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這就是你的態度嗎?
景年雙手攥握成拳。
僅是一兩個時辰的功夫,擺在麵前的信息量卻已大到根本無法消化。
甚至連那些困惑了自己整整二十年的身世謎團,也解開了大半。
她一直在尋找答案,卻從來都沒有做好知曉所有答案的準備。
……
“畢堯,我不想騙你……”
景年睜眼,神色蒼涼,“我喜歡他,很喜歡喜歡……”
畢堯的臉色瞬間煞白。
即便心中早已料到,但她親口承認時,還是招架不住。
“我不能背叛他,更不能傷害他,就算是要跟你走,也要把一切都說清楚。”
景年從未像現在這般堅定過,想到臨風施加的不可說咒,心口一跳,用力反握住畢堯的手,“你……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並沒有明說是要幫什麽,因為咒法的緣故。
畢堯卻懂了。
歐延那日帶著中了不可說咒的下屬來質問自己時,他就已經猜中了七七八八。
而且今天看到景年的第一眼,他也已認出她身上所中的咒法。
再聯想到如今臨風的情況,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已經再明顯不過。
他甚至隱隱猜測,這道不可說咒背後隱藏的真相,決定了景年與歐延究竟是會走到一起,還是分開……
“把一切都說清楚”。
倘若說清楚了,他們是不是就更不可能會被拆散了?
……
畢堯指尖輕顫。
他怔怔望著被景年覆蓋住手背的那隻手,像是被拖進了兩股撕扯的力量之中,一邊是勸他說出來的善意和良知,一邊卻是讓他緘默不言的私心。
究竟怎麽樣,才是對她……對斷情宮最好的?
……
景年努力嚐試著用盡所有辦法將有關不可說咒的一切說出來,每每開口,卻都是徒勞。
希望就在眼前,叫她如何甘心?
一時間已是急得眼眶泛紅。
……
“要怎麽幫?”
耳邊傳來畢堯的問詢,很溫和,徐緩而帶著疑惑。
景年再也控製不住,淚水脫框而出。
畢堯望著她崩潰的反應,暗自咬牙,卻逼迫自己不能表現出任何破綻。
所有的念頭,不過都是一念之間罷了。
他終究是決定成為一個對她而言十惡不赦的惡人,去成全自己堅守了千年的執念。
這一路走來,他已犯下了太多無法挽回的過錯。
待所有劫難過去,他願意以性命去償還一切罪惡。
……
景年終是放棄了,眩暈地倒向身後的軟塌上。
時間好像忽然變慢了,又有很多細節被放大。
身旁畢堯的呼吸聲,外麵偶爾傳來的鳥叫,以及各種分辨不出是什麽的聲音,一起在耳邊回蕩。
她好像掉進了一個深淵,不斷下墜著,永無止盡。
她的人生就像這深淵,雖然有很多事在不斷清晰地浮上水麵,可緊隨而來的,卻又是看不到頭的迷茫……
……
******
從畢堯那兒離開時,已是午後。
景年大病初愈,一下午又極耗費心神,即使後來睡了一會兒,卻還是一陣力不從心。
隻是她沒想到,推門出去時,竟看到院內負手而立的歐延。
景年本由畢堯攙扶著跨過門檻,抬眼看到他的一瞬,整個僵立在原地。
扶住門框的手微用了些力。
……
歐延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二人目光相觸。
他依舊沒什麽表情,麵上無波無瀾。
景年心中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還是一身白灰色的長袍,挺拔的身影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在他之前,景年從不知道這世上竟會有人能將溫潤與沉穩內斂融會貫通到如此極致的地步。
可也正是因為此,她又仿佛從來沒有看透過這個男人。
他們原本……明明不是現在這樣的。
……
“景年?”
畢堯也沒想到歐延會過來,隻是見景年半天未動,心中一刺。
許是一下午情緒積壓太久,此時內心震蕩之下,體內的鬱結之氣竟是控製不住,大有衝破噴薄之意。
景年本想忍住胸口那陣翻滾,最終卻是無果,隻能悶頭掙脫畢堯的手,飛快走到外麵牆角嘔吐起來。
黑紅的血甚是粘稠,迅速與院內的雜草融為一體。
“景年!”
畢堯見狀大驚,匆忙跟過去,卻比歐延慢了一步,看著他自後扶住景年的腰,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她。
胸口鬱結的東西被吐出,立刻好受了些,可頭卻有些疼,景年昏昏沉沉接過帕子,剛擦了一下嘴角便因一陣眩暈,不受控製地後仰倒入歐延懷裏。
歐延手上使力,扶住景年後頸讓她靠穩,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她的反應和表情,許久才緩緩抬頭,神色晦暗不明地望著畢堯。
畢堯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隻覺二人站在一處的畫麵,極是刺眼。
景年並未昏迷過去,緩了一會兒,便又生出了力量,有些狼狽地站穩,不敢再讓歐延攙扶。
那動作在歐延眼裏,卻是明顯避開的意思。
他神色一沉。
畢堯握拳,揚聲道:“今日能夠見到景年,還要多謝歐莊主成全。”
“我已將火族和她身世的原委始末盡數告知,如今……幸得有莊主幫助,解了那棘手的寒蠱蟲之毒,隻是時間不等人,解救族人重擔在身,我與景年正計劃著擇日離莊,畢竟事關族人命運,還請莊主能夠理解。”
言下之意,就是在客氣地告訴歐延,他要帶景年走。
景年聞言一僵,飛快向畢堯看去。
什麽意思?!她明明還沒有答應……
“你要跟他走?”
歐延冰冷的聲音傳來,沒有一句廢話,是直言質問的語氣。
景年在他咄咄逼人的冷語間,如墜冰窟。
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本來就有誤會沒有解開,怎麽能又平添新的誤會?
“沒有……不是的……”
她眼眶倏地紅了,耳邊嗡嗡作響,虛弱的身體完全禁受不住這般打擊,顫抖著想解釋,卻被歐延一把握住了胳膊。
“墨景年,這就是你的態度嗎?”
歐延眼中是無盡的失望和寒意,神情似笑非笑,卻已是忍耐到極致。
他一眼便看出,畢堯並沒有將上回的咒法之事告訴她。
或者說,畢堯根本就是故意的!
可是她呢?她就在對方的三言兩語下,就被動搖,要與自己一刀兩斷,離開這裏了嗎?
……
景年仿佛失去了說話和思考的能力,隻拚命搖著頭,眼淚唰唰直落。
“阿延!——”
就在她剛想張口解釋下去時,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蒼勁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