靈魂進程,調理末界的喜樂緣分。但因為魂圖是殘缺的,所以它的用途依然受到許多方麵的限製。
蘇清然沒有去想這些事情,他隻是把這張魂圖當作一個簡單的圖來看。
他在讀其中的每一條曲線,每一個節點,每一個分叉。
漸漸地,這張魂圖在他眼前流動起來了,仿若自高山而下的流水,又如平原蜿蜒不停的曲流,亦似四季變換的星河。每個節點的分叉很是自然,猶如書法的筆觸,一頓一行間,都恰到好處,一張一弛間,好像隱含著無數的智慧。
蘇清然的眼神看著這些曲線,心漸漸融入了那種流動的感覺。他眼前的試卷,漸漸地虛化了。那些向外蔓延的魂圖,仿佛在渠中流動的水,依照一個確定的軌道,生長,彎曲,閉合。
他感到一種隱藏了很久的記憶,在他的頭腦中逐漸清晰。那是一場血色的過往,好像很痛,很苦,但他沒有理會,隻是閉上了眼睛。一片黑暗裏,那些仿佛被人揉捏了,打碎了的記憶,在這種熟悉的流動中,一片片地重新張開,拚接,組裝了起來。
一張閃閃發光的圖案,終於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睜開了雙眼,取來一支筆,蘸墨,開始畫。
每一個接口都是那樣的熟悉,每一個停頓都是那樣的親切,他的頭很痛很痛,每畫一筆,仿佛都是在腦中切出一個口子。
但是他不知為何,很習慣這一切。
蘇清然絕不會記得,就是當年的他,在生界的祭壇上,用自己的血創作了這個魂圖,鎮壓了生界的怨靈。
元界自太始以來絕無僅有的天才,在剛剛誕生之時,憑借生命的感應所作出的第一幅畫,便是這張魂圖。
這是他生命中最初的創作,最遙遠,也最親切,最獨有,也最不會丟失的東西。
如今被他重新從生命的回憶中提取了出來。
複製在了這張紙上。
最後一筆,濃墨一點,黑如深夜。
可就是從這黑夜般的墨中,生出了灼灼日光。
蘇清然麵前的試卷,在淡青色的穹窿上,投出了一張廣闊的金色華圖。
那身材魁梧的官員,站在原地,已經驚訝地忘記了眨眼。
同時,在考場的西北角,一個綠衣服的考生,放下手中的筆,仰頭看了一眼發亮的天空,又回頭,望向東南方那身前鋪滿金色光芒的執筆之人,笑了。
那光芒裏的身影,如此熟悉。
原來,你真的在這裏,而且還答出了國試的第二卷。
唐十八少已經驚訝地忘記了檢查。
還剩四分之一個時辰,這個家夥應該收手了吧?
蘇清然伸出手,點了那右上角的圓形花邊。
唐十八少張大了嘴巴。
隻剩下兩刻鍾,難道他要全部答完?
蘇清然伸出右手,蘸墨,運筆,落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直至五千二百八十四言,停。
那身材魁梧的官員,眼裏露出了狂喜的光芒,他深深地最後望了一下蘇清然的背影,轉瞬移回到了高台之上。
“考試結束!眾考生起身!”官員的聲音有些顫抖,續道,“各行吏依次回收試卷,依序退場!今日申時放榜!”
蘇清然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慢慢地站了起來。
行吏一路收來試卷,走過蘇清然時,向他點了點頭。
蘇清然點頭回應。
一切依然安靜,直到唐十八少邁出考場喊起來。
“太囂張了,太囂張了!”他搖著蘇清然的肩膀。“你的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唐十八少擺弄著手指,“一,不懂國試內容,二,不知國試慣例,三,不顧國試時間,你是怎麽做到把三卷試題都完全做出來的?天呐我真不敢相信這樣的人會站在我身邊。”
蘇清然笑道,“隻是運氣而已。”
又問道,“西海碧冥子派,究竟是什麽流派?可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