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啊……”
關掉流淌著的水龍頭, 剛剛洗完臉的薄野翎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喟歎，她看著鏡子裏剛從人民教師相澤消太手裏逃出來的自己, 不由質疑起自己上一章覺得對方很好的判斷，有好人會在發現自己學生記憶力超群後沉默半晌，然後露出略顯鬼畜的微笑企圖把整本書的知識點塞進學生腦袋裏嗎？
這樣下去她隻能和學習同歸於盡了。
‘噠噠噠’鞋跟輕輕踏在地磚上的輕擊傳進耳裏，薄野翎收斂了神情整理綁好的長發，轉進女廁的身影下一秒便映入她眼中。
“日安。”來人毫無訝異地衝她打了招呼。
“日安。”薄野翎轉過身, 回道：“上川。”
“B班在隔壁訓練場，我聽說A班在這邊，想說你可能在，就擅自過來了。”上川走到薄野翎身邊, 也洗了洗手, 姿態自然地繼續和薄野翎說話：“我也在電視上看到了, 你在神野的事, 很厲害哦~！”
離得有些近, 薄野翎發現穿著運動服的上川曦身上有輕微的磨損。注意到薄野翎的目光，上川曦哂笑了一下，“這個嗎？沒什麽, 隻是新班級裏的同學們很有活力, 也對我很好奇，為了快點出來找你，隻好一口氣把他們都撂倒了, 也還不賴吧？”
薄野翎不知如何評價上川剛進B班就直接端了整個班這件事, 看對方的眼神, 大概也不在意這樣的事甚至不在意她對此的想法，薄野翎便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繼續自己原本的路線往外走，順便點頭，“很厲害。”
“是吧？”上川曦笑眯眯地走到薄野翎身邊，配合她的步伐慢行起來。
她們說的都是些有的沒的的閑話，偶爾出現帶些JK感的傲嬌發言，一切都是無傷大雅的模樣。上川曦好像有無窮的話題，從神野事件說到新的課業，從同學們的態度又跳到遺憾沒能和薄野翎同一班，長長的安全通道快走完，正逢最後一個話題完結，薄野翎剛想道別，聽見對方忽然說出一句：“他們發現你的個性沒有被奪走。”
她說話的時候還帶著笑意，就像上一句軟語說想和薄野翎同班一樣。薄野翎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明白這句話的意圖，於是隻好繼續看著上川曦。
“敵聯盟裏，有可以奪走人個性的家夥。”上川曦沒有賣關子，笑著地繼續陳述：“你的‘個性’沒有被奪走。”
“爆豪也沒有。”薄野翎沉靜地辯駁。
“他們想讓你成為英雄呢……”上川曦笑了笑，似乎還打算說什麽，但她迅速地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便向薄野翎眨了眨眼，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薄野翎沒說話，目送她離開，然後才往上川之前望向的地方看去。繞著訓練場修建的冗長通道中的一個安全口開著，一個穿著黑紅係戰鬥服滿身汗意的少年站在那裏，皺著眉頭盯了她一會兒，又盯向上川離開的方向，神情莫名的暴躁又帶著幾分不解。
“廁所在那邊，爆豪。”體貼考慮到對方此時出現在這裏的可能，薄野翎首先開口指了一個方向。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被薄野翎的打岔打斷了一下思路，得不出結論的爆豪直接質問：“那個家夥為什麽在這裏？”
不管上川曦怎麽解釋，就算薄野翎也對此做了默認，爆豪勝己都沒相信過她的半分說辭。那場學生活動，他是清醒著直麵了上川曦的，那種用他的個性傷害了薄野翎還露出輕巧笑意的家夥，那種平常掛著假的要死的笑容卻會在即將殺死他們的時候露出愉悅表情來的混蛋，她不是敵聯盟那種會將凶惡與殺意當做惡人的名片般遞出來的常規意義上的反派，但她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不管是對爆豪勝己自己，還是對他英雄預備役的身份，上川曦都是需要警惕的對象。
“她來找我說話。”
薄野翎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爆豪勝己以前就因為上川的事而跟她置過氣，他不理解薄野翎那時的選擇，薄野翎也無法跟他解釋某些關於世界的真相，雖然因為薄野翎當時生病而暫且擱置了這件事，但他們並沒有就這件事達成過任何共識。
不過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對於彼此的脾性兩個人都很了解，對於無法改變的想法，互相尊重就是。
