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魔還是修仙 6. (二合一)
目光所及之處, 除了一條筆直向上的崎嶇山路, 就隻剩下將山路兩側完全覆蓋的濃重的白霧與鉛雲。
楚雲聲行走在這條試煉所用的登天路上,恍惚間有種踏足九霄雲巔的錯覺。
望著隱沒在雲霧中, 渺遠不可見終點與福禍的前方, 他心中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猶豫和遲疑。
種種不可預測的危險場景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地出現, 仿佛他在往前多走上一段, 就會被風刃撕扯成碎片, 或是有天罰的雷電降臨將他劈成焦炭, 抑或是無名的煉獄幽火從腳下噴吐而出, 將他焚為灰燼。
不可名狀的恐慌刹那將楚雲聲的身心全部包圍, 像一團團不透氣的泥巴糊住了他的口鼻和眼睛,讓他感到了強烈的陷溺於沼澤的絕望。
他的氣息陡然凝滯, 胸膛劇烈起伏起來。
不知何時, 楚雲聲踏在山路上的腳步已經放緩, 乃至停了下來,就像一隻無形的手纏成了漩渦, 在攔著他前行, 推著他後退, 返回原處。
“這不像我……”
楚雲聲看著前方,突然低語道。
是人就皆有七情六欲,和畏懼怯懦之心,無法根除。
但很多時刻, 要完成某些事, 實現某些東西, 就必須是要抱著清醒和無畏之心的。
這是楚雲聲很早就明白的道理。若是他連這個都不還懂,那恐怕也不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這個地方。
退縮和怯懦之意僅僅隻停留了幾息,便從楚雲聲的心神中悄然褪去。隨著心神的豁然開朗,前方山路遮蔽的迷霧也仿佛消散了一些,隱隱勾出一道青銅門廊巨大的影子。
楚雲聲抬眼看了看,繼續登山。
但除了剛開始那道放大恐懼和怯懦的阻攔外,接下來的路途就好像已經再沒有了其他考驗,楚雲聲前行了上千步,都未曾再遇到什麽異樣。
他不覺得上清山專門用來考驗潛龍牌有緣人的登天路會是這樣簡單,所以即便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山路的艱險,已然有些精疲力竭,也不曾放下過心中的警惕。
登天路上沒有晨昏變化,但楚雲聲按照自己走過的步數來計算,估測已過了約有兩天三夜的時間。
在這期間,他每走十萬步就會短暫地休息打坐片刻,恢複精神與靈氣,緩解疲憊。而這樣的行進與歇止的循環,他已經進行了太多次。可前路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霧氣。
漸漸地,他的心底不可控製地生出一種懷疑——
也許這條登天路本身就沒有盡頭,就如修行一般,永遠隻有無望的攀升;
也許他迷失在了這條路上,已經走在了錯誤的方向,永遠也抵達不了終點;
也許他注定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看清前方,這也昭示著大多數修士的一生,永遠在渴求提升,卻也永遠地清楚自己已經到此為止,隻能徒然消耗著壽元,隻能黯然神傷,絕望傷悲……
慢慢地,楚雲聲心中那顆象征著一往無前的堅定的石頭仿佛在被歲月的無情與無望碾磨一般,漸化齏粉。
他盤膝坐於山路一側,從打坐冥思的狀態變成了失去力量的懶惰懈怠,無邊的消極如無聲無息的潮水將他淹沒。略微浮起的昏然安逸中,他聽到了一道遙遠虛幻的聲音。
“修行如逆水行舟。登天路者,當一往無前,堅守己心。”
“然知你等修為低微,難度心厄,故登天路過百步者,皆可停止後退。凡過百步者,資質機緣皆合我上清之道,可入門內,無須存落選之憂……”
楚雲聲忽然睜開了雙眼。
“未知的將來與可預見的安排該作何選擇,看不見的前路是否要走下去……這就如人注定一死,所以人之一生是否便毫無意義一般,是道可笑的問題。”
“但也是道亙古的難題。”
在白月城丟掉了那一身明顯有魔修氣息的法袍之後,隻穿了一身簡素白衫的楚雲聲於這樣的消極散漫中透出了一絲不同於往常的慵懶隨性,但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這絲慵懶蕩然無存。
所有的迷茫與無望從他的眼中一掃而空。
他沒有迸發出任何鋒芒,隻是如一柄未曾開鋒的古拙內斂的劍般,緩緩挺直了脊背。
“恐懼、消極、懶惰……選取的都是人性中的弱點。”
掃去了那股頹廢惰性,楚雲聲再次恢複正常,起身繼續趕路。
他分析著方才的兩關經曆,對這條登天路有了些許猜測。
與此同時。
在同一條漫長的登天路上,在不同的雲霧虛影內,有另外七道和楚雲聲一樣或行進或歇息的身影,共是四男三女。
他們有的麵帶恐懼,仿佛陷於死亡的夢魘,難以掙脫,有的滿頭汗水,形容狼狽,望著來時的道路和望不到盡頭的前方放緩了腳步,眼現迷茫,似處於某種掙紮之中。
七人中的少部分也已經走到了第二關,而在他們的耳中,也都漸次響起了那道虛幻的聲音。
“可以停下,可以後退,隻要通過前一百步就算過關,能入山門……但繼續前進必然是有更多的好處,不然這登天路直接結束就好,何必再出現宣告……”
“能從這鬼地方離開……但我真的甘心嗎?”
