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七個黑化男主14
沉睡讓苦痛暫時遠去。
可在那之後, 總會有清醒的時刻來臨。
俞鹿醒來的時候,看不到東西,她的雙眼被一條冰絲絹帶捂住了, 沒有一絲一毫光線滲入。被人抱在了懷裡,浸泡在了涼潤的水中。抱著她的人有衣裳,而她身上不著寸縷,像個嬰兒一樣蜷縮著。
池水猶如潮汐,一下下地漫上她被灼傷的肌膚,緩解疼痛。但喪失了視力還是讓俞鹿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喉嚨里發出了脆弱的顫抖聲, 想將蒙眼的冰絲絹拉下去。
只是手一離開池水, 手腕就傳來了一圈灼燒的疼意, 彷彿戴了兩個正在燃燒的鐲子。俞鹿疼得抽了口氣, 很快手就被握住了,重新被放回了水面下。神志不清間, 她感到了惱火, 尾巴焦躁地將池水拍得嘩嘩作響,倏然卷上了加百列的脖子,展露出了攻擊的意圖。
「鹿鹿, 不要抗拒我, 泡在水裡可以讓你舒服很多。」脖子被漸漸收緊,加百列卻沒有反抗或是推開她,聲音充滿了悲傷越憐惜, 微涼的唇輕輕印在她的額上,用顫抖的輕吻,去撫平她的恐懼和憤怒。
「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會再放你離開我的視線,讓你獨自在外了……」
或許是被安撫到了, 俞鹿的尾巴漸漸鬆開了。滑進水裡,轉而纏住了加百列的腰,一動不動地窩在他的心口。終究是精力不濟,在水波的治癒下慢慢有了睡意。
朦朧間,她彷彿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淚珠落到了自己的肩上,停留了一瞬,就融入了涼絲絲的池水裡。 .
第二次醒來時,俞鹿舒服了很多,也不在池水裡了。
她已換上了絲質的睡衣,也摘下了蒙眼布,平躺在了雲朵般軟綿綿的被窩裡。但床上還有一個身影。
加百列側躺在床的外沿,面朝她,背朝外。他身姿修長,肩又寬,又躺得比較靠床頭,一條手臂支在枕上,一條手臂搭在她腰上,形成了一個恰到好處又充滿安全感的姿勢,攔住了光線,也擋住了外界的危險。俞鹿的小腦袋正好被攏在了他的胸膛處,稍一側頭就能頂到他了,暖洋洋的氣息在這狹窄的空間里交融。
俞鹿輕微動了一下頭。看裝潢和屋頂的高度,她回到了第一天,加百列的宮殿里。但很明顯,這裡不是她住過的側殿,而是加百列自己的寢室,比她原來的房間更寬廣、貴氣,卻昏暗得多。原因是所有的窗口、陽台都落了窗帘,不讓陽光照射進來。柱子頂上的獅鷲石像也因光線變化,被鍍了一層陰翳。
結果……還是回到這裡來了。
加百列是打算讓她住在這裡養傷,養好後送走她,還是不會再送走她了?
