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就算是死也甘願
郡守府後宅，與外麵震天的廝殺怒吼聲相比，這裏就顯得安靜了許多。
整座郡守府擁有下人婢女近百，除了之前運氣不好被青雲宗一行殺掉的的那些，還有三十多幸存者。
再加上秦忘塵、歐陽寧、歐陽霜、歐陽宏的妻子許詩音，以及林家四人，大概共有四十人左右，此時都聚集在這裏。
可這麽多人，卻是沒有發出半點嘈雜聲音。
確切的說，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歐陽寧躺在床上，麵色慘白如紙，依舊處在昏迷之中，身上的傷勢已經包紮好，但那大片大片將衣衫染紅的血跡可以看出，他之前的傷勢是何等嚴重。
旁邊是同樣身受重傷的秦忘塵，雖然沒有昏迷，但情況同樣不容樂觀，胸口處有一個幾乎被洞穿過去的血窟窿，若是再向旁偏上幾寸，便是心髒位置。
許詩音與歐陽霜母女倆坐在床榻旁，關切擔憂的看著歐陽寧與秦忘塵兩人，臉上的淚痕未幹，目中帶著悲戚之色。
林家四人坐在一旁。
林福山沉默不言，何品柔麵色驚慌，苒兒小臉煞白，林思若站在窗口旁，聽著院外的喊殺，又看了看旁邊的歐陽霜幾人，眼中露出歉疚與升騰著憤怒殺意。
至於那些下人婢女，則大部分都聚集在房間的另一側，所有人都是一言不發，神色驚恐而慌亂，目光沒有半點焦距。
整個後宅房間內，被絕望、沉悶、驚慌的氣氛所籠罩。
“我受不了了！”
林思若忽然大喊一聲，將眾人嚇了一跳。
隻見他帶著滿臉怒意，將旁邊牆上掛著的裝飾用長劍一把抽出，拖著劍就要朝門外走，“我要出去把那些青雲宗的雜碎砍死！”
“你給我站住！”
林福山喝止了林思若的動作，黑著臉站起身，似乎在強壓著怒火，訓斥道：“你一個連鍛骨境都沒到的廢物，出去幹什麽？添亂嗎？！嫌死的不夠快？！”
林思若的身影僵在了房間門口，憤然轉身，臉上帶著憋屈和怒火，“可……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啊！已經死了那麽多人！歐陽大哥和秦大哥受了重傷，郡守大人還在外麵跟青雲宗的雜碎戰鬥，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我……我林家人總不能就眼睜睜的看著，什麽都不做吧？！”
林思若的話令林福山沉默了下來，卻是臉色鐵青，雙眼圓瞪的看著這個第一次敢忤逆頂撞自己的兒子，憤怒之餘，還夾雜著一絲不敢置信。
什麽時候，這逆子竟有膽子這麽跟我說話了？！
“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無論自身弱小與否，真正的武者在乎於心中的強大。”
林思若頓了頓，低聲說道：“這是姐夫教給我的道理，我覺得很對。”
房間內，依舊寂靜沉默，所有人都在看著林思若。
隻見林思若同樣沉吟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林府被滅那天，孔老頭拚著性命不要，給我們爭取了逃跑的機會和時間。今天，郡守府死了上千條人命，歐陽大哥和秦大哥重傷瀕死，郡守大人帶人守在外麵與青雲宗廝殺，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我……我沒辦法什麽都不做！”
“就算我隻有煉體境修為，就算我出去一露麵就會被殺死，我也不想什麽都不做！因為……這是做人的道理！”
林思若的聲音開始還顯得有些飄忽，有些猶豫和不確定，但之後卻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仿佛是確定了內心的想法，眼神堅毅，重重點頭，“沒錯，這就是道理！哪怕我衝出去後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指著青雲宗那些雜碎的鼻子罵上一句，然後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也心甘情願！”
林思若的聲音回蕩在房間之中，仿佛觸碰到了所有人的內心，令他們的眼神微微起了些變化，不再像之前那麽慌亂且絕望。
而林福山則已經徹底驚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這向來遊手好閑、惹是生非的兒子，竟能說出這種話來。
振聾發聵說不上，但絕對也會令人肅然起敬。
但，這些話與林福山的性情與想法，卻是決然不同的。
林福山，是一個絕對自私到極限的人。
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第二重要的是家族，剩餘其他的隻能往後排。
至於其他那些與他無關之人的性命，比如孔興思，比如今日死去的郡守府將士，再比如歐陽宏一家，就算死的再多，都不會被他放在心上。
隻要自己沒事，管他人死活幹嘛？
林福山眼神陰鷙，心中滿是怒氣，恨不得直接給林思若一巴掌。
不過，此時當著其他人，特別是歐陽霜她們的麵，自然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
林福山神情陰鷙，瞪著林思若低聲訓斥道：“放你娘的屁！明知是送死你還去？這是什麽狗屁道理。林思若，你要是敢踏入這房門半步，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父親！”
林思若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林福山，旋即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道：“父親，我已經決定了。我相信，等姐姐和姐夫回來，也一定會為我的決定感到驕傲！”
“思若，你別犯傻！”
看著林思若臉上的決絕堅定神色，何品柔頓時慌了，連忙上前攔住他，帶著哭腔說道：“聽你爹的，你就算出去，也隻是白白送死啊。別急，別急，等……等你姐和姐夫回來，一切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嗎？對不對？”
“姐夫和姐姐未必能及時趕得回來。”
林思若深深吸了口氣，眼神堅定狠厲，緩緩開口說道：“我寧願去痛罵青雲宗那群雜碎一頓，然後站著被殺，也不願任憑他人為我們白白付出性命，然後被抓住成為青雲宗威脅姐姐和姐夫的籌碼！”
話音落地，林思若似不願再多少，直接轉身就走。
分明十四五歲的少年單薄身形，竟是走出了壯闊決絕意味。
而此時，卻見歐陽霜不知什麽時候擋在了門前。
林思若微微一愣，“歐陽小姐……”
“不愧是楚大哥和淡墨姐姐的弟弟。”
歐陽霜看向林思若的眼中帶著絲讚賞，輕聲到：“不過，伯父和伯母說的沒錯，你現在出去隻是白白送死罷了。而且……現在還未到最後時刻，我相信……父親他們可以擋住青雲宗，我也相信，楚大哥和淡墨姐姐能及時趕回來的！”
“可是……”
林思若張了張嘴，還要再說。
卻被歐陽霜直接一掌劈在了脖頸上，接著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歐陽霜淡淡歎息，“扶到床上，讓他睡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