“我太累了,我堅持不住了,這條規則簡直就是來解脫我的苦難的……但這或許也隻是考驗的一環……”
麵對這道聲音,各人各有反應,有人搖擺猶疑,有人咬牙思索。
在他們的頭頂,無邊無際的霧海雲層籠罩著一條半是虛幻半是凝實的道路。
有兩名負責監察的外門長老立在青銅門廊下,時不時朝底下的霧裏望一眼。
其中一名外門長老看著那些在霧氣道路上掙紮的身影,笑著感慨道:“這一甲子的潛龍牌弟子竟都資質不錯,走到如今,竟也無一人後退,也是難得……”
另一名長老道:“在不知道後退會令他們失去潛龍牌,失去未來宗門給予的隱蔽照顧前,還能不立刻放棄,倒是都有些道心。”
“畢竟都是被潛龍牌選中的‘幼龍’……”
說著,這名長老突然話語一頓,瞥了另一個長老一眼,嗓音壓低,帶著點古怪之意道:“馮道友,近日有關這一甲子潛龍牌弟子的一則流言,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馮長老臉上的笑容瞬間充滿了八卦之色,嘖嘖道:“王道友也聽說了?說起來,前不久這流言剛傳來時,我還看見掌教急匆匆地往刑堂後山去了,後來離開時卻是悲喜交加呀。”
“看來——”
兩名內門長老相視一笑,繼而更為專注地將目光與神識投入登天路中,似乎在分辨尋找著什麽。
即便對登天路有了些許猜測,但以楚雲聲的修為境界也無法做些什麽,隻能在繼續前行時更加有針對的謹慎。
而像是為了印證楚雲聲的猜測,接下來他又連續遭遇了貪婪、嫉妒與好色的考驗。
隻是讓楚雲聲頗感古怪的是,這登天路似乎真能模糊感應到他的情緒一般——
他的貪婪被放大後就成了對一個麵容模糊熟悉、神似殷錚的男子的偏執獨占欲,和對某些研究的無窮止的瘋狂探索。他的嫉妒被放大後就見到了殷錚和其他人攜手,對自己宣告那才是他的一生摯愛。
而他的好色,則是那數個世界,數百年來,一夜夜的肢體交纏,肌膚相貼。
那些溫柔的,深情的,滾燙的,令人難以自持,無法自拔。
但這一切,對楚雲聲來說,與其說是考驗,不如說是又一次看清了自身。
在一生又一生迥然不同的記憶積累裏,在和另一個人一次又一次複雜難明的糾纏牽絆中,任何人都有可能迷失。
楚雲聲也不例外。
所以他時常會審視自己,明確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很清楚,自己對某些領域的探究是要無止境但有限度的,任何沒有限度的事情都隻會帶來惡果,而對殷錚,則是陪伴而非獨占,是給予自由而非鎖困限製,是由情與責任而起的欲望,而非美色與青春的誘惑。
這三道考驗就如一麵鏡子,讓他再次更為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這些想法和認知。
於是在這三關裏,他幾乎是停都未曾停過,便清醒地邁了過去。
很快,楚雲聲就遙遙地看到了前方那道青銅門廊的完整輪廓和那裏的兩道身影,也看清了最後一段山路的距離。這意味著他即將通過登天路的考驗,正式拜入上清山。
但也就在這時,山路兩側的雲霧突然沸騰起來,一股無形的力量忽地撞進了楚雲聲的體內,讓他連防備都做不到。
這股力量寒冷至極,幾乎在入體的瞬間就讓楚雲聲產生了一種神魂與軀體將被全部凍結的感覺。他深藏在神魂內的築基神識被這股力量牽動,再也壓製不住,立刻就要爆發出來。
一個煉氣一層的弟子卻有築基期才有的神識,這不用想也知道有問題。