加百列的金髮散落著,和她的黑髮纏在一起。雕塑般的五官,半張臉被陰影覆蓋著,睫毛長得人嫉妒。他似乎只是淺淺睡了一覺,俞鹿翻動被子的細微動靜,就讓他醒過來了。
誰也沒動。在昏暗環境中靜靜對望了片刻,加百列的神色複雜難辨,伸手撫摸了一下俞鹿的臉,俞鹿忽然扁了扁嘴,往前挪進了他的懷中,又委屈又憤然地控訴:「殿下,那些天使想殺了我。他們用光魔法綁住我的手腳不讓我起來。陽光燒得我的皮膚好疼,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那裡了……」
加百列收緊了手臂,面上閃過一絲後悔,將她摟入自己懷裡,唇輕輕吻掉了她的淚珠,低聲說:「我知道。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同樣的事發生了,不會再有誰能傷害你。」
俞鹿有點愣神,眼皮還被親得痒痒的。其實對比就會發現,加百列的態度有了微妙的改變。以前的他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極有距離感的形象,彷彿一尊完美又遙遠的玉雕。但在今天,他居然主動親吻了她好幾次,摟抱她的動作的力道也大了很多。這過於親昵的相處,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只可惜,由於俞鹿還處在驚魂之事的後遺症中,沒有意識到加百列的異常。還因為他溫柔纏綿的親吻,深深地感到了被人呵護的幸福。心底殘餘的那絲怨氣不知不覺就散了,重新被依戀所取替。
忽然想到了什麼,俞鹿舉起手,捊下袖子,果然看到自己的雙手腕都有了難看又突兀的紅痕。這應該就是光魔法灼傷她的痕迹。雖然已經不疼,但未免也太顯眼了,她的臉都耷下來了。
「別看了,會好的。」加百列看見了,覆住了她的手,安慰她。
「這些疤痕好醜……以後會消失嗎?我不想頂著它們過一輩子。」
加百列說:「會的。」
「殿下等我好了,還會送我去學校嗎?」俞鹿小聲說:「如果是的話,我可以不去原本那間學校了嗎?」
「不會了。」加百列凝視著她,后一句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再也不會了。」
俞鹿這才放心下來。被陽光傷害所耗費的精力都沒恢復,她開始有些昏昏欲睡了。這時忽然聽見了加百列撥了一下她凌亂的髮絲,問:「鹿鹿,你記得傷害過你的天使是誰嗎?」
俞鹿一怔,隨後緩慢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可不是以德報怨的聖母,那些天使都殺她了,惡意明晃晃放在面上,她不可能去幫他們保密身份。
「他們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加百列說:「但是現在不急。等你睡醒了再告訴我。先休息。」
話是這麼說,他卻沒有起來的意思,平時明明忙得不得了,現在卻留在這裡睡懶覺。俞鹿有些許的受寵若驚,問:「殿下要在這裡陪我嗎?」
「嗯,我不放心你。」加百列覆住了的眼,讓她閉目,將她的小腦袋攬在懷裡,低柔地說:「睡吧。」
俞鹿沒有和自己鬥爭,任憑睡意侵襲大腦。很快就墜入了沉眠里。
在夢中,一顆煤球彈到了她的面前,體積比原來縮小了一半,但好在還是活蹦亂跳的。如果它長了淚腺,估計現在正在飆淚:「主人,你沒事吧?」
雖然這顆玩意兒是半路跑到她身上的,但這次畢竟是它救了自己,俞鹿看到它沒事還是很高興的:「我沒什麼大礙,你呢?為什麼小了那麼多?是你飛到第一天把加百列叫來的嗎?」
「離你太遠會損耗我的力量,再加上那時太陽太猛烈了,我就被曬化了一半,但沒關係,只要沒徹底消失,我還能胖回來的。」煤球抖了抖,說:「我哪敢直接闖進第一天啊,還沒踏進第一天的界限就灰飛煙滅了好么?只是到處飛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這個天使長。雖然他明顯比我一路看到的天使都厲害得多,但我記得他照顧過你,如果我模仿你的聲音求救,他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吧。就算髮現了我是魔靈也會手下留情。所以我就把他引來了,然後趁機鑽回了你的身體里。」
煤球一頓,慫唧唧地補充道:「萬一他事後要追究,主人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俞鹿陷入了沉思。
她當時被光魔法捲住了,爬都爬不起來。加百列肯定會發現求救的聲音不是她發出的…為什麼他剛才完全沒有問她的身體里是不是有個魔靈?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她身份不簡單了?這就是他送走她的理由?
說起這個,俞鹿看了一眼進度條,吃驚地發現進度條變成了78%!
俞鹿:「……」
為什麼只是一件關係修復的小事,進展會那麼大?
