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料想不好
這時，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他，有的人目光中帶著不可置信，也有的人帶著鄙夷。他們實在不理解，他為什麽要背叛國家。
那個人被自己的同伴這麽看著，心裏也備受煎熬。可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他家裏也有妻子和孩子，就算是今天真的逃不過這一死劫，他也可以拚命祈求楚離給他一個機會。
不用饒他一命，隻要能準許他向家中寄出一封書信。
那個人起初並沒有開口，因為踏出了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捂著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隻有在這一刻，楚離才有了同樣的感覺。
曾經他也是在外征戰常年不回家的人，難免會想起家中那個令人時時刻刻都惦記著的人，曾經他站在城牆上，看著底下的千軍萬馬都能為他號令，但他心裏並沒有什麽快慰，因為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若是有一天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他也戰死在了沙場上，會不會沒有人為他向家中捎去一封書信？就算去了地府，他也無顏麵對家中的老母親。
親情和責任就像人生路上的兩條大道，一旦選擇，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他身上背負著的，是屬於千萬百姓的身家幸福，和他們期盼憧憬的目光。還有愈漸沒落的楚家老宅。
現在皇帝忌憚的並不是楚家，而是他手裏的兵權。老楚家就像郊外的莊子一樣無人問津，而他卻在這邊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所以，人有的時候就不得不拋棄一方，選擇另一條不得已的路。
他愛國，但那也僅僅是因為百姓愛戴他，希望他能為大堰國土帶來安寧。同時他也希望給心中思念的人一個幸福安定的家。
他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戰場了，都快不知道邊境吹的大風是什麽滋味了。
這會兒突然在敵國俘虜的身上看到了鄉愁的滋味兒，他驀地覺得有些懷舊。
那個俘虜跪在地上，態度擺放的很恭敬，雖說是逼不得已，那也一定要尊敬別人，“王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但是鄙人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如果王爺不答應的話，那就是死，我也不會說半個字。”
就算是繳械投降，他也有自己堅持的驕傲。或許他現在已經沒有提條件的權利了，因為他僅僅是一個被俘的俘虜，但是這件事於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就算楚離要殺了他，那他也要爭取，把這封信送出去。
楚離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目光中莫名帶了幾絲興味。
他輕輕點了點頭，“你說說看，是什麽樣的小小要求？”
俘虜驀地抬起頭來，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楚離，眼中盛滿了渴望與期盼，“我希望王爺能在我死的前一刻，把鄙人的家書送去西晉故土，帶給我的家人，告訴他們我……”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了，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告訴他的家人他已經死了？還是告訴他的家人自己背叛了國家，最終還是落得這個下場？
他總覺得如果這麽說，妻子一定會看不起他，覺得他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後悔當初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想到這個可能性，那個俘虜又猶豫了。
楚離當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不是什麽讀心術，隻是這人性子直愣，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明眼人就是一眼看過去，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來。
“你的要求本王聽見了，放心，本王雖然不會饒過你，但這麽一點小小的遺憾，還是會叫人代替你完成的。”
那個俘虜的要求還沒說完，就立馬磕頭。
“謝大人成全！謝大人成全！”
他心裏是滿足了，接下來就算是死也死而無憾。
但是他身後跪著的那些人，臉色就各不相同了。難道楚離的脾氣真的有這麽好？還可以派人親自送家書？送去遙遠的西晉？
他們一個個都麵麵相覷，嘴巴動了動，但又害怕楚離陰晴不定的性子，惹怒了他，會得到更加嚴厲的懲罰。他們又不敢吱聲了，隻是一個個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那個之前站出來的人。
他們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啊，死之前還能給家人報個平安，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麽的奢侈。
如果不是實在萬不得已，誰願意長途跋涉來到遙遠的地方，離開家人，以後也很難再重聚。這樣的日子，他們就算不喜歡也隻得受著，總想著能有一天能夠解脫，可以回去好好和家人團聚。
但他們都知道，是自己剛才沒有好好把握機會，現在就連這麽一點小事都成了奢侈，隻能眼巴巴的望著那個人。
那個人得到了楚離的允諾，整個人就笑得開心的像個孩子，他的願望也算是完成了，隻是唯一遺憾的是，孩子才滿月，就要見不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了。
這讓他心裏倍感焦灼，恨不得經常衝回去抱著自己的孩子輕輕哄著，再見家人最後一麵。
可是他心底明白，忍讓是有限度的，楚離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覺得無傷大雅，便隨口答應了下來。若是他再提過分的要求，楚離難保不會立馬變卦，到時候就連送信出去的資格都要剝削了，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既然楚離同意了他想要的請求，那是不是，他也應該拿等價的東西來回報？
這麽想著，楚離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主，“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那個俘虜點頭點的很果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雖然他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算不得什麽君子，但楚離舍的這個恩德，他還是要報的。
“我說，我全部都說，上麵派來指揮我們行動的人，身上穿的是藍色太監袍。我們一般平時都叫他‘藍袍太監’，至於其他的什麽信息，我的身份太低微，至今還接觸不到。”
不過他總覺得這些應該也夠了，再往壞處想，不過是一條人命，他自己都不在乎了，還管那麽多做什麽？
他現在就是個叛國賊子，若是能夠逃回去，恐怕也不會受故土的百姓待見。因為……他投降了，這就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