更何況,這道築基神識還是由原本的魔修功法修煉出來的,帶有魔修氣息,若真被牽引出來,恐怕前方那兩道身影立刻就會一道法術打過來。
危機被毫無預兆地突然引發,築基神識隻在刹那間便要暴露。
楚雲聲眼睫結出細霜,在這神識即將衝破神魂顯露出來的前一瞬,直接心念一動,自毀了神識。
幾乎撕裂神魂的劇痛讓他額角青筋凸起,口內蔓延開一絲血味。
但他的表情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仿佛隻是在忍受著莫名的寒冷襲擊。
不過楚雲聲發現,這股力量在他神識自毀後,卻還是在他的神魂和丹田中遊蕩,像是仍在查探什麽,沒有放鬆。
而就在此時,在誰也看不到的雲霧深處,一根細小的橘色的貓毛悄無聲息地從天而降,落在了楚雲聲的發絲間。
溫暖重臨,那股帶來冰寒的力量飛快地消退了。
楚雲聲若有所感地睜開了眼,卻沒有什麽舉動。
等身上的凍僵之意徹底散了,他才慢慢活動了下手腳,拾級而上,走過這最後一段山路,來到那道巨大高聳的青銅門廊下。
青銅門廊下站著兩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修士,一高一瘦,兩人看他走來行禮,都露出了一點莫名其妙的探究之色。
其中高個的修士對他略微頷首,示意他繼續離開此處,便能結束。
等他穿過這裏,快要離開青銅門廊時,聽到後邊依稀傳來了點聲音:“他是最快的,你覺得是他嗎……也是,年紀可能對不上……”
楚雲聲猜測這兩個上清山長老是在找什麽人。
他未多想,收斂起思緒走出青銅門廊,周遭的景象瞬間一變,竟是又回到了山門那裏的考核處附近,隻是這裏顯然是山門內,距離那片考核弟子休息的屋舍也更近些。
前方一片空地,靠青銅門廊附近有一塊山石,一名身穿煙藍色內門弟子服的清瘦少年手持玉簡,站沒站相地靠著山石,似有些百無聊賴。
“誰不知道這登天路除了半路放棄的,沒個七八天絕對走不出來啊,這才第三天,這麽早派我過來等著有什麽意思?平時都是什麽好師兄好師姐,一到幹活兒的時候都淨想著給你們的好師弟安排……這種大熱的天,就該窩在洞府裏擺個清心陣,吹著小涼風,吃著小靈果,看一看百曉生的春戲圖……”
王霈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玉簡拍著手心,邊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緒,邊困頓地打起哈欠。
隻是他的嘴剛一張開,眼前的青銅門廊就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手裏的玉牌發出一道光亮,射入了王霈手中的玉簡。
王霈敲玉簡的動作一停,張大的嘴險些忘了合攏。
他有些懷疑地低頭看了一眼玉簡中的時辰,又抬頭同樣懷疑地看了眼走到麵前的少年,沒忍住道:“這才第三天吧?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王霈沒有懷疑楚雲聲不是潛龍牌弟子,或者是半路退出的,因為那兩種情況不會從青銅門廊內出來。
楚雲聲一看王霈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出來得太早了,甚至有可能打破了某些記錄和常識。他沒去解釋什麽,隻是平淡地反問道:“這位師兄,三天的時間很快嗎?”
