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傻子不傻
“賣紅薯咯,熱乎乎的烤紅薯!”紅薯的香氣像一條充滿誘惑的釣魚線,大冷天裏釣來了兩條在大街上饑餓穿行的“遊魚”。天垂之國除首都外最富庶的滇雲縣裏，難得一見這樣破爛爛的乞丐。
衣衫襤褸的臭老叫花，右手提著一個破簍子，左手拉著一個瘦高青年的手腕，青年麵皮黃黃，衣服破舊，露在外麵的脖子和手卻漂亮得略有些顯眼。這一老一少兩位叫花已經在滇雲縣的大街上晃蕩了三天，每天選一個位置一蹲就是一整天，不吃也不喝。今天終於走動起來了，難不成是終於忍耐不住了？
路人對這兩位“反常”叫花的反常舉動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心，時不時向這邊投射來幾簇目光。
說起來也可憐，在這個以富庶和吝嗇著稱的滇雲縣，兩個叫花呆了三天，也沒討夠一頓飯的錢。按當前的情勢，顯然兩個叫花是來要紅薯的，可是在這物價高漲的滇雲縣，紅薯都不是一般外地人願意消費的，更何況兩個叫花。紅薯老板翹著兩綹油光水滑的小胡須，頗有些不高興地看著這兩個叫花向他走來，手裏的鐵簽微微揚起，他可不想用自己又大又甜的紅薯打發兩個卑賤的肚子。
江下流也不是窮到一定要扮成叫花，隻是他喜歡這樣。距離十月十八那天晚上到今天已經十天了，蘇清然進步不算慢，基本上已經能夠講出連貫的句子來。
原本打算去找鍾離懷棠，不會經過滇雲縣，現在就是為了讓蘇清然認識各色物品，他才帶蘇清然繞道到這個物產豐富的滇雲縣來的，陪這小子足足練了三天定力之後，他今天終於要來驗收了。
兩人慢慢往前走，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紅薯攤麵前，紅薯老板的胡須在寒風中剛剛不悅地鼓動的一刹那，江下流瞧也不瞧地“經過”了紅薯攤。
咦？紅薯老板絲毫不掩飾他的驚訝。
不過驚訝轉瞬變成恍然。果不其然，那個瘦高青年在紅薯攤前停了下來。“師傅，我想吃……喏，喏。”語氣裏竟是孩童般的嬌氣。
路人們很高興地從這兩個叫花三天來說出的第一句話中窺探到了更多信息。原來這年輕叫花頭腦有那麽一點毛病。
江下流頗有些不滿意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眾人以為下一刹必然會上演乞討一幕，想到這裏突然覺得有點無味，腳步不自覺地稍稍加快。
“你說，這個叫什麽？”
“叫，叫……”
“叫不上來，我就不給你買。”江下流非常不滿意了，每天從這條街走過，都十天了，烤紅薯的名字也沒記下來。
年輕叫花急得臉微微發紅。
“叫……”江下流拉著蘇清然的手就要走。
有點意思。人們停下了腳步，這場戲仿佛不僅僅是叫花乞討那麽簡單。
江下流拉了兩下拉不動，這白癡今天怎麽這麽倔！
“咕嚕嚕。”震天震地的一聲，人群中有幾個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這兩個叫花也會餓。蘇清然的肚子叫的如此之響，他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江下流眼睛一亮。這小子學會害臊了？
想歸如此想，他沒答上來，還是不能夠給他買來吃。江下流又要把蘇清然拉走。
“等等。”青年的語氣突然變化了。
江下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等等”說得怎麽這麽像個正常人？
“答-出-來，就買？”江下流啞然失笑，這樣的語氣，果然剛剛是個幻聽。他點了點頭。“隻要答出來，就給你買。”
青年眼裏流露出顯然的貪求。
好大的口氣！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這是烤-紅-薯。”
青年口齒清晰。眾人突然覺得這件事有點戲劇性。
江下流眼睛一亮，轉過身來。“老板，買個烤紅薯。”說著遞出三個銅板。這是三天從滇雲縣討來的。
紅薯老板連碰都不碰。
“就這些？連一塊紅薯皮都買不下來！至少要二十個銅板！”他頗為得意，想看看這個“師傅”怎麽安撫他失望的傻徒弟。
江下流歎了歎氣，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罷了，買兩個。”
紅薯老板先是一怔，重新打量了一下江下流，之後立馬換了笑臉，麻利地接過去，拿出兩個紅薯包好遞給江下流。
青年卻從江下流身旁直直伸出手。老板打個哈哈，“快快，你看你徒弟要紅薯呐。”江下流轉頭瞟了蘇清然一眼，遞過一個紅薯。
把紅薯接在手裏的蘇清然，仍然向紅薯老板直直伸著手。
“還-少-十個。”
“十個什麽？紅薯嗎？”紅薯老板嘲笑蘇清然。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老板你欺負叫花子嗎？你少找給人家十個銅板，連傻子都看出來了。”
江下流突然覺得有些驚愕。蘇清然真的是在指十個銅板嗎？
老板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蘇清然，從口袋裏摸出十個銅板，放在了他的手裏。
果然，青年直直伸著的手，收了回去。
“這小子不傻啊。”
蘇清然對眾人的評論充耳不聞，拿著紅薯開始吃，還不忘把皮剝掉。
江下流接著帶蘇清然往前走，希望路上遇到新驚喜。蘇清然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糖-葫蘆。”
“栗-子-粉。”
“煮-藕圓。”
“黃-米酒。”
“肉-包。”
“陽-春-麵。”
“招牌-豬-手。”
“荷-葉-炒飯。”
“糖-炒-板栗。”
“胭脂-香粉。”
“你買這個幹什麽！”掏出許多錢的江下流顯然不願意再把錢花在這個地方，他看著懷裏抱著炒板栗，手裏握著糖葫蘆，嘴裏嚼著燒豬手的蘇清然，頗為不解。
“師傅-臭，粉-香。”
尾隨兩人看熱鬧的眾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江下流燒紅了耳根。
變成白癡還改不了本性！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在這裏？”江下流恫嚇蘇清然，蘇清然一臉無所謂地掏出一顆板栗咬得吧吧響。
“信。”
……
江下流繞過香粉，蘇清然不走路。
“你說-給-買。”
……
江下流買了香粉。
“今天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