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裏撈起個王妃
她是誰?
錦衣男子微微蹙著眉頭,沒有太多表情,眼神定格在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
仿佛很熟悉她,又仿佛從未見過!
床榻上,一名年輕女子正在昏睡,她的身上有好幾處紗布裹著的外傷,好在沒有傷及髒腑,此刻呼吸平穩,睡意正濃。
並沒有感覺到來自床邊之人探究的目光。
而坐在床邊的男子盯著她看了良久,眸中的疑惑仍沒有半分消退。手指無意識的輕叩床沿,陷入深深的思索:她究竟是誰?
若不是他十分篤定自己的計劃成功了,杉兒已經安全到達她想要去的地方。他真的會懷疑是不是哪裏出了紕漏?
而在這靜室之外,偌大的靖海王府不到半天的時間已是流言滿天飛。
就王妃是被人害的失足落水還是自己不受寵自尋短見的問題,湧起了一股洶湧暗流。
有人做賊心虛,戰戰兢兢。有人幸災樂禍,作壁上觀。
有人在猜測著王爺的怒火之下,誰會成為炮灰?
還有人憧憬著,正位虛懸之後,成為那個命運的“寵兒”。
她們都不知道的是,她們的王爺足足看著榻上的“王妃”一個多時辰,也沒想明白,她到底是誰?
澹台靖朝生平頭一次對一件事感到“不可思議”。
他無法解釋,他篤定真正的慕月杉已經到達上官岩的身邊,而此刻出現的“慕月杉”又是怎麽回事?
他是看著杉兒長大的,雙胞胎姐妹什麽的,如果有,他不會不知道。
越想疑惑越深,澹台靖朝斂起情緒,微微抬手招呼身後的人過來。
“主子,有何吩咐?”男子沉聲道。態度恭敬,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迫使自己不去好奇,一閃而逝的詫異也顯得那樣明顯。
澹台靖朝斂回情緒,微微側頭,腹語道:“慕郡主可送到安全的地方?”像是要確認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男子先是一愣,隨即單膝跪地,俯首回道:“屬下萬死,絕不敢欺瞞主子,慕郡主確實已經送到上官岩將軍身邊,非常安全。”
男子也很是疑惑,去而複返的郡主,還落了一身幾乎十死無生的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澹台靖朝沒有說話,擺擺手讓他起來。無歡是他的心腹,亦是兄弟,他又怎會不相信他?他不相信的,是此刻自己看到的!
主仆二人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澹台靖朝再度開口,聲音冷靜:“飛鴿傳書給上官將軍”頓了一下又道:“用密信。”
無歡道一聲:“是”領命退下,多年隨從的默契,讓他完全不用去猜主子沒說完的話。
開門又關門的聲音似乎驚擾了“睡美人”的悠悠美夢,床上的人兒羽睫微扇,鼻腔裏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微微蹙著眉頭,慢慢掀開了眼簾。
目光乍一對上,床上的人霍的一下子想要坐起來,可惜動作太大牽動傷口,疼的又迅速陷回了床榻裏。
震得雕花大床一聲輕響,某女子也是眉頭緊鎖,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呼痛。
而幾乎就在目光相撞的一刹那,澹台靖朝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杉兒,杉兒沒有這個女子那麽敏銳犀利的目光。
縱使隻是刹那閃過,這種本能,若不是刻在骨子裏的,是決計偽裝不出來的。
澹台靖朝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他就那樣表情漠然的看著榻上的姑娘掙紮著坐起身來,因為動作扯動傷口,眉頭緊皺著。目光卻毫無畏懼的迎上他打量她的眼神,
兩人對視好一會兒,姑娘才好像反應過來了似的,亮如星子的目光裏,染上淡淡的迷茫。
“你是誰?”因為剛從沉睡中醒來,姑娘的嗓音還帶著淡淡的喑啞,卻是一點兒都不膽怯。
澹台靖朝一愣,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沒想到這姑娘還會先發製人,他還沒問她是誰呢,反而先被質問了!
手指輕叩椅子邊緣,澹台靖朝淡淡開口,吐出自己的名字:“澹台靖朝”
“澹台靖朝?”姑娘聞言,重複了一遍,莫名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的感覺,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又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青衣俊秀,溫文爾雅。墨發鬆鬆散散的束著,如瀑般垂落在胸前,自成一段風流魅惑。一張俊顏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扯出淡淡笑意,眼眸深邃多情,靜如寒潭,仿佛隻一眼,就要把人的魂魄吸引進去,讓人甘心情願的為他沉淪。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姑娘趕忙斂回情緒,目光無意掃過男子身下的輪椅,心裏一驚:“你腿不方便嗎,還坐輪椅?”驚訝來的太突然,這種不敢置信猝不及防,快的讓人來不及掩藏。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待澹台靖朝答話,姑娘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臉色一紅,連忙道歉,略微有些尷尬。
心裏罵自己:你個蠢蛋,揭人不揭短,知不知道?
