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那就是你
景年雙眼一紅,好像有什麽東西刺進耳膜,鑽心的疼。
原來是這樣……
那場百年前的浩劫背後,竟是這樣一個悲傷到骨子裏的故事。
也難怪畢堯沒有讓她看到那些畫麵。
那應該是印刻進骨子裏的,最悲傷的記憶了吧……
……
眼眶有些酸澀,景年眨了眨,走近背對著她的畢堯,小心翼翼道:“你……還好吧?”
畢堯轉身,神色是難以言喻的複雜,沒有回應她,卻忽然伸手在空中一揮。
眼前的畫麵移動,轉眼間,二人已置身於一處狹窄的街道,天是黑的,大雪紛飛,周圍滿是擁擠而破舊的房屋,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隨我來。”
他低聲道。
景年不知其意,茫然地跟上。
二人走了沒多久,在一戶略顯破舊的屋舍前停下。
木製的房門並沒有關緊,隻被掩著,有暗淡的燭光從裏麵透出。
畢堯輕輕將門推開。
吱呀一聲。
雖然知道是幻境,景年還是為這一聲打破沉寂的聲響而心內一緊。
房裏。
火盆中炭火燒得正旺,不過數平的空間,卻擺滿了各式生活用具,唯一的桌子和床榻幾乎連在一起,床上發舊的床褥與棉被上滿是補丁,混亂地堆積在一起。
就在這樣一張普通人連躺上去甚至都不一定願意的床榻上,此時正平躺著一個被嚴嚴實實包裹在繈褓裏的剛出生的嬰孩。
孩子此時正睡著,臉蛋泛紅,皺巴巴的,縮在破舊的繈褓中,脆弱到連呼吸都難以察覺。
……
隻是房裏的人此時卻顯然沒有時間顧及這孩子。
景年被從還未進房便聽到的陣陣淒厲哭聲吸引,目光後知後覺地轉向角落跪著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麵前躺了一個人,卻被白布整個遮住。
景年心裏一怵,知道這是死了人的意思。
她退到畢堯身後,暗自心驚。
沒多久,門外竟傳來一陣敲門聲,男子抹了把淚,踉蹌著起身,經過景年與畢堯站的位置,走到門口將掩著的門拉開。
透過那扇木門,景年看到了身穿黑色披風,帶著一身風塵和未來得及化掉的雪水的畢堯——
……
她思緒一片空白,甚至有些惶恐地看向自己麵前真實站著的畢堯,已完全弄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
那個時空裏的畢堯不知對著男子說了些什麽話,二人同時向床上的孩子看去。
沒多久,畢堯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囊,遞到中年男子麵前,男子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接住。
做完這些,畢堯慢慢走到床前,靜靜端詳了好半晌,才將孩子抱了起來。
……
景年腦中有一個瘋狂的念頭飛快滋生,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準備好究竟能不能接受。
她忽然雙目赤紅,一把抓住畢堯的胳膊,蒼白的嘴唇微張,顫抖不堪……
……
“景年,那就是你——”
畢堯將景年的反應看在眼裏,卻沒有猶豫,殘忍地開了口。
眼中的淚水一瞬間決堤——
景年緊緊咬住牙關,睜大了雙眼,下意識試圖忍住那鋪天蓋地般湧上的哽咽,甚至連身子都跟著不受控製地緊繃著顫抖,可不論她怎麽忍,直到口腔裏滿是鐵鏽般的血腥味,依然無法阻止從眼中瘋狂掉落的眼淚。
……
“景年,你就是千年前靈珠的那道預言裏所指的救世者。”
畢堯看著她幾欲崩潰的模樣,猶豫之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靈珠的封印,能維持一千年不破,可一旦千年之期一到,便會自動解除。”
“我已聽歐莊主說過,如今世人……似乎都以為這一千年的期限離自己很遠……”
景年聽出他話中有話,整個僵住。
“名劍山莊的莊主說,如今距離魔尊浩劫,以及他被靈珠封印,隻過了二百七十年……他卻不知,魔尊施加在斷情宮全族人身上,讓我們昏迷至今的咒法,也同樣施加在了世間百姓身上……”
“你說什麽?……”
景年已完全懵了。
畢堯深吸一口氣,“魔尊被封印後,便在凡界降下了咒法,所有人陷入昏迷,甚至連時間都被完全靜止,如此至今……已過了將近千年的時間。”
“凡界廣饒,這咒法並沒有維持太久,在延續了七百多年後,除斷情宮外的其他地方,所有人便已自然蘇醒了。”
“這過去的七百多年,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都是不存在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昏迷了七百多年,隻當是魔尊浩劫剛剛結束……”
“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才是名劍山莊莊主所指的二百七十年。”
……
七百多年……兩百多年……
景年渾身一怵,不可置信地抬頭。
“所以景年,如今距離靈珠對魔尊的千年封印之期,已過去了九百多年,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
怎麽會這樣……
景年後退一步,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
“我是大約在一百多年前先於其他族人獨自醒來的……隻是可能是因為魔尊對斷情宮怨念最深,咒法也從未消失過,以至於將近千年過去,直到現在,除了我,都沒有人再蘇醒過……”
“我一心想趕在靈珠封印到期前將族人喚醒,哪想剛打算尋找解救之法,卻又被斷情山下的一道結界所限,無法自由出入。”
“也就是直到那時我才漸漸意識到……千年前那道預言中為何說的是‘救世者’。”
“因為僅憑我一人,恐怕直到魔尊再次現世,也無法解開那強大的咒法……”
“從那之後,我將眼線遍布各國,隻為尋找這個人。”
畢堯認真地看著景年,“景年,你就是預言所指的人——”
……
景年耳邊嗡嗡作響,恍若未聞,目光僵硬地定格在地上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一步步踉蹌著走了過去。
畢堯抿唇。
直到終於走到近前,景年慢慢弓下身子跪到地上,動作間,已有眼淚隨著身形晃動滾落向地麵。
她伸手,眼前的景象卻是假的,看得到,卻摸不著。
景年看著自己直接穿透那白布的手,怔愣之下,忽然癡癡笑了起來,閉上眼,淚水仍順著眼角快速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