薄野翎靠過去兩步，見身著戰鬥服的爆豪勝己不說話，便重開話題，“真的不去廁所嗎？”
爆豪勝己露出一個‘你找錘嗎’的眼神。
看爆豪勝己抱臂不語，薄野翎雙手背在身後左右看了看對方，見對方硬是耐住了性子盯著她沒吭聲，便先開口：“不生氣了嘛~”
“生氣？”爆豪露出一個你TM也知道啊的凶殘笑容，“你倒是說說看我在生什麽氣？”
“是上川來找我的，也要怪我嗎？”薄野翎認真解釋，“要是我每次看見人家就跑，那也太奇怪了。”
“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隨便你，老子才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可是你剛剛明明超氣……
薄野翎隻好繼續想自己還有什麽地方觸怒了暴躁老哥，她小心猜測道：“轉到A班這件事我原本是想給爆豪一個驚喜來著，所以沒有提前跟爆豪說過，是因為這件事嗎？”
爆豪勝己不吭聲。
“是上學期學生活動結束之後的事了，我想說先隱瞞下來，等爆豪開學之後看到我說不定會很高興。”見爆豪勝己一直沒出聲，薄野翎小聲反問：“還是說，今早爆豪看見我不高興嗎？”
“……”沉默了一下，爆豪沒有回答那個問題，隻是聲調些微放輕：“行，這個算你過了，下一個。”
下一個？下一個什麽？薄野翎感覺自己像個被女朋友查崗的悲催男友一樣，心情一時有些複雜。但鑒於暴躁老哥又倔又難哄，不順著摸估計又要炸毛，薄野翎隻好拉長記憶線陷入思考。
“……敵聯盟？”想來想去隻有這件事了，薄野翎剛試探地說完，就見對方臉色立刻變得不太好。但這件事薄野翎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不管怎麽解釋估計都會惹爆豪生氣。連頭發絲都是用自尊心堆起來的家夥，要是從她嘴裏聽到擔心之類的詞，就算不衝她發脾氣也會因為被看輕而自己慪好久，可薄野翎也不擅長撒謊，她思索了半晌，才回答：“那個人說，去就能見到你。”
所以我就去了。
走廊裏很安靜，那話裏的未盡之言在寂靜中沉浮，薄野翎好一會兒才聽到對方切了一聲。她抬頭去看，發現爆豪勝己已經與她擦肩而過，往後走去。
“誒，爆豪要去哪裏？”
“吵死了，洗手間。”
總之，進入A班後和暴躁老哥的首次會麵莫名奇妙的平安結束了，沒有被捶也沒有被吼，感謝膀胱之神的庇佑。上午補完課，中午薄野翎和同班的大家去了食堂，午休完後重回訓練場。
畢竟還沒有正式開學，雖然其他同學因為要考臨時執照都十分認真訓練，但對於補課的薄野翎來說並不緊迫，下午第三節課結束之後就放了學。
“翎醬之前一直住在教師宿舍嗎？”說話的是蛙吹梅雨，放學的時候她得知薄野翎正要從教師宿舍搬去學生宿舍，便主動要來幫忙。
“嗯。”薄野翎打了卡，帶著蛙吹上樓。身形看起來有些單薄的女孩子已經不像她在監控室裏觀察到的那般敏捷靈活，對方訓練了一天，現在無論如何都該很累了，“其實蛙吹同學真的不用來幫我的，我隻需要帶點衣物就好，完全拿的動，太麻煩你了。”
“之前不是說好要叫小梅雨嗎？”蛙吹先對稱呼進行了抗議，隨後歪頭微笑，“大概是因為翎醬的個性吧，聽說是會對動物類個性的人具有吸引力？我就是這樣哦，總覺得不能放下翎醬不管。”
“……”
“不要露出這樣不安的表情啊，我的個性是蛙，我的個性被翎醬的個性吸引了，聽上去就有種注定會成為朋友的感覺對吧？這不是很好嗎！”蛙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側臉，雖然有些害羞，但習慣了直來直去的少女還是繼續坦言，“我非常的喜歡翎醬，想和翎醬成為朋友，還希望不會太困擾翎醬才是！”
“不，怎麽會。”薄野翎搖頭，“我是很高興的。”
兩位少女交談著步行上樓，薄野翎打開門，堆滿了紙箱的居室便展露眼前。
“好多箱子？！”還在期待新朋友房間的蛙吹梅雨被紙箱占滿視線。
“都是別人寄來的。”薄野翎從紙箱中的一條過道走進去。
薄野翎昨天回來的時候看到這麽多箱子也十分吃驚，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後來才知道這些箱子全是她住院的那段時間別人寄給她的。神野之戰後，她在歐爾麥特退役的戰場上橫空出世，關注度飆升，關於她的信息也在網上泄露，她現在在網上的形象就是個無父無母勤工儉學的孤女，大家為了替她補完身世提供了各種沒有最悲慘隻有更悲慘的可能性。
薄野翎昨晚窩在被窩裏看完裏一篇猜測她可能是父母雙亡親戚死絕以至於黑戶十多年，又猜想了她黑戶生活過得多麽淒淒慘慘戚戚的文章，看得她幾乎忘了裏麵寫的是自己，為女主的悲慘生活哭了半宿以至於連便當都忘了做。
而這些箱子，應該就來自於那些看過了那些文章的人們。