王霈張了張嘴,盯了楚雲聲一會兒,道:“很快……不過也不算最快的,這一千內你應當能排進前五,其餘四位,除去隕落的那位之外,剩下三位都已經是宗門的內門長老了,有的在門內是一峰之主,有的在外駐守……你小子,日後隻要好好修行,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霈瞅著楚雲聲嘖嘖感歎,仿佛看到了一個修行天才冉冉升起,於是他決定表現出一個內門師兄的和藹可親的一麵。
扯動嘴角,王霈朝著楚雲聲露出一個燦爛友善的微笑,語氣極其親切熱情道:“師弟呀,登天路走完了,接下來要考核選擇去處了,你決定好報名哪裏了沒有?師兄我叫王霈,是丹峰的……”
“我們丹峰不僅風景怡人,靈氣充沛,還有各種丹藥優先供應,走在路上時不時都有師兄師姐投喂,那些丹藥都是價值不菲,你去外麵要好幾顆靈石呢……等你自己能煉丹了,那靈石就和雪花一樣,唰唰地往儲物袋裏進……”
楚雲聲忽然有種重回現代,麵對售樓處推銷員的錯覺。
但他眼下注定不會去丹峰摻和蕭逆的事。
所以不等王霈繼續熱情推銷,楚雲聲就道:“多謝王師兄,丹峰很好,但我已報名了煉器堂。”
王霈的熱情戛然而止:“你竟然喜歡打鐵,唉……不過你眼下還未考核,還可以改。”
他暗示了一下楚雲聲,但楚雲聲淡淡笑著搖了搖頭。
王霈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喜歡去煉器堂灰頭土臉地貧窮打鐵,也不願意來丹峰清高優雅地煉丹發財。但楚雲聲已然定了選擇,他也不是非要強人所難,隻是略有些迷惑和失望。
簡單給楚雲聲介紹了一下煉器堂的考核後,王霈問道:“你也是來得巧了,今日其他的四處還都沒來,但煉器堂和丹峰卻已經開始考核了。你是打算先歇息一日再去考核,還是現在就去?”
“現在便好。”
楚雲聲道,又看向王霈:“有件事還要勞煩師兄。還請師兄莫要對其他入門弟子提起我三天走過登天路之事。”
王霈微訝,旋即恍然笑道:“看來你還是個低調的。低調點好,在修真界,低調才能活得夠長。”
這種事對王霈來說本就是無可無不可,他也沒多猶豫,便答應下了楚雲聲的請求,然後就給楚雲聲指了一條路,前往煉器堂的考核地點。
按照王霈所指方向,楚雲聲走了沒多久便看見一間模樣樸素的石屋立在一片樹林邊,一名長須老者盤膝閉目而坐。
而另一邊相隔較遠,則矗立著一座足有數十丈高的巨大丹鼎,幾名煙藍衣衫的內門弟子正組織著考核。考核者數量極多,排成兩隊,分別走到丹鼎周圍的石台上參加考核,與石屋前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楚雲聲朝丹鼎那邊看了一眼,在角落發現了沉著一張臉、目露嫉恨的蕭逆。
他順著蕭逆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單柔柔正被兩名英俊的男弟子圍著示好。
楚雲聲有心對丹峰那邊的考核警示一下,但目前的處境卻難讓他找到機會。
平靜地收回視線,楚雲聲走到石屋前,朝那名閉目的老者略一行禮:“長老,我來參加煉器堂考核。”
這名長老沒有睜眼,而是慢悠悠開口道:“來參加我煉器堂考核,為何方才卻看向丹峰?”
像是半點沒感受到這名長老流露出的小氣不滿,楚雲聲淡淡答道:“看熱鬧。”
聞言,這名長老睜開眼,半是好笑半是詫異地瞧了楚雲聲一會兒,竟沒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違心,於是笑道:“你這答案合老夫胃口。進去吧,隨便選一間煉器室,三個時辰內煉出一件一階中品法器便算過關。”
楚雲聲早就知道上清山各處的考核是實踐,也不驚訝,他對於術術之道還有點魔尊的底子,煉個一階法器還不成問題。
將潛龍牌遞給老者,楚雲聲推門走進石屋內。
進門之後,楚雲聲才知道麵對這麽小的一間石屋,老者是怎麽說出來“隨便選一間煉器室”的,蓋因這石屋雖小,卻是一件法器或靈器,內裏空間足有一間廣場大小,列著一排數十扇門,都是煉器室。
但上清山,以及整個修真界,煉器一道都相當沒落,所以這數十間煉器室隻迎來了他一個參加考核的。
選了一間煉器室進去,裏頭正中央擺了一座水缸大小的火爐,其內跳躍著赤紅的火焰,牆麵一圈全是各種煉器材料與奇異金屬寶石。
楚雲聲環視一遍,已然確定了要煉的物品。
石屋外,在楚雲聲進去考核後,監考此地的袁動山就看著手裏的潛龍牌發起了呆。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眼底仍帶著些許難以置信。
他知道潛龍牌弟子是將來內門的備選種子,也知道登天路何時開啟,還知道三天走出登天路可能將擁有什麽樣的未來,所以他非常不解。
這樣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站出來大喊一聲就會被上清山六峰的監考弟子或長老爭搶,甚至內門長老都會心動提前幫他取消雜役弟子身份收徒的天才,怎麽就會來了他們煉器堂?
