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我不想騙你
薑暖動作一滯,隨即唇角漾開一抹淺笑。
也許,席遇這是徹底想通了?
“還是這身更襯你。”
薑暖係好安全帶,偏著頭看向自己身邊的男人——她承認,自己還從沒這麽認真地打量過席遇。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或許在今天這頓飯之後,這種脆弱的,不合理的關係將不複存在。
“真的?”
“你得相信設計師的眼光。”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和感歎聲中,紅色的法拉利一個漂亮的甩尾,揚長而去。
到了席遇挑的地方,薑暖嘴角抽搐,“龍城酒店,就這?”
真不是她挑剔,放在幾年前,這樣的地方還算是拿得出手。可這些年,不管多高檔的餐廳,她都一一領教過了。
對於這種家門口的普通五星酒店,已經沒有多大興趣了。
“記住你這句話,”席遇開了車門,“我第一次來海市的時候,你們就在這個地方設的宴。”
薑暖想起來了。
席遇劫了傅司言的一批貨,卻反過來受到傅司言的要挾,最後不得不大老遠從Z市跑到海市,受這份委屈。
當時,他們純粹是欺負席遇是外地人,壓根就沒想用多高的規格,來招待這麽個歹毒的小人。
可如今,席遇在海市已然待了這麽多年,再選出這種地方來,不是為了報仇,就是吃個情懷了。
薑暖無奈地搖頭。
從她看到席遇這身打扮的一刻起,她就隱隱意識到了他的真正目的——道別。
東夷之行前的道別,興許隻是個說辭。他真正想做的,大概是和心中那段未完的感情做個道別。
從哪裏開始,從哪裏結束。
她意味深長,看向席遇。
正好與席遇眸中閃爍著的光點,撞了個正著。
進入最頂級的包房,薑暖和席遇坐了正對麵。
“放心吧,知道你口味挑,特意約的M國的廚子,就用個地方。”
兩人中間是一張寬約兩尺的桌子。
“本來說好了是我請你吃飯的,沒想到,反過來還要你替我想著。”
席遇沒說話,隻笑了笑,拿起服務生端來的酒,給薑暖倒了半杯。
“就這些,別喝多了,度數不低。”
說著,又給自己添上滿滿一杯。
他倒完酒,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將自己的杯子與薑暖的杯子靠在了一起。
薑暖迅速伸出手,拿起杯子淺飲一口,將杯子放在身側。
這場無聲的較量,已然說明了一切。
席遇再度灌下一大口酒,苦澀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打轉。
這麽多年,他追也追過,等也等過,現在更是用了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試探過。
他是私生子,得到的一切全靠自己拚了命地爭。所以他一直相信,夙願未成,隻是爭得還不夠。
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都在告訴他。不是他的,他爭不來。
“薑暖,”他的尾音有點顫,或許是酒喝快了,呼吸也不太穩,“你真的認定傅司言了嗎?這輩子就他了?”
薑暖正準備去夾菜的動作一頓。
她放下筷子,抿抿唇,“我不想騙你,更不想騙自己。”
“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我更喜歡現在這種生活。如果沒有意外,下半輩子都不想改變了。”
自薑暖回來之後,他很少直截了當地詢問,關於感情的問題。
甚至薑暖主動說起,他也會打斷。
現在終於得到了答案,反而有些釋然。
早就預想了千遍萬遍的結果,其實並不難接受。
偌大的餐廳包間裏,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薑暖攥了攥筷子,勉強擠出一個笑,“你這次要去多久?”
“年前應該回不來。”席遇也緩了口氣,不怎麽肯吃菜,一杯接著一杯自己灌自己。
過段時間,沒準傅司言也得去。
席遇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但現在的氣氛,提起傅司言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那,祝你順利。”
“我順利了,你家那位就不太好過了。”
薑暖沒聽出席遇的弦外音,隻當他是在別扭,無所謂地聳肩,“那是你們兩個的事。”
這頓飯吃得並不輕鬆。
每一句“不經意”的詢問,似乎都暗含玄機,得細細思索一番,才不會著了道。
兩人不同身份,不同領域,起碼算是朋友,自然從來沒正式交過手。
薑暖第一天知道,原來席遇聊起天來也能如此難纏。
她放下筷子的同時,席遇麵前的兩瓶酒,已經一滴不剩。
“回去吧,”席遇站起來的時候,身體驀然一晃,狼狽地扶住桌子,用胳膊撐著勉強站立。
“你行不行啊?”
薑暖嚇了一跳,也跟著站了起來,下意識伸手扶了他的胳膊一把。
“我沒事。”
席遇垂眸,一把拉過薑暖,“我們,還算朋友嗎?”
傻子。
“你樂意,就算。”
她欠了席遇很多,包括整整四年的等待。
這些情,是她這輩子都沒法償還的。
她隻能坦然,在情理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多補償他一點。
“那就穿上,冬天了,冷著呢。”席遇單手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強硬地披在薑暖身上,“王森在樓下,讓他開我的車送你回去。”
“那你呢?”
席遇一呆,隨後完全不在乎地一笑,“有點醉了,今晚就住這家酒店,省得給你惹麻煩。”
要是讓傅司言看見,他醉醺醺地送薑暖回家,不知道還要氣成什麽樣。
既然說好了放手,哪裏還有耍這種無聊手段的必要呢?
薑暖鼻子一酸,迅速偏過頭,快速地眨著眼。似乎這樣,就能把眼眶裏晃著的淚水吸回去。
她走到包間門口,卻再一次被席遇叫住。
“薑暖,今天走出這道門,我們就隻是朋友了。未來的日子裏,我也會恪守做朋友的底線——我席遇說話從不算話,除了對你。”
“但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比你的任何一個朋友,都更舍得幫你。所以,盡管來找我。”
薑暖背對著他,輕輕點頭。
席遇就像是一匹絕境中的孤狼,靠拚命的撕咬,為自己殺出一條活路。
她不會像當初勸宋譯一樣,勸他等一個合適的人。
因為她清楚,他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一旦選定,就好像被命運綁定了,兜兜轉轉,掙紮反複,依舊是在原地踏步。
總有些人,漫長的一生都要獨自度過。以他那樣高傲的心氣,哪怕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愛錯,也非要一條路走到黑,怎麽會去接受其他人?
薑暖猛的回頭,席遇似乎在無聲地說著什麽。
“暖暖,你隻管走,我看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