系統:「宿主,你以為這是小事嗎?你差點就死了。這要是在以前的你待過的世界里,遇到了你本人不合作的情況,我一半會頒布強制性任務給你,去讓你回歸劇情正軌,來保障你的安全,而不管你願不願意。」
俞鹿:「強制性的任務?」
系統:「沒錯。雖然你已經不記得了。但事實證明那很有效。可惜在這個世界,我對你的限制力越來越少,沒法強制你做那麼多事了。所以這個世界的你是最自由的。」
俞鹿若有所思。
算了,不管怎麼樣,進度條漲了,怎麼也比停滯不前好吧。
系統很想說那倒不一定。不過這時候俞鹿很累了,它也就沒有給她多添思慮,就說:「你先休息吧。」
那顆魔靈煤球屬於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即使寄宿在俞鹿體內,也是聽不見系統和俞鹿的對話。發現俞鹿不回答了,也就沒有再嘰嘰喳喳吵著她了。
俞鹿輕輕顫抖的眼皮平靜了下來,呼吸變得綿長。絲毫沒有發現身邊的天使長一直凝視著她的睡臉,再一次伸手,將無知無覺的她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旋上,慢慢閉眼,喉間溢出了一絲輕輕滿足的嘆息。
終於明白了心底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是緣何而來。
此刻,她乖乖地睡在自己的懷抱里,就輕易地填滿了那一塊空虛的地方,讓他不再焦躁不寧。
這種陌生的滿足感,是加百列從未嘗過的。和學習魔法、閱讀書籍、汲取知識、取得成就和讚譽時的愉悅,都完全不一樣。
它是罪惡的火,點燃他靈魂的溫度,在幾百年裡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一直獨佔」的強烈念頭。尤其是他曾險些失去她,又失而復得過,就更看清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就是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願望,那麼,這一次,他不會再逃避和口是心非。
因為直面自己的渴望、藏起她的感覺是如此之好。
恍然間,那隻存在於俞鹿腦海里的進度條,悄然上升了兩格,變成了80%。
很久以後,俞鹿才知道,這竟就是她心心念念要發展的「姐妹情」變質的節點,也是加百列覺醒了自己的感情、進而走向崩壞的最初始的□□——儘管它這時不顯眼,但確實已經出現了。
……
數日以後,原始天的教廷的一場詠唱會結束了。
四散收拾的四翼天使們,都看見了彌賽亞叫住了加百列,不知和他說了什麼,隨後他們一起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里。
大約十分鐘后,彌賽亞先推門走了出來。那張一向慈愛的面容,竟罕見地帶了幾分憂怒,似乎是在裡頭進行了一場很不愉快的對話。
片刻后,加百列才步出,臉色倒是很平靜。
兩大巨頭顯然在裡面吵了架。四翼天使們都不敢多事,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在教廷一個角落,天使長之一的雷米爾坐在了欄杆上,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友人,說:「瞧瞧彌賽亞那臉色,我多少年沒見過他這種表情了,加百列怎麼惹惱了他?是因為第三天那件事么?」
兩天前,第三天的天界首席學院里,有幾個學生因犯了事而被處理了,每一個都掉了兩根翅膀。
這和沙利葉恐嚇弟弟時的「打折翅膀」是不同的,被砍掉翅膀時,就像身體極重要的一部分被分割走了,不僅再也長不出來,還會留下醜陋、恥辱的疤痕,是天使最害怕的懲罰。
尤其是對自視甚高的貴族而言,沒了兩隻翅膀,就連二翼天使也不如,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了。
「聽說行刑時可慘了。」雷米爾稀罕地說:「還挺罕見,加百列也會有這麼生氣的時候,那幾個學生犯什麼事了?我真的很好奇。」
烏列說:「好像是差點弄死了加百列從魔界撿回來的魅魔?」
「怪不得彌賽亞是那副表情,肯定覺得不值得為了地獄的傢伙大動干戈吧。」雷米爾聳肩:「我打賭,神已經知道這事了。彌賽亞一定已經告了狀。」
烏列說:「那又如何?加百列是神最寵愛的天使,神不會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