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仙君與小狐妖2
俞鹿一愣,隨即,眼睛一亮。
桓行素。不僅人長得美,連聲音和名字都那麼好聽。
在這個時候,心中痒痒的俞鹿並未聯想起來,世間有一脈響噹噹的桓姓。
那就是絕境山上,仙族天帝一脈。
當然,即使她聯想到了,也不會猜到眼前的「桓」,恰恰就是絕境山上的「桓」。
眼前這一位,也並非如她所想,是一個初離師門的小道士,而是下凡歷劫的戮仙君。其真身為一條玄碧鱗片的五爪長龍。年紀雖比當今的天帝小,論資排輩,卻是天帝的小舅舅。
桓行素是他的本名。
到人間歷劫前,桓行素收起了滿身仙氣,化為凡人模樣。可是,就和「妖氣難以徹底遮蓋」的道理一樣,無形無色的清貴龍氣依然環繞在他的身側。尋常小妖見他的第一眼,都會禁不住龍氣的威壓,敬畏退避。
落在了啥也不知道的俞鹿眼中,她只當這是妖怪和道士之間天生有距離感所致。
越是細看這俊美的小道士,就越是心饞。然而,一想到自己那光禿禿的尾巴尖兒,她又沮喪了起來,懊惱得想在墊子上打滾。
「道長,我的爪子和尾巴要多久才能好起來呀?」
小狐狸的四隻爪子都被白綢裹上了,兩隻耳朵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去。唯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懵懂又信賴地看著桓行素。顯然並不知道折磨自己的天雷,實際是因眼前之人而來的。
天劫不可波及無辜。桓行素選擇在擎山渡劫,自然是因為算好了一切。誰曾想,這隻小狐妖會成為一個變數,被卷進了他的天劫里。
桓行素的心間閃過了複雜的情緒,或許,還有輕微的內疚和不解。他合上藥瓶,抿了抿唇,言簡意賅道:「很快會好。」
俞鹿被一道天雷劈得原形都顯現了,已經沒有殘存法力給自己調息療傷。而桓行素在渡劫期間,暫時封閉了仙力,不能直接給她治癒創口。不過,這葯是從絕境山上帶下來的,本是仙族所用。給妖怪治癒雷劫之傷,那是綽綽有餘的。
果然,才一會兒的功夫,俞鹿就發現傷口那股痛麻感被清涼的滋味驅散了,暗暗吃驚——這葯是什麼來頭,怎麼好像比狐族的靈藥還厲害?
心中這麼想,面上卻是可憐巴巴的,懇求道:「可我還是很疼呀。道長,在我好起來之前,你可以大發慈悲收留我一段時間么?不然的話,讓別的妖怪發現我受傷了,他們肯定會吃掉我的。」
狡猾的小妖精,天生就知曉如何行勾引之事,如何博得他人的憐惜。
桓行素看了她一眼。
此事是因自己而起的,那麼,負責到這小狐妖痊癒之時,也是理所應當的。
至於自己的真實身份,因天機不可泄露,桓行素無意揭開,也就沒有糾正這小妖怪對自己的稱呼,沉穩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便看到這小狐狸的雙眼笑彎成了月牙,感激地說:「道長,你真好!」
可一說完,她的鼻子就抽了抽,打了個噴嚏。
桓行素愣了下,才忽地意識到,她應該是冷了。
龍可以冬日潛川,素來不懼嚴寒。他也從未豢養過仙寵,故而,一時沒想起來,這小妖怪是不耐寒的。
況且,她還受傷落水了。
桓行素蹙眉,有輕微的懊悔,先用被子捲住了這小狐妖,只讓她露出了一顆頭,再探身將窗戶關小了。
看她仍在瑟瑟發抖,桓行素抿抿唇,留下一句「稍等」,就匆匆離開了。
俞鹿老實待著,等了片刻,便見桓行素抱著一捆木柴回來了,投進了火爐里。
屋中靜了下來,只餘下了偶爾響起了「噼啪」聲。暗紅的火光亮起,映在了少年那張雪玉般的沉靜面容上。
果然,人一生得好看,就連坐在小板凳上燒木柴,都像天仙一樣出塵。
火燒旺之後,小屋內的空氣慢慢暖起來了。
桓行素停下了動作,擦了擦手,看向了那望著自己發獃的小狐妖,問:「現在還冷不冷?」
「還是冷。道長,你可以抱我過去,讓我靠近一點烤火么?」
火爐里的光微暗了一下。落在牆上,像是蒙了一層灰翳。
桓行素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了她。
對人類來說,初次認識,就要對方抱著自己烤火,是一個相當冒昧唐突的要求。
況且,她和桓行素還不熟悉呢。
俞鹿說完便有些忐忑。兩隻后爪藏在被子里,爪心有些緊張地輕縮了一下。但面上撐著沒移開視線,依然一派天真地看著他。
如果俞鹿現在是人類姑娘的外形,那麼,桓行素十成十會拒絕這一請求。
可俞鹿現在是一隻落水的狐狸。看起來和遭了難的小動物無異。
或許,就是這看似無辜可愛的表象迷惑了桓行素,他的視線在她瑟瑟發抖的兩隻前爪上停頓一下,沒說什麼就走了過來,抬手,將她連同被子抱入了臂彎里,坐回了火爐旁的小板凳上。
「道長,你太好啦,謝謝。」
桓行素往火爐里投了一根木柴,輕聲說:「不必道謝。」
這裡好暖和。
俞鹿趴在了桓行素的膝上,愜意地抖了抖小鬍子,眯起了狐狸眼。
她不是純然被美色所惑才提此要求的,因為那張裹著她的薄被,吸走了狐毛上的大部分水,已經濕了。雖是阻隔了外界的冷空氣,可被子里也是潮濕的,很不舒服。
在火爐旁,狐毛的水分漸漸被蒸發了,原本是粘成一縷縷的,如今都蓬鬆了起來,加上屁股的九條尾巴,像個炸開的小毛球。凍僵的爪子也回溫了。
與之相比,這張被子被烘乾的速度,還要再慢一點。
俞鹿自己都尚未覺出問題。桓行素已發現了。他低頭,二指捻著那張薄被,微微蹙眉,起身取了一張新的乾燥的毯子回來,換掉了現在這張,重新蓋住了她。
大抵是虛弱所致,俞鹿很是疲乏。方才因變故刺激,就撐了一路。眼下,她的精神頭終於要用盡了,四肢癱軟,呼吸變得綿長,小肚子一起一落,蓬鬆的毛顫呀顫的。不知不覺,就沉沉地入了夢。
第二天中午,俞鹿才醒來。
她已經不在桓行素的膝上了。蜷在枕頭旁,佔了一小塊地兒,身上蓋著被子。
床鋪整整齊齊的,見不到一絲凌亂的痕迹。
莫非桓行素很早就起來了?還是說他昨天晚上沒在這裡休息?
