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終於等到你
楊瑾沒有等到那句話，卻感覺到肩上一重，心頭一沉，待鬆開蘇清然，卻發現他竟已昏迷，連忙叫了護士過來。
“蘇先生是太過疲勞，體力不支再加上高燒才昏睡的，不會有大礙，楊先生可以放心。”
楊瑾鬆了一口氣，又坐在那裏看了蘇清然許久，走過來看看女兒。楊融說她很好，不用擔心她，叫楊瑾多照顧一下清然。
蘇清然雖然睡著，可時不時仍會咳嗽，偶爾會咳出血來。楊瑾每一次用手帕擦去蘇清然蒼白唇角的血漬，心裏都很難受。
阿弟按時來送湯藥和飯菜，也自己把湯藥試好了溫度遞給楊融喝。阿弟繞過屏風，看見了蘇清然和楊瑾。“少爺……楊先生。”楊融聽出了阿弟強捺的心疼。“給少爺的藥。”阿弟拿出保溫罐子，把藥湯倒到藥碗裏。“我來吧。”楊瑾接過阿弟手中的藥碗，阿弟略有些遲疑，末了囑咐，“現在溫度正好，為保證療效，要趕快喝掉。”楊瑾不敢耽誤，一勺一勺輕輕喂蘇清然喝下。阿弟看著楊瑾，眼裏的驚訝一閃而過，隻剩下濃濃的欣慰。“這是治什麽的？”楊瑾一邊喂藥，一邊問阿弟。“這……”阿弟不知應不應該把蘇清然舊傷未好的事告訴楊瑾。“我也不清楚，一直都是少爺把方子給我，讓我去做出來。”“不用瞞我，他這幾天的情況不可能給你寫風寒的方子，清然的內傷還沒好吧。”阿弟一愣，對上了楊瑾的眼睛。沒奈何，他點了點頭。“但是已經快好了。”楊瑾看著蘇清然，沒有再說什麽。手中的湯藥喂完，遞回給阿弟。“謝謝你，你先走吧。”
這孩子，受了這麽多苦，為什麽總不願人知道。
楊融把空碗盒遞回去問，“清然他……”阿弟笑著說，“楊先生照顧的很好，楊小姐不用擔心。”
楊融漸漸恢複，平日裏就靜靜地看著蘇清然的眼睛。
他濃密的睫毛交疊著，如同秋天的蝴蝶，那樣寧靜而美好。
蘇清然這次睡了好久好久。護士長定時來給他更換藥液和設備，並進行檢查。每一次出來，都對楊融一笑，並告訴她蘇清然的最近情況。
“蘇先生燒已經退了。放心啊。”
“蘇先生情況好多了。放心吧。”
“蘇先生血樣化驗指標正常了。”
“蘇先生風寒基本已經好了。”等到這句話時，已經到了楊融醒後的第三天。昨天把楊瑾勸回家休息準備，明天就該是他們兩個出院的日子了。
雖然隻能看見一小段他的模樣，雖然他一直閉著眼。但她可以看出，他的氣色好多了。“睡吧，清然，這些天你實在太累了。”楊融在心裏默默地念。
當楊融看見蘇清然那雙眸子恢複原來的神采時，已經是第四天早晨了。
她不知他是何時醒的。
她一睜眼就看見了麵前那雙眼睛，閃著明亮的光。蘇清然把下巴墊在她被子邊沿，清澈的眼睛就那樣笑眯眯的看著她，神采奕奕的麵容在陽光下，，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他就像隻清晨打招呼的小貓，那樣可愛，那樣愉快。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高興到了什麽程度。
“小小，早上好。”那天籟般的聲音，又恢複了本身。
“早上好。”頓了一頓又問，“你已大好？”
眼前的睫毛交疊兩次作為回答，蘇清然就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溫暖的光線曬在他和她的臉上，照得她心花怒放。她終於，又見到他好好的了。
“我們可以出院了嗎？”
蘇清然直起身來，瞬間又從可愛變得優雅，令人安心地一笑，“當然。”
外麵已是深秋，阿弟怕蘇清然大病初愈，出門受涼，便特意帶來一些暖和的衣服。從昨夜就冒著露水開始排隊的粉絲一直覺得蘇清然複活是傳聞，今日一見，蘇清然雖然清瘦了許多，但定是本尊如假包換，歡呼聲響徹雲霄。
