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原點3

  等電視節目完了,  俞鹿不信邪,上網搜到了這一期節目的回放。進度條直接拉到了該綜藝女星的片段。她眉心微蹙,掐著手錶,  果然,這位女嘉賓下台時,  時間剛好過去五分鐘。

  「啪嗒」一聲,  俞鹿的泡麵叉子掉進了湯里。

  那麼,  剛才那種時間被延緩了速度的感覺,是她的錯覺嗎?

  俞鹿抬頭,  不甘心地對著空氣說:「系統,是你在控制時間嗎?」

  「就像第一天的時候回溯時間讓我活下來一樣。剛才也是你嗎?」

  回答她的只有一室寂靜的空氣。

  ……

  天氣恢復正常,  惠風和暢,  在熱搜上沸騰了好一陣。之後,氣候再無反彈的徵兆,  人們也樂見其成。新聞的水花也下去了。版面重新被俞鹿和翟輕羽的事佔據。

  俞鹿受傷后,  工作室里堆滿了粉絲送來的花束、信件還有慰問品。她本人一直沒有公開露面,謝絕了媒體採訪,  也推遲了定好的工作。除了換藥,都待在家裡休息。間或還要配合警察的上門調查。

  因為足不出戶,  俞鹿對時間變化的感知,  很大程度上依賴時鐘。

  不知道是她疑心病重,  還是真有其事——她偶爾會有一種時間的流速不均勻、而是隨自己所欲的感覺。

  而那天在空氣中突然出現、和她說話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過俞鹿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打開手機叫個小鮮肉來解悶,  那個聲音會不會突然出現,唱大悲咒或者說鬼故事。

  俞鹿:「……」想想那個畫面就不太想嘗試。

  當然,也確實是因為她最近一直在疑心時間的問題,  沒了尋歡作樂的心思。

  一周后,經紀人傳來了關於翟輕羽那邊的情況。

  事故當晚,翟輕羽的車頭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水泥牆,傷得比俞鹿嚴重得多,顱腦損傷嚴重,脊柱壓縮性骨折,搶救后被送進了icu,一周后終於脫離了危險期,但恐怕會落下終身殘疾,兩條腿都沒有知覺了。

  也即是說,先不說他即將受到的法律制裁,這一輩子他已經和幕前的工作無緣了。

  幾天後,警方通報了結果,顯示這不是一起男女朋友的情感糾紛案件,是翟輕羽對俞鹿追求未果,才起了殺心。

  隨著真相大白,在網上流傳的離奇陰謀論被徹底擊碎。

  翟輕羽有幾個死忠粉絲,在最初的新聞爆出來后,就換了黑頭像,在網路瘋狂辱罵俞鹿。

  隨著警方調查結果、翟輕羽落下殘疾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地見報,她們都不約而同地註銷了賬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俞鹿工作室一直在監測著大眾輿論,也有許多工作要處理。很快發現這幾個刺頭消停了,就優先去處理別的事了。

  這幾天,小林負責開車送俞鹿去醫院換藥。本來按照醫生的估算,要差不多兩周才能拆線。結果俞鹿的傷口癒合速度超乎想象,五天就可以拆線了。

  在換藥的時候,那醫生看俞鹿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

  若不是顧忌俞鹿是醫院的大客戶,且是知名公眾人物,這位醫生可能都想拉她去做科學研究。

  這天,小林按照約好的時間載俞鹿去拆線。去程要經過繁忙的市中心,有點堵車,等來到醫院門口時,天已經快黑了。

  這家私人醫院以保密度高為特色。近段時間,關於俞鹿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但是,目前似乎還沒有狗仔挖到俞鹿在這裡處理傷口。醫院外面冷冷清清的,路燈投下了寂寥的影子。

  因為沒有地下停車場,小林只能將車子泊在了露天的位置。

  這會兒醫院裡已經沒什麼病人了,拆線的過程順利而迅速。離開醫院時,兩人才發現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醫院門頂的白光燈暈染出了一片蒼白的區域,階梯下積了一汪小水窪。濺起的水花濡濕了門前的台階和地毯。遠處的景色、停車場、人行道,都被雨幕掩蓋住了,路燈下雨絲紛紛揚揚,像是被暈開了的一幅潮濕的畫。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好准啊。還好我提前準備了雨傘。」小林從包里掏出了一把摺疊傘,嘿嘿一笑:「老闆,我機靈吧?」

  俞鹿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上傷口剛生出來的細粉色的嫩肉,聞言,笑了笑:「嗯,機靈。」

  雨傘撐開后並不小,但雨勢超乎尋常地猛烈,噼里啪啦地砸在傘面上,蓋過了很多本來就不易察覺的聲音。

  小林一邊將傘傾斜向俞鹿,一邊嘮嘮叨叨:「俞姐,你往我這裡靠一點,我怕雨淋到你。雖然傷口已經拆線了,但還是別那麼快碰水……」

  俞鹿說了聲「好」。

  二人肩挨著肩,踏著水往前走。走到了停車場附近時,籠罩著她們的昏暗路燈燈光,忽然閃了一下,接著暗了下來。抬頭能看到燈絲在發著紅,應該是壞掉了。

  「不是吧,居然現在壞了!」小林抱怨了一句:「這樣還怎麼找車子。」

  俞鹿沒受傷的手搭住了女孩的肩,說:「我記得停在哪裡,這邊來。」

  兩人都穿著平底鞋,小林比俞鹿矮很多,被她這麼摟著,忍不住紅了紅臉:「唔,好……」

  車子就停在了停車場的西南處的空地上,走近了就看到輪廓了。小林鬆了口氣,低頭從口袋裡翻找智能鑰匙,俞鹿接過了雨傘撐著。

  就在這時,凝固在俞鹿鼻尖上的雨水滾了一下,癢意中,彷彿有某種尖銳的東西扎了她的神經線一下。她捏緊了雨傘柄,倏然回過了頭,就看到了她們數米以外竟出現了一個佝僂的穿著雨衣的黑影!