窗戶開著的,桓行素坐在椅上,正托著腮,手執著一卷折過的書在閱讀,姿勢很是隨性。
俞鹿有點驚訝,還以為他那種性格的人,看書的時候會正襟危坐的呢。
聽見了動靜,他抬眼瞥來。在日光下,少年的眼珠顏色被釋得更淺淡,眼睫彷彿羽扇似的,在眼睛的下方落了一片淡淡的影。
哇。
俞鹿咕隆地咽了口唾沫,小胸脯里的心臟又不爭氣地漏跳了兩拍。
桓行素顯然不知道她的想法,發現她醒了,便隨手將書卷放下,走了過來:「你醒了,感覺有沒有好一些?」
「手腳沒昨天那麼疼了,但還是疼。」俞鹿的口吻不知不覺就帶了些撒嬌的意味,扭頭,看了一眼尾巴,癟了癟嘴:「尾巴還是沒好。」
她的尾巴焦了的那塊還是光禿禿的,估計新毛沒那麼快長出來。
桓行素說:「讓我看一看手。」
俞鹿「唔」了一聲,乖乖將兩隻爪子都遞到了他手中,眼巴巴看他。桓行素拆開了白色的絹布。就看見她右手的傷口有些滲血,別的爪子狀況倒還好。
桓行素仔細地為她重新上了葯,包紮好了傷口。
俞鹿盯著他挺直的鼻樑,忽然說:「道長,我都沒有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呢。你怎麼都不問我呀?」
其實俞鹿的心裡可清楚了。桓行素根本就不打算和她一隻妖怪深交,也對她不感興趣。
等她能跑能跳了,他估計就會對她下逐客令。
既是如此,就沒必要多此一舉,問她的名字了。
但這又如何?她偏要迎難而上。
俞鹿佯作不知,厚著臉皮,自我介紹道:「道長,我叫鹿鹿,是那個蹦蹦跳跳、頭上有角的『鹿』。」
故意省略了姓氏,不告訴他全名。那麼,桓行素就不得不用親昵的疊字名來稱呼她了——俞鹿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可以說是非常狡猾的小妖怪了。
實際上,她也沒有猜錯,桓行素確實沒將一隻萍水相逢的小妖怪放在心上。
但是,出於禮貌,他頓了下,還是低聲「嗯」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也並未懷疑這不是俞鹿的全名。畢竟妖怪不像人類,不一定每一隻都有名有姓。
哪想到俞鹿還要得寸進尺。一見他應下,她一副很高興的模樣,湊近了點兒,打開了話匣子,開始問東問西了:「道長,你今年應該還不到二十歲吧?是自己離開師門出來闖蕩的嗎?」
桓行素再度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道長,那你定親了沒有?有喜歡的姑娘么?」
桓行素一靜,輕抬眉梢,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小狐妖的目光軟糯又好奇,似乎沒有別的深意:「凡人不是都很早成親的么?很多人不到二十歲就有兒有女了。道長你還沒有嗎?」
這樣不害臊的問題,問的還是一個剛認識的男子。若是凡間的女子,多半是羞於啟齒的。
但妖怪又不能同況而論。
料想,這小狐妖也並無它意,只是性格單純,想到什麼就問什麼而已。
桓行素輕吁了一口氣,終於淡淡地給出了一個確切的回答:「沒有。」
俞鹿眨眨眼。她感覺到了桓行素在彼此之間劃下了一道界限,對於她的刨根問底,他有一絲不悅——儘管那很輕微。看上去,不過是表情變得冷淡了一些。
但俞鹿已經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表面上無辜地「哦」了一聲,內心則已是心花怒放。
在民間,道士分很多種類型,有的是可以婚配生子的俗家弟子,也有過得跟和尚差不多的類型。不管桓行素的師門屬哪一種,他現在都還沒有相好,也沒有婚配。
真是意外,畢竟他長得那麼招蜂引蝶。
俞鹿將臉埋進了胸口那圈蓬鬆的護心毛里,偷偷笑了幾聲,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桓行素眸光微沉,一直沒說話,給她處理好了傷口,看這小狐妖一臉懵懂的模樣,他無聲嘆了一聲,終於開了口:「還有何處不適?」
語氣比方才緩和。
「沒有了。不過……」
「不過什麼?」
「道長,我一天沒吃東西了,肚子好餓。」俞鹿舔了舔嘴唇,試探道:「我想吃燒雞腿。」
「……」
俞鹿小心地覷著他的表情,不太有說服力地補充道:「一隻……不,兩隻。只要兩隻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腦洞小劇場】
俞鹿:我和雞腿鎖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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