看著她自言自語,表情豐富多彩的樣子,澹台靖朝啞然失笑,似乎一眼能看透她的心理似的,柔聲道:“沒關係,本王是雙腿不方便,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有什麽說不得的?”
隻是別人都很避諱,沒想到這個姑娘膽子倒是不小,說的這麽直接。
“哦”姑娘點點頭,才想起來看向自己:“我是怎麽受傷的?又怎麽會在這裏?”也許是紗布纏的太紮眼,姑娘終於想起來了她自己。
澹台靖朝聽言,小心翼翼的反問道:“你怎麽會受這麽多傷,你自己不知道嗎?”眼眸裏似乎很自然的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說實在的,他確實不知道她怎麽會傷的那麽重!
姑娘聞言,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緊鎖在一起。她似乎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而這其中也包括,她是誰?
“我是誰?”姑娘本能的防備隨著這個問題迸發,笑容瞬間消失,眉宇間有些煩躁,抬手拍拍自己的腦袋,她好像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
“你又是誰?我跟你什麽關係?”
咄咄逼人的問話一句接一句,澹台靖朝有些失語。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其一,無歡是在幫杉兒逃跑的那道懸崖下的暗河裏發現了幾乎十死無生的她,他不知道她是誰!
其二,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回來了,如果此刻告訴她,他倆隻是陌生人,縱然他是靖海王也很難收場,而他也保證不了她走出王府後,是否還會安全?
“你是慕月杉。”澹台靖朝答道,心思一轉,語氣堅定的告訴她:“安平王慕海潮的女兒,本王的妻子。”
“妻子?”姑娘一愣,對於這個詞匯,很是陌生。偏頭再看他一眼,仿佛想要確認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但是,此刻的她,就是一張白紙,她根本無從確認,也沒有任何依據去質疑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目光相對,久久,姑娘終於妥協了,也許她真的是慕月杉也說不定呢?
掀被下床,慕月杉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到地上,幸虧澹台靖朝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某人也適時的跌落在他的懷裏。
抬起眼眸,慕月杉好像很不能適應這樣虛弱的自己,神色間有些懊惱:“我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她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問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和他的姿態有多曖昧。
“這月十五,丫鬟陪你去寺廟上香,半路遇到一群黑衣殺手,你失足掉落懸崖了,幸虧崖下是條暗河,本王才沒能失去你。”
澹台靖朝編了個老套的理由,不著痕跡的拉開與她的距離,話說的心有餘悸,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妻子,他很關心她,也很疼愛她一般。
“我不是你的王妃嗎?怎麽還會被殺手追殺?”敏銳如她,顯然並不信服這個理由。
澹台靖朝有些啞然,心思一轉,又想出一個完美理由:“你看本王這個樣子,像是一個有實權的王爺嗎?雖說無實權,也是親王,朝中黨派相爭,難免傷及無辜,愛妃此次幸免於難已是大幸啊!”
澹台靖朝苦笑不已,好像真的在為自己無力保護妻子感到悲傷,眸色間染上濃濃的無奈與歉疚。
“原來是這樣。”慕月杉一聽,反而鬆了一口氣,伸出手豪氣的拍了拍澹台靖朝的肩膀道:“沒關係,以後換我保護你!”
本能的反應,並沒有讓她覺得她的“豪言壯語”有多麽不妥?卻在澹台靖朝心裏掀起了層層微波。
此刻,澹台靖朝是真的好奇了,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子,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竟然放言要保護他?
看她一身傷痕累累的樣子,是哪裏來的勇氣和底氣說這樣的話?她的行為語言與她嬌美柔弱的形象,明顯不符啊!
聽見有人敲門,澹台靖朝斂一斂情緒,沉聲道:“進來吧”剛好把慕月杉扶回床榻坐好。
“王爺萬安。”身穿碧綠色衣服的丫鬟推門進入,福了福身,小心翼翼的走過澹台靖朝身邊,來到床邊:“娘娘,該用藥了。”
丫鬟把頭壓的低低的,手裏的托盤舉到慕月杉麵前。
慕月杉沒有回應,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忽然覺得很別扭,好像有什麽事情十分的不對勁。
“娘娘,該用藥了。”小丫鬟以為她們家主子沒有聽到,又重複了一遍。仍然沒有聽到回應,小丫鬟隻好偏了偏頭向澹台靖朝求助:“王爺,娘娘該用藥了!”
澹台靖朝全程看著慕月杉,擺了擺手示意小丫鬟把藥放下。小丫鬟放下藥碗,帶著深深的疑惑退出房門。
“娘娘是個什麽稱呼?”慕月杉的看著小丫鬟進來又出去,問了澹台靖朝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在她的潛意識裏,她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本能的排斥是忽略不了的。
“你是本王的王妃,下人們當然要稱呼你為娘娘了。”澹台靖朝非常自然的回答,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麵。
心裏的疑雲層層疊疊:這個和杉兒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