他們被她活得如此勵誌感動了，寄來了各種食物衣服和日用品，還寫了很多加油的小紙條塞在裏麵。
“原本想寄回去的，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說好了，寄件人的信息都被塗掉了。”薄野翎注視著眼前一個箱子上貼著的寄件表格，她將指腹輕輕貼在被塗黑的那行，似乎還能感受到某種殘留的心情。心緒百轉千回，薄野翎回頭看向蛙吹梅雨，卻見蛙吹一副深受感動的表情。
“……我真的沒有那麽慘。”
薄野翎的解釋在各種叫人拍案叫絕的腦洞下顯得蒼白而無力，她隻好放棄掙紮，老實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些箱子是不可能一起帶走的，學生宿舍的房間裝不下，隻好繼續存放在這裏，隻帶著衣物和日用品過去。
看薄野翎開始收拾東西，蛙吹梅雨也幫忙整理起了箱子。墨綠發色的女孩子弓著腰將打開了的箱子重新封好存放，她將箱子一個個碼好，卻在走開時掃見了什麽，下意識退了回去仔細觀察。
“翎醬，你打開過這個嗎？”
薄野翎抬頭，看見蛙吹梅雨正蹲在地上指著一個被壓在下麵的箱子，箱子上金色的TNT的標誌非常醒目。
“好像沒有。”薄野翎走過去，“是什麽嗎？”
“TNT，是一家很有名的隻做英雄戰鬥服的公司哦，這裏怎麽會有這個。”
“是寄錯了嗎？”
薄野翎和蛙吹梅雨困惑對視了幾秒，隨後兩人一起把箱子搬了出來。拆開紙箱，入目的是閃爍著金色英文浮標的黑色手提箱。蛙吹梅雨湊到薄野翎身邊了來，看著薄野翎將箱子慢慢打開。
整齊疊在箱子內部的是雪白的織物，看起來像綢緞摸起來卻不像，不知是什麽材質。
“這是戰鬥服。”蛙吹梅雨此刻已經能確定，“沒有刻英雄名，應該是私人定製的款式吧。TNT公司的私定款，完全是不敢想的數字呢。”
“啊，這裏有張概念圖。”蛙吹翻出夾在衣物裏的紙張，同樣的概念圖就讀英雄科的孩子們都畫過，以自己理想中的戰鬥服為模版，但無論誰畫的，都顯然沒有此刻手上這張線條精致幹練。蛙吹想發出讚歎，又瞥見紙後還有文字，是有些潦草的手寫體。
「很遺憾沒能看到你閃閃發光的樣子，災難開始的時候我被倒下的橫梁砸斷了雙腿，掩埋於廢墟中，所以不能像在場的其他人一樣見證你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登場。
……但我聽到了你的聲音，你溫柔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是黑暗中我所能感受到的唯一能使內心安穩的力量。所以，在被救出來後，我憑著那份溫柔的感受做出了這個設計，並將它送到你的麵前。
我不想打擾你，打斷一朵花開的進程不是一個熱愛美的人該做的事，我會靜靜等待著，你完全綻放在世界舞台上的時刻。」
蛙吹梅雨看向薄野翎，見薄野翎正看著紙出神。銀發的女孩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收到了這樣蘊意深厚的禮物，眉眼間雖然也流露出些許動容，卻也微微抿著唇，像是被什麽沉重的東西所籠罩。
“大家都非常的期待翎醬呢。”蛙吹梅雨頓了頓，繼續說：“因為翎醬確實很出色，出現的時機又剛剛好，恰好是歐爾麥特退役，大家心裏都有些不安的時候。”
“但是，翎醬並不想成為英雄對嗎？”
蛙吹梅雨的話讓薄野翎看了過去，墨綠長發的女孩子呆在她身邊，正注視著箱子裏的戰鬥服，隨後才對上她的視線，“學生活動的時候，我也有看直播，翎醬最後的那場戰鬥，無論是處於上風還是處於劣勢，表情都沒有變過，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翎醬真的不喜歡戰鬥呢。”
“………”
“抱歉，我好像說了自以為是的話。”
“……不，……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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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作不辛苦，但特別占時間，特別特別占時間，下班了還要搞事情有點煩。
這章寫了兩個版本，改了很多次，想死。感謝在2019-12-07 15:39:55~2019-12-11 15:00: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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