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世界(下)

  簡約的房間裏滾動著濃湯和火腿的香氣。


  葉小天吃著肥牛，沈靈兒咬著半口未嚼的撒尿牛丸，秋雅張大嘴，聽著楚柔的講述。


  在舊世界……


  一切的災變，都是在2020年的那個秋天開始的。


  人們還在忙碌著學習，工作，賺錢，養家。


  人們會因為同事的排擠而勾心鬥角，也會為了停車位而吵鬧不休。


  會為了業績憂愁，也會為了領導一句話而睡不著覺。


  會因為追星瘋狂，也會為了一部看不懂的電影，而十刷信條。


  當女孩問男孩這部電影到底講了個啥的時候，男孩隻能委婉的告訴女孩，不要試圖去理解他，要去感受……
——

  楚柔很平靜的告訴大家：“我當時被導師拖進廁所，他瘋了一樣的把我的腦袋往馬桶裏踹，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他用腳踩著我腦袋，踹我，打我，他說要永遠把我的腦袋踩在馬桶裏，讓我一輩子吃他的口水。他拚命的踹我，他拚命的踹我，然後他滑倒把腦袋磕在洗手台上死了……”


  楚柔長長的歎了口氣，苦笑一聲：“我當時嚇壞了，掙紮著往出爬，我找到剪刀，撥打求救電話，然後就是嘈雜的電流聲，和混亂的校園。電話打不通，iFi沒信號，整個城市的秩序仿佛在那一瞬間，徹底塌了。”


  “楚柔姐，你當是看見的災變是……”秋雅問去。


  “當時啊……”楚柔盡量回憶著，瞳孔收縮：“我當時看見好多人的身體突然變異了，那些本來應該在人體裏和平共處的細菌，一瞬間突然進化，變的異常茁壯。”


  楚柔講述著在2020年的那個秋天，見證的災變……


  眾所周知，在人類尚未出現之前就已經有細菌的存在。


  而人體裏的細菌更是和人體達成共識，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所以我們人類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微生物的集合。


  人體內的細菌攜帶有300萬種基因序列，這所有的基因序列可能到今天為止，都沒有科學家能完全的破譯了解。


  但是那一年，楚柔親眼看見人體裏的細菌，開始高速進化，全麵霸占宿主。


  無數的人發出慘叫，驚恐的奔跑。


  漂亮的女孩子，臉上長滿了蘑菇狀皰疹細菌。


  帥氣的小夥子，整個人被擠壓成渾身鮑魚狀肉菌的不倒翁。


  每個人的形態，都不一樣。


  有的像刀刺，有的像鯰魚，還有的骨頭長在外麵。


  有的眼睛可以在身上滾動，有的吃喝拉撒隻用一個口。


  但是那些細菌的形態，楚柔是認得的。


  那些隻有在顯微鏡下才能看見的細菌，突然間長大了幾億倍。


  細菌開始和人體爭奪資源，全麵進化，成為後世邪種的先驅狀態。


  但楚柔是一個冷靜的女孩子，她在當時的那種混亂下，是第一個冷靜下來的。


  然後她就知道城市已經開始混亂，學校裏，到處都是遊走的，被後世稱為“邪種”的生物。
——

  “所以我沒有離開導師的房間，畢竟不是每個人，體內的細菌都會突然進化，奪取控製權。我那時，還沒事的……”楚柔看著大家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笑：“第二天，死去的導師開始蘇醒。他先是眼仁泛白，然後肢體發青，發黑，眉毛和指甲變長。那些腐敗的細菌在屍體裏高速繁殖，在24個小時之內就能完成寄生，並且開始攛掇死屍生前記憶。成為了我們隻有在電影裏才能看見的，一種叫做“喪屍”的東西。但是很顯然，當時我見到的“喪屍”，不同於電影裏那些毫無意識的行屍走肉，他們是有意識的，但是那種意識，已經成為腐敗細菌的一部分，我當時嚇的臉都白了，掉頭就跑……”


  楚柔講述到這裏，嘿嘿道：“然後我就從從二樓的辦公室，跑到了十七樓的天台，在屍潮和邪種黑壓壓的圍攻之下，我迎著藍天，直接跳了。”


  “夠剛。”葉小天豎起拇指。


  “柔姐威武。”秋雅激動，張了張嘴：“柔姐你那邊的城市，人體細菌是先爆發的，腐敗細菌是後爆發的呀？”


  “是，你那邊的城市是？”楚柔沒問過這個。


  秋雅趕緊搶了兩個火腿腸放到小嘴裏，輕聲道：“柔姐在北方的城市。我聽說北邊災變最多的就是細菌突變和屍潮為患了。


  活著的人，被體內細菌瘋狂的野蠻進化所霸占，一個個歪瓜裂棗的老嚇人了。


  死去的人，又沒能躲過腐敗細菌的領地爭奪，變成一片一片的屍潮，在城市裏到處強拆，見到老幼婦孺及其興奮，基本是見人就打，張嘴就咬。可我家當時吧……”秋雅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回憶道：“我家當時在南邊，父母賺了些錢，我們一家在挺有名的小區江山如畫二期，買了一個三室兩廳，花了四百多萬。


  那個小區主打回歸自然，天然氧吧，讓森林搬進你的家。


  所以小區裏全都是移植過來的熱帶植物和各種名貴草樹，花朵什麽的。


  結果搬進去的第二天，城市就起了迷霧。


  濃重的霧氣從海邊開始升起，天空也變的陰霾，沒過24個小時，整個城市就被迷霧攻占了。


  我們那時還天真的以為等幾天迷霧會退去，可小區裏那些原始森林，熱帶植物，全都瘋狂的逆向生長。


  小草，長成了森天大樹。


  大樹，盤根錯節把整個小區都給圍了，我該怎麽形容呢，就好像倩女幽魂裏的樹妖姥姥。


  土壤和雨水來已經不能夠滋養這些巨樹的成本，他們有了自己的意識，在超速進化的過程中，冷血的把人類當成肥料吸收，吞噬。


  我們那個小區的業主，沒有扛過六個小時的……


  但是所有被巨樹，被各種熱帶植物吞噬的人們，全都活著。


  他們被當成肥料埋在土壤裏，吸他們的血，砸碎他們的骨頭，用骨髓滋養。


  他們被迫隻露出一個腦袋呼吸，日日夜夜，發出陣陣慘叫。


  無數藤蔓植被生物，就像盤絲洞一樣穿過他們的五官七竅，除了保留他們的意識和生命，剝奪了一切。”


  “所以南下那邊，是先從植被生物開始變異的！和北邊不同……”秋雅撅了噘嘴。


  幾個人互相對視，真是長見識了。


  “是的呀！”秋雅想想都一陣後怕：“當時爸爸媽媽為了救我，把我推到床板裏躲過一劫。可是我忍不住出去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話到這裏，幾個人也沒心思吃砂鍋了。


  秋雅哭道：“人類不再是這個世界的萬物之靈，我們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曆史，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我看見無數的人被埋在馬路，泥土，牆壁，天台，甚至馬桶裏……


  他們痛苦的活著，張著嘴，扭曲的臉……


  可他們活著，卻要承受砸骨抽髓嗜血之苦。


  他們死後，又要被腐敗細菌攻略屍體，變成活死人的行屍走肉。


  後來傳染越來越嚴重，整個城市都在撕裂，我看見無數樓體裏鑲嵌的人頭，扭曲的身體，無數男女發出一片一片殺豬般的慘叫。


  我看見一架國際航班冒著滾滾黑煙砸向火車站，然後飛機裏湧出了一堆……天呐，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