因為前幾日的病痛，臉上的血色還沒有完全恢複，清減白皙的臉龐，襯著一身深棕色修身長款風衣更顯絕塵，蘇清然的出院造型，一如既往地沒有讓粉絲失望。剛剛喜出望外的眾人，又被蘇清然的風采折服到窒息。
在眾多媒體記者的麵前，蘇清然承認了自己和楊融的戀情。
蘇清然的桃花仿佛和醫院有緣一樣。
楊瑾不打算告訴蘇清然命劫一事。
經曆過那一場，他再不願去想命劫了。隻要女兒能夠開心地活著，哪怕一分也是好的。
生命活的是程度，不是長度。
可惜不知不久以後，楊瑾還會不會這樣想。
在醫院裏並不覺得秋天來得那麽快，一出來便冷了。
蘇清然和楊融手拉著手，踏著落葉緩緩走來。
一直等著兩人的楊瑾見蘇清然精神飽滿地走出來，臉上滿是陽光燦爛。
“清然，從這邊到桃屋還要很遠，你大病初愈，不宜奔波，況且山上深秋涼氣太重，我擔心你身子剛好吃不消，所以昨日已差人收拾好了幾間向陽的房間，不如這些天先到我家裏去歇歇吧？”楊瑾滿眼的期待，仿佛一個老父親，在迎接遠行歸來的兒子。
蘇清然雖然心中對楊瑾仍有隔閡，可前幾日昏昏沉沉間知道楊瑾悉心地照顧了自己兩天，心裏也對他有了一些好感，不忍拂他美意，但是一貫不願如此放下身段受人幫助的性子，讓他無法接受這樣的邀請。
“世叔美意，侄兒心領了。可是侄兒家中還有一些靈獸久未照料，放心不下，恐怕今日不能到府上拜訪了。等兩日後，小小生日的時候，再前去祝賀。”
楊瑾沒想到蘇清然竟會拒絕，言語間還那樣清冷，心裏有些難受。
“孩子，世叔知道，你可能還在生世叔的氣，可是你身子剛好，一個人在那邊，沒有人照顧怎麽行呢。”
蘇清然微微一笑，“這些天承蒙世叔精心照料，侄兒已經過意不去，如果再因此讓世叔費心，侄兒就不應該了。侄兒已經習慣自己生活，不會有什麽事的，況且阿弟還在我身邊。世叔還請放心。”楊融看楊瑾臉色不太好，便拉了拉楊瑾的手，“爹，不然我回桃木屋去照顧清然，正好回憶一下小時候。你最近事情也很多，不必為我們兩個費心啦。對不對，清然？”
蘇清然對楊融溫暖一笑，點了點頭。“好啊，我本來也想帶你回去看看的。”然後揚起明月般的笑臉，看向楊瑾，“世叔，可以嗎？”蘇清然的笑臉從小到大從未失效，楊瑾同樣恍了恍神，點了點頭。
“那，我和小小就在生日那天回來，世叔意下如何？”楊瑾看著蘇清然的笑臉招架不住，“當然沒有問題，融兒和世侄在一起，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話音剛落，一輛古典風格的邁巴赫便悄悄停在兩人身後，等蘇清然上車。
“那，再會，世叔。”
“爸爸再見。”
保鏢把車門打開，楊融邁進車裏，蘇清然隨後優雅上車，遠處閃光燈照成一片。
楊瑾看著邁巴赫遠去，心裏略有些失落。
看蘇清然一貫風光的模樣，仿佛他從不需要別人可憐。他一心一意想要接受蘇清然，甚至連女兒的性命都放在了他的幸福之下，他還有什麽對不起他的？癡情不癡情，這場生離死別鬧劇，根源不還是蘇清然的執念和誘惑？
楊瑾的妻子難產而死，雖然續弦，無奈娶了一個瘋子，又帶來一個無賴兒子，身邊也隻有楊融一個女兒稱得上是真正的親人，難道為了滿足蘇清然的執念，就要讓自己孑然一身？
一陣秋風打著旋兒吹過，楊瑾突然一個激靈。剛剛自己想的，都是些什麽啊……
邁巴赫在山腳停下，蘇清然和楊融走了出來。獨角獸已經在原地等很久了。看見兩人，阿深頗為開心，楊融也很高興。
兩人一獸並不著急，一路賞著山石紅葉，清露落芳，聞著林中的清新空氣緩緩而行，每一個毛孔都浸透著草和濕泥的芬香，四肢百骸都愉悅而清爽，頭腦中一片澄明，心靈也是無比輕鬆。
快二十年了，終於等到了你，陪我重新走在這山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