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寂滅(下)

  “我老公，還活著？”


  “我隻能告訴你，他還沒死透。”


  “他在哪……”


  “先吃飯，吃飽喝足，我帶你去見他。”林幻雪歎了口氣：“我隻希望你，不要抱太大的幻想。畢竟葉小天現在的樣子……”


  “那成，我必須把自己吃的飽飽的。我不能讓我老公的孩子，沒有營養！”


  周甜甜大吃特吃，一頓風卷殘雲。


  她拭去嘴角的油花，啃光了排骨，喝盡了魚湯。


  林幻雪這才起身，帶著周甜甜，一路來到鋼鐵過道的裏麵。


  在一張冰冷冷，且安靜靜的鐵板上，有一堆，半懸浮，半沉寂的灰燼。


  保持著，一個“人”的形態。


  這個形態，像是在抱著一個人，護著一個人。


  “這是……？”


  “這就是葉小天的寂滅形態。”林幻雪插著兜，對周甜甜說：“我來的時候，是你們兩個全都靜止的狀態，可那個時候，我分明看見一片懸浮的灰燼，保持著“人”的形態，抱著你，也護著你肚子裏的孩子。所以啊，葉小天就算是死，他也在最後一刻做他想做的事情。我欠他一個希望，也欠他一份尊嚴……”林幻雪清清楚楚的告訴周甜甜：“這是我欠他的，所以現在，你有什麽想說的？”


  “他……？”


  周甜甜看著葉小天臨死前，保持的狀態。


  這一刻，她什麽都明白了。


  葉小天在身體粉碎的最後一刻，努力的，抱著自己，護住自己的孩子，化為灰燼了。


  周甜甜捂住嘴，瞪著紅紅的眼睛，泣不成聲。


  她能怎麽辦？

  她能怎麽救他？


  她找不到葉小天的身體，也看不見葉小天的笑容。


  隻是那個人，那個影子，一直就在那裏。


  從未遠去。


  “甜甜姐，我得到的這些訊息，也是在抵抗軍檔案裏分析出來的。”林幻雪趕來的時候，抵抗軍總部，已經被超新星吞噬一空。


  但是超新星隻能覆滅地表以上的十裏虛空，地表以下，還保留著曾經的一切。


  林幻雪救下周甜甜，救下粉塵狀態的葉小天，就一直在尋找破解的辦法。


  抵抗軍總部，關於超神計劃的一切檔案，都已經煙消雲散。


  但是林幻雪還是在零零散散的檔案裏，找到了一些關於“超神計劃”的散碎記錄。


  葉小天也許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抵抗軍的超神計劃。


  所有的人，都在為他做嫁衣。


  當然最後，超神計劃失敗了。


  上官無無一世英名，付諸流水。


  而葉小天也最後一刻，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超神計劃失敗，這意味著上官無我拚盡所有，所設計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變的毫無意義。


  抵抗軍損失慘重，掠奪者全軍覆沒。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麽人，什麽力量，可以抗衡災變區了。


  活著的人，還在活著。


  死去的人，還在死去。


  不死不活的人，還在這個世界裏，苟延殘喘著。


  在不是白，就是黑的世界裏，一切，都是天真的以為。


  現實的世界，隻有一片灰燼。


  林幻雪無奈的笑道：“當然了，事情也不盡然。雖然所有的數據，都指向超神計劃已經失敗，但是葉小天的這個狀態，你認為，他真的死了麽？或者我換一個問法，誰來證明，超神計劃失敗了？而不是成功了呢！”


  周甜甜張大嘴，她看著林幻雪自信，且胡說八道的表演：“你的意思是說。我老公被人當成實驗體，進行了超神計劃。而且，計劃成功了？”


  “我的意思是說，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超神計劃失敗了？”


  “可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超神計劃，成功了呀？”


  “不不不不……”林幻雪擺擺手：“咱倆要是這麽討論下去，那就是個無底洞，我的意思是，我們且當超神計劃並沒有失敗，那麽葉小天現在的狀態，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殊的，寂滅形態。”


  “你啥意思？”


  “我是掠奪者的人，從小接受掠奪者的文明和教育。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忘我的狀態，叫做大寂滅。”林幻雪看著葉小天的殘灰，咬了咬牙：“當然他現在的這種狀態，充其量，隻是小寂滅。如果葉小天現在的狀態，是一種，待激活的狀態，那我們隻需要給他注入水源，他就可以重啟，完成超神計劃無人所知的，最後一個環節。我猜想，這可能是古文明技術，設置的一個壁壘。當然也或者，古文明技術自己，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必要環節。”


  “你的意思是說，我老公現在是，待激活狀態？”


  “這隻是我的猜測，是我單方麵期望他沒有死，而做出的，對葉小天最有利的判斷……”林幻雪攤了攤手：“所以，想讓葉小天活下來，完成超神計劃。我們就必須下意識的，先入為主的認為葉小天，並沒有在超神計劃中失敗。如果連我們，都認為他是個失敗的作品，那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周甜甜含著眼淚，用力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他，那他就真的沒有活路了。可我怎麽能救他，需要倒清水麽？你不是說……”


  “那隻是我的一種比喻，肯定不能是清水呀！”林幻雪咳嗽幾聲，看著周甜甜：“甜甜姐啊。身為血皇後，你這些年，殺的人，作的孽，也可以寫一本書了。你殺了葉小天重要的人，又懷了他的骨肉，你用這樣的方式，來彌補自己的過失。你覺得，葉小天會真正的，原諒你嗎？”


  “我……”


  “我來告訴你答案吧。”林幻雪眯著眼睛，對周甜甜一字一字道：“他不會原諒你，但也會一直愛著你。你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所以我的問題又繞回來了，甜甜姐，我欠葉小天的，不足以讓我用生命去還給他。那麽你呢……”


  “我可以用我的命，救我老公嗎？”周甜甜很堅定的笑了，她一臉的無所謂：“可以嗎？如果可以，我責無旁貸。”


  “我不知道……”林幻雪搖了搖頭，目光裏，全是疑問：“我隻是站在我的立場，給葉小天一個可能活下來的理由。你為了救葉小天，和超新星的時間賽跑。你贏下了開局，可能贏下終局嗎？”


  周甜甜迷茫的眼神裏，折射出混亂的光：“我……”


  “首先，設想葉小天沒有在超神計劃中失敗，這隻是你我的一廂情願，一個幻想。但如果我分析的沒錯，葉小天就還有重啟的可能。所以現在的狀態，並非是真正的技術層麵失敗。超神計劃，是上官無我拚盡全力設計的大局，雖然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葉小天在超神計劃中失敗，可萬一？”林幻雪咧嘴笑道，一臉興奮：“萬一這隻是超神計劃，連上官無我都不知道的煙霧彈呢？葉小天萬一隻是待激活的狀態，他已經無意識的，完成了超神計劃。所以現在，他還需要超神計劃的最後一步，獻祭。”


  聽著林幻雪的話，周甜甜稍微了愣了下。


  隨後仰天含淚，大聲笑道：“隻要我老公能活，千刀萬剮，我亦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