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這樣很好
“又為何不說?”
景年眼神閃爍了一下,硬著頭皮道:“我……我不知怎麽開口,這麽多年前的事,而且我當時也沒真正與七爺見過麵……以為七爺早忘了,就不想提了……”
歐延淡淡笑了一聲。
景年一陣忐忑。
“也怪我,與其這般隱晦地暗示,早該主動與你提起才是。”
這話卻讓景年瞬間愣住,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道:“七爺的意思是……昨晚……是故意讓我看到的?”
歐延揚了下唇,沒回應,默認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景年默默深吸一口氣,那種從始至終被人戲耍的感覺越發強烈起來,以至於沒忍住,聲音微揚,“七爺一直什麽都知道,卻把我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又提心吊膽的,有……有些過分了!”
這話本說得挺流暢,到最後一句時,到底是膽子不夠,卡殼了下,稍一猶豫,還是硬著頭皮講完了。
卻已算是目前她能想到的,能向他表達不滿的最重的話了。
歐延看著她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忍不住低笑起來。
景年冷了臉,當真是有些惱了。
“是我的錯。”
歐延態度一轉,斂了神情,及時改口認錯,“可其實在宮裏初見時,我就有向你暗示過,本以為提到我年幼時曾去過斷情山,你便能有所聯想,哪想到你卻是忘得幹幹淨淨了。”
他這麽說,倒也有理,景年愣了下,又有些心虛,但仍堅持道:“這麽巧合的事,就算七爺你當麵對我說,我都一時半會兒不敢相信,就隻憑一句話……我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旁的猜想。”
她的語氣依然有些衝,歐延卻微垂眸看著她,隻不明的微微笑著,未再做反駁。
景年摸不透他的心思,隻被盯得臉色微紅,就這麽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糾結了一下,幹巴巴道:“我好像有些失禮了……請……請七爺恕罪。”
歐延揚眉,“我倒覺得,你這樣很好。”
景年一愣。
“方才在地牢,聽見你與那兩個人的對話,我很驚訝”,歐延回望她,“我早知道平日你在我麵前拘著性子,處處收斂,可我卻不知,你還有這樣的一麵。”
“冷靜、冷漠、咄咄逼人。”
說到此,歐延麵上笑意漸大。
景年臉上本已褪下去的紅又重新浮現,這一回連帶著耳根都紅了起來。
“我一直說,把你當朋友,就是不想你在我麵前處處拘束,像旁人一樣對我卑躬屈膝,我想看到你真實的一麵,就比如方才——你可以生氣,可以提出自己的不滿,但不要偽裝、隱忍、不言。”
景年徹底呆住。
他話說到這份上,她若再堅持下去,便是她矯情、不知好歹了。
她一直在用這種最熟悉的方式,隻為將所有試圖接近自己的外人統統推開,可萬萬沒想到,如今卻有人不斷試圖打破這種防禦,隻為讓她獲得一份尊重……
這種情緒,隨著這幾個月來的相處一點點疊加,直到現在七年前的巧遇被說開,終於徹底在內心深處化作了怎麽也揮之不去的深深震撼……
……
景年呆愣了一陣,忽然抿唇笑了起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腳尖,又快速抬起,隻一瞬,眼中便仿佛染了色彩,甚是清亮,“好,這一回我是真的記住了。”
歐延沒想到她會這般反應,在她抬頭的一瞬,隻覺被她眼中的光亮閃到,竟有片刻走神。
景年沒察覺到,心中像有一塊大石頭落地了般,前所未有的舒暢,一時間忍不住抬腳直接從長廊裏跨了出去,踩進雪地裏。
她呼出一口熱氣,環視四周的景致,複又轉過頭來,對著廊內的歐延道:“七爺是怎麽知道救你的人是我的?我明明記得你當時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根本沒有打過照麵。”
她現在的模樣,倒真是將他說的話聽進去了般,歐延淡淡一笑,也走進院子裏,“你救下我時,我其實迷迷糊糊間還有些意識,後來在村裏,有一兩次你過來,我其實都知道,隻是那時傷得太重,好像清醒著,沒多久又昏迷過去,就是沒找到機會睜眼開口與你說話。”
“我還記得,你那時不僅是低溫症,山裏劃傷你的植物也有毒素,情況還真是挺危急的……”
景年蹲下身子,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捏了捏,又丟到遠處,認真地回想,“隻是……那麽偏一個地方,還那麽冷,您那時年紀不大,怎麽會一個人到那兒去?”
她問得自然,這也確實是個不難叫人聯想到的疑惑。
說到這裏,她特意蹲著轉頭,望向站在廊內的人。
歐延淡淡一笑,“十幾歲的時候,我曾有一年多時間都在北國各處遊曆,對斷情山也是久聞大名。”
“年少時氣性大,就沒將身邊人的勸告放在眼裏,所以……你也看到了,最後吃了不少苦頭。”
景年對這個回答倒沒多懷疑,默默點了下頭,又把頭扭回去。
“我醒來後,再也沒有見到過你,是因為地牢裏的那兩人不準你隨意出入見人嗎?”
這回換歐延主動道。
景年知道他已將她與地主夫婦二人的關係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沒猶豫,很坦然地點頭,“我隻在尋你的人還沒趕到前去看過你幾次,後來你那邊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你現在……是懷疑他們對你的身世有所隱瞞?”
歐延索性也走過去與她一起蹲下。
他問及此,景年本無意說,但想了想,還是道:“肅王綁架我時,當著我的麵逼問過他們我的身世,他們隻說是一個年輕人將我送到他們府上,給了些金銀便走了,可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怎麽都想不通的地方……我一個棄嬰,他們若不喜歡,完全可以將我扔了,殺了,可是這麽多年,他們沒有這麽做,反倒是不許我見人,這說不通。”
景年越說,眉頭便皺得越緊,揪了一根腳邊的雜草,隨意地朝前麵扔過去,“他們肯定有什麽事瞞著我沒說。”
歐延低頭磨紗著麵前地上的雪,過了一會兒才有些突然道,“如果尋著斷情宮這個點,有個線索倒是值得一探。”
景年快速轉頭,耳朵一側靠在膝蓋上,好奇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