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餅之恩，一拳還之
阿吉的家在羊角村的村口。
雖然村子裏隻有幾十戶人家，但因為是臨山而建，大家住的都比較遠，往往串個門都要走幾個時辰的山路。
葉澤醒來的時候，阿吉已經不知道的去了哪裏。
葉澤的吸了一口清新的山氣，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伸個懶腰，山裏的清晨就是這樣讓人安心舒服。
葉澤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看來顧瑤昨晚睡的不錯，還沒醒。
閑來無事，葉澤從懷裏拿出顧丹泉給他的牌子，上麵的銘文他也扣的七七八八了，因為實在太過久遠了，很多銘文都模糊的難以辨認了，有些能連的上的葉澤也琢磨的八九不離十，畢竟梅姨對於文字上的造詣遠勝過她引以為豪的廚藝，但梅姨不是一個習武之人，終歸也隻能按銘文字麵上的意思解給葉澤聽。
其實牌子分正反兩麵，一麵是一套拳譜，當時創作它的老前輩不知是時日無多還是隨手為之，拳譜沒有留下名字。這套拳譜葉澤在仙蹤林也沒少練，特別是在早上，因為上書有：
“日出山高晨起而悟，信手撫風，可攬星河”
既然老前輩是一大早悟出來的，那想必早上練才能悟出其中真諦。
葉澤每次打完這套拳法都覺得全身舒暢，一夜晦氣盡消。
一開始葉澤照著梅姨給他解出來的銘文來練這套拳譜的時候還以為是顧丹泉故意戲弄自己的，因為整套拳打下來，動作緩慢，軟綿無力，不僅毫無氣勢可言，就來起碼的花架子都沒有。可是反複幾次之後才慢慢的摸到其中高深之處，特別是肚子裏的禦風鈴跟輪回珠越來越契合之後，葉澤發現這拳屬實有它獨到之處。
看似緩慢確悠遠綿長，毫無剛猛之風確架勢緊湊，鬆靜自然。牌子上隻有意境之述，毫無拳路之分，可如今葉澤根本不需要多想，心意一到，手腳就能不自覺的跟著動，葉澤認為這正合了信手二字。
但雖有諸多的好處，可作為拳法確無殺傷力還是有些失望的，全當修身養性了。
牌子另一麵是一套吐息換氣的口訣。
腹內鬆淨氣騰然。尾閭中正神貫頂。滿身輕利頂頭懸……
這一麵的損壞更加嚴重，幾乎隻能分辨寥寥數字，而且前後難通。梅姨雖能認出古字可是實在是連不上，葉澤也就作罷，不去理會了，反正仙蹤林秘籍駁雜，等以後有的是機會。
“葉澤，你這是在練拳？”
葉澤身後傳來顧瑤的綿軟的聲音。
顧瑤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環顧四下。
“睡的真舒服，比客棧舒服多了，還不花銀子”
顧瑤走到葉澤身邊。
“這是？.……你怎麽把它帶來了，”
顧瑤看到葉澤放在木犁上的牌子，一下子剛睡醒的迷糊勁一掃而空。
“我一直帶在身上啊，又不是什麽大物件，也不麻煩”
葉澤不解的說道。
“它是銀的吧”
顧瑤說著就伸手要去抓起牌子。
“我這剛學一麵呢，還有很多不懂的，你可別打它的主意”
葉澤搶先一步一把抓起牌子就往胸口塞。
“怎麽，這可是仙蹤林的東西，雖然你現在勉勉強強也算是仙蹤
林的人了，但我是誰，啊，我是誰”
顧瑤指著自己鼻子作勢要搶。
“這可是老顧親手給的，有大講究的，當銀子使了，可惜了”
葉澤手捂著胸口，連連後退。
“有什麽講究，就你剛才那兩下子？”
“你不懂”
“我不懂？怎麽說我也是你師傅，有這麽跟師傅說話的嗎”
幾番僵持葉澤還是拗不過顧瑤，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牌子。
顧瑤拿著牌子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
“怎麽樣，看不懂吧”
“嗯。是銀的”
葉澤無奈黑著臉坐到木犁上唉聲歎氣。
“哎，你就這點出息，就這牌子的大小也就夠本小姐吃上幾頓的，還不稀罕，拿去拿去”
顧瑤隨手把牌子丟還給葉澤。
葉澤接著牌子立馬藏進胸口，生怕顧瑤反悔又想著把它當銀子使。
顧瑤看著葉澤的作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阿吉呢”
看顧瑤沒想在打銀牌的主意，葉澤也就放心了。
“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不見人了。”
顧瑤在葉澤身邊坐下，有些傷感的說道：
“阿吉真可憐，一個人生活在這裏，身子骨還那樣，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難找”
“是啊，當初起碼我身邊還有一個陳老頭，哦，還有小黑”