“這許是真是熱愛煉器一道吧。”
袁動山由衷感歎。
正當他在這裏思索著天才的選擇時,石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麽突然炸開。
袁動山一驚,猛地起身看向石屋,生怕這剛到手的天才英年早逝。
但這石屋是他的靈器,他能感應到內裏的部分變化,察覺到楚雲聲似乎隻是炸了個爐,有陣法和銘文保護,沒受到什麽傷害,他便又猶豫了下,重新坐了下來。
六峰考核如沒有性命之憂,一般是不能打斷的。
為了以防萬一,袁動山分出一縷神識,專注地關注著石屋內的變化。
沒過多久,又一聲炸爐響動傳來。
袁動山眉心一跳,不動聲色。
半個時辰後,砰一聲,四階靈器的石屋似乎都微微顫了一下。
袁動山捋著胡子,看了看自己的石屋,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同時有些疑惑楚雲聲究竟在煉什麽東西。
一個時辰後,巨響傳來,石屋的牆麵鼓蕩了一下,對麵丹鼎那裏有幾道目光射過來,像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袁動山正襟危坐,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一個半時辰後,地麵連帶著周圍的樹木嗡地一震,石屋外層的銘文微微亮了下。
袁動山臉皮抽動了下,開始計算起這些銘文和陣法還能撐幾次,要不要修補,修補的話又要花多少靈石:“這小子到底在煉什麽玩意兒?靈器都沒他動靜大,炸了這麽多次,該不會他不會煉器吧……萬一真煉不出來,是讓他過,還是勉勉強強讓他過呢?”
兩個時辰後,巨響如驚雷,沉悶得驚心動魄。
而石屋上方似乎真有雷霆在隱隱聚集,微不可見。
袁動山的蒲團上就像有針在紮一樣,簡直坐不住。
他的表情已經有點扭曲了,嘴裏念叨著天才天才,才能勉強壓下想要衝進去把楚雲聲揪出來的衝動。
臨近三個時辰時,一道驚雷聲驟然響起。
袁動山猛地抬眼,就見一道粗壯如圓木的閃電劈在了石屋屋頂,迅速被石屋吸收發散。
“這次竟然不是炸爐,引動雷霆,這是天劫的氣息……這小子,不,這天才竟然煉出了極品法器?”
袁動山滿麵掩都掩不住的驚喜。
無論是法器、靈器、法寶還是靈寶,一般下品、中品和上品都是易得,唯有極品煉製的條件極為苛刻,還講究一定的緣分和契合,算是難求,所以哪怕隻是一階極品法器,也是要比普通的二階法器強上許多,價值也高。
就是他作為煉器堂的外門長老,築基修為,都沒有煉成過一件極品物品,可見其困難程度。
袁動山立刻將楚雲聲之前的所有炸爐歸於精益求精的天才作風,不再在意。
聽到對麵丹鼎那邊傳來了一陣驚歎和議論聲,袁動山頓時有點美滋滋,立即起身迎向打開石屋門走出來的楚雲聲。
本著揚眉吐氣,朝丹峰炫耀一下的心情,袁動山不太刻意地提高了點聲音,對楚雲聲問道:“考核結束,看這動靜,你應當是煉成了一階極品法器?”
楚雲聲頷首:“對。”
丹峰那邊傳來輕微的吸氣聲。
袁動山滿意極了,繼續捋著長須,和藹地問:“煉的是什麽?”
楚雲聲將一樣橘黃色的東西從儲物袋內取出來,回答道:“能自動清洗貓屁股、自動鏟屎的貓砂盆。”
如被瞬間抽空了聲音,偷聽的丹峰眾人倏地一靜。
袁動山捋著胡子的手一顫,拽掉了一大把胡須——貓、貓砂盆?那他娘究竟是個什麽邪門東西!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飄來,打破了考核處這詭異的寂靜。
“他來考煉器,是你的主意?”
袁動山攥著掉落的胡須,莫名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