  雨聲掩蓋了腳步聲,再加上環境太過昏暗,她們都沒發現自己是何時被跟上的……或許這人是一早埋伏在這裡的也說不定。

  幾乎是同時,那猙獰的黑影就疾步衝來,揮舞著一把摺疊尖刀,嘴裡傳來了瘋狂的咒罵聲:「賤人!你去死吧!我要你給翟輕羽償命!」

  「啊啊啊啊啊!」

  小林嚇得大聲尖叫,慌忙間拉住了俞鹿的手,按壓到她的傷口,但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這姑娘的第一反應還是將俞鹿往自己的身後推去。

  但她力氣不夠俞鹿大。俞鹿忍痛,撥開了她的手,將她塞入了車子里,後背猝不及防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銀光閃電,轟隆一響。在那乍現的光芒里,刀尖「噗嗤」一聲,深深地扎進了俞鹿的背心。血花四濺的一瞬間在小林顫抖的瞳孔里凝固成了靜止畫面。

  ……嗯?畫面靜止了?

  俞鹿一眨眼,就愕然地發現疼痛在迅速離她而去。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如一縷幽魂似的,飄在了半空中,就和那天在停車場時一模一樣,是遊離的狀態。

  除了她,周遭的一切,都停止了活動。

  晶瑩的雨絲斜著懸浮在空氣里。車前蓋濺起的水花變成了透明的冰晶。還有小林、襲擊者、包括俞鹿本人那副後背扎著刀子的身體,都像按了暫停鍵一樣,滑稽地凝固著動作。

  詭異的靜止持續了一秒,忽然間,一切開始倒帶。

  雨絲反著往天上飛去。襲擊者撿起了刀子,退回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后。小林也僵硬著從車前座坐了起來,與傷口飛快癒合的「俞鹿」的身體一起倒著走回到了醫院門口。

  在一陣熟悉的靈魂撕扯感后,一眨眼,俞鹿已經回到了身體里,再次站在了醫院門口,望著台階下的那一汪水窪在發愣。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好准啊。還好我提前準備了雨傘。」耳邊傳來了小林樂滋滋的聲音:「老闆,我機靈吧?」

  眩暈的感覺衝擊著腦海,俞鹿愣愣地抬頭,望著小林一張一合的唇。

  一次次地回溯時間,玩弄時間。拯救自己,娛樂自己的……根本不是系統。

  而是她自己。

  ——時間的本身。

  ***

  在千百萬個卡爾巴前,世界野蠻荒蕪,生機勃勃,火海冰原競相迸發。最粗糲原始的文明,發源於紅海,那裡也是人類最早的居住地。

  文明的開端,總是伴隨著野蠻殘酷的活動,以及對亘古永恆的強大力量的敬畏與供奉。 .

  「……殺了他,殺了他!」

  「是他動了貢品!是他!」

  粗糲的砂石摩擦著少年的皮膚,磨出了血和鮮紅翻卷的皮肉,在火堆旁拖出了一灘灘黑紅的痕迹。

  少年的雙手被縛,昏昏沉沉,已經記不清自己被這樣拖行了多久。

  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已經痛得快死了。但乾癟的胃、火燒一樣灼痛的喉嚨,劇痛的每一根骨頭,卻都是帶刺的軟鞭,鞭笞著他的心臟,迫使他睜開眼來面對這一切。

  面上畫著油彩的異族部落人,身材高壯,有著和少年不一樣的黧黑膚色。他們憤怒地握著長矛,在不斷地擊打著泥地,嘴裡嘰里呱啦地吐著少年聽不懂的語言。

  ……是了,這件事的起因,是他偷了一塊肉。

  在紅海的邊際,不同部落的互相爭鬥、搶奪地盤、血腥的屠殺已延續了百年。

  被俘虜到這個語言不通的部落後,少年與他的族人一起被關在了神廟後面,一個深凹下去的大坑裡。坑的四邊都是爛泥,根本爬不上去。

  沒有食物,沒有水源。

  每隔兩三天,才會有人來施捨他們一些東西,扔下坑裡,看少年的族人像餓狼一樣,自相殘殺,為了一塊肉與親友大打出手。

  而異族的人站在坑外面,哈哈大笑,以折磨底下的俘虜為樂。

  少年很幸運,也很聰明。在同族徹底自相殘殺完彼此之前,他從坑裡逃了出來。

  但根本走不遠。

  因為他太餓了,這麼多天只吃了一點乾草和泥巴,餓得眼冒金星,再走下去,或許在半路就要成為一具乾枯的屍體。當時,離得最近的地方就是神廟。當少年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從貢品的台上,偷了一塊肉,狼吞虎咽地塞進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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