“你還養了隻狗？怎麽沒聽你說過”
葉澤想死的心都有，以小黑那神出鬼沒的風格，保不齊這會就聽到顧瑤的話，趕忙解釋道：
“小黑是人，是個.……很奇怪的人”
“是人幹嘛叫小黑，小黑不是狗的名字嗎。小黃，小白什麽的，以前劉師兄就養了條狗，就叫小花，可愛極了，就愛跟我屁股後麵轉圈”
“你說阿吉會跟我們回仙蹤林嗎”
葉澤實在是不想在狗這個問題上跟顧瑤在說下去了，岔開話題問道。
“為什麽不呢，難道仙蹤林不比這裏好嗎”
“對你我來是，可對於阿吉來說也許就不是這麽回事了，我昨晚也想了下，我們隻不過才認識一天就讓他跟我們回仙蹤林是不是草率了，也沒問過他的意思，也許他想留在這呢”
“我們吃了人家那麽多的餅，我昨晚在屋子裏翻來覆去也沒找到別的食物了，”
顧瑤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對於顧瑤這翻東西的習慣葉澤不予置評。
“要不一會等他回來問問他吧，如果他願意自然好，要是他不願意.……”
“葉澤，我覺得我們該……”
“你兩醒了”
顧瑤話說一半就看見阿吉推開小木門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提著個破舊漏洞的籃子。
“你這一大早幹嘛去了”
葉澤問道。
“我去挖了點水羊角，家裏實在是沒有餅了”
阿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聽了阿吉的話，顧瑤葉澤更覺得不好意思。
“你怎麽不把我叫醒，大家夥一塊去啊”
葉澤接過阿吉遞來的籃子，裏麵有小半藍野菜。
“你們不認識，挖不好的，這水羊
角是羊角村的特產，外人是不知道怎麽挖的，你看吃這裏，可甜了”
阿吉拿起一根野菜，指著粗大的根部說道。
葉澤顧瑤相視一笑。
三人就圍著個破籃子吃起了野菜。
“阿吉，昨天我們跟你說的那事你考慮的怎麽樣，我們要先去旗兆道，估摸著沒什麽事就先返回羊角村，然後在一起回仙蹤林”
葉澤啃著阿吉所謂的很甜的野菜，小心翼翼的看著阿吉說道。
阿吉擔心這半籃子水羊角不夠三個人吃的，幾乎就沒怎麽吃。
“我……”
“你不用現在就決定，可以等我們從雙聖樓回來在決定要不要跟我們回仙蹤林”
顧瑤啃了幾根也覺得沒滋沒味，但又怕阿吉失望，硬著頭皮把一根最小的水羊角放進嘴裏。
葉澤看了顧瑤一眼。這丫頭還真是單純，隨隨便便就把雙聖樓的事情告訴一個相識一天的陌生人。
顧瑤看到葉澤投來的眼神，還以為他讓自己再勸勸阿吉。
“阿吉，我們也知道你對這有感情了，可你真的願意一輩子呆在這嗎，你還這麽小.……”
葉澤伸手打斷顧瑤的話。苦笑的搖搖頭。
“我知道二位是可憐我。可我.……我不想呆在這，也不想跟二位回那個聽名字就很好的地方”
阿吉絲毫沒把顧瑤的童言無忌放在心上，很平靜的說道。
“要說年齡，你比我們還大些，要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我們也不懂”
葉澤說道。
阿吉擺擺手，笑道：
“就是覺得不該現在就走，雖然我到現在還不清楚當年娘親為什麽不告而別，可我就是還想再等等……再等等我的糖人，也許哪天突然她又回來了.”
顧瑤葉澤二人皆無言。
到最後阿吉還是沒有答應葉澤跟著他們一同回仙蹤林。
他心裏明白，也許跟著他倆回去，自己就能改變。起碼不用老死在這如羊角一般的羊角村。
可能是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他人的幫助，他的怨恨隻有自己，與外人無關，與羊角村無關，與娘親無關.……
顧瑤的意思是不願意看到他倆離開的時候阿吉一個人送行的樣子，所以葉澤二人在阿吉出門為他倆準備下一餐的時候不告而別了。
等到阿吉興高采烈的提著從鄉親們那討來了幾個紅薯回來的時候，他有些失落，有些難過。
葉澤用樹枝在小院的泥巴地上寫下了四個字：
“一餅之恩”
為此他與顧瑤二人還爭論了很久，明明是好幾個餅。
阿吉笑了。
他拿起木犁上麵的一塊牌子，他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銀子。
當年他娘親的不告而別他沒有哭，而這一次他紅了眼睛。
難道這就是江湖嗎？
直到很多年以後，江湖中出現了一個以拳法冠絕於世的宗師，這位大宗師的習武故事讓不少追隨者津津樂道。
之所以練拳，是因為他身上沒有買劍的錢。
也是在很多年以後，以身負八絕的葉澤還是在無妄之濱九死一生，也正是這位拳法聖人以身死一拳破開無妄海，為葉澤開出一條外域九絕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