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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試探

  第328章 試探 

  應天府當中飄蕩著一股詭異的氣氛,這種氣氛從開始過年就產生,而且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應天府的那些士紳們、那些大儒們,開始在應天府講學。 

  說起來是講學,其實就是披著講學外衣的聯絡會罷了。 

  他們自以為這一切做的很隱秘,可朱元璋早已經心知肚明,心裡就像是明鏡一樣。 

  上元佳節終於過去,早朝重新恢復。 

  正月十六,空氣中的硝煙味還沒有散盡,空氣中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天上的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大地昏昏沉沉。 

  陳松穿戴整齊,坐著馬車來到了皇宮外面。 

  天還是很冷,馬車最起碼還可以阻擋冷風。 

  陳松的馬車靜靜的停在了宮外,那些從馬車上下來的官員看著走下馬車的陳松,大部分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宮門在一陣嘎吱聲中開啟,陳松朝著裡面走去。 

  不過,在陳松的周圍,除了徐達之外,幾乎再也看不到一個勛貴。 

  倒是茹太素就像是看不清世事一樣,跟在陳松的身旁。 

  茹太素這人啥都好,就是太話嘮。 

  走進金鑾殿,陳松和往常一樣,站在了那裡。 

  大部分時間,陳松在早朝上是不會主動發表什麼意見的,因為大部分朝政,陳松都不想插手,因為和陳松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朱標的臉上多了不少疲倦,黑眼圈很重,臉色有些蒼白。 

  坐在皇位的下面,看上去有些愁容滿面的樣子。 

  朱標的城府到底還是沒有朱元璋深,還不能完全做到喜怒不洋溢於表。 

  「今年大雪不斷,天下各地都有災禍發生,恐怕今年又會有旱災,臣啟奏殿下,請求殿下減免天下賦稅。」 

  一個官員站了出來,聲音洪亮。 

  陳松看向這個官員,陳松並不認識這個官員,甚至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洪武年間,各部官員就像是走馬燈一樣的更換,有些官員陳松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就被朱元璋換掉。 

  所以,陳松不認識這個官員也非常正常。 

  朱標點了點頭,一臉認同。 

  「今年收到各地送上來的奏摺,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災害,免除一部分賦稅,也很正常。」 

  這個官員再次說道:「殿下,洪武十六年,河南水災,山東也受到牽連,田畝減產嚴重,山東百姓大部分已經食不果腹,如果不是當地的士紳開倉,恐怕要餓死不少人。 

  臣以為,山東一地的士紳是全天下的表率,山東一地的士紳對官紳一體納糧也很支持,只是現在家中確實沒有多的錢糧,所以,臣覺得應當免除山東士紳幾年的賦稅。等他們緩過勁來之後,再交稅也不遲。」 

  臉上滿是誠懇,態度放的很低。 

  「好一招以退為進!」 

  陳松暗道一聲,臉上多了不少譏諷。 

  不用想,這事肯定和孔府脫不開關係,山東一地的士紳幾乎以孔府馬首是瞻,要是說這件事情和孔府沒有一丁點的關係,陳松是根本就不相信的。 

  陳松靜靜的站在那裡,眼皮子抬了一下,又沉了下去。 

  「殿下,山東乃是禮教興盛之地,當地士紳能有如此氣度,實在正常。 

  有道是,學成造福鄉里,修橋鋪路敢為天下先。 

  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從而徵收賦稅,恐怕有些說不過去啊!」一個官員站了出來,幫腔道。 

  又有幾個官員站了出來,給這人說話。 

  陳松冷眼而視,知道朱元璋現在還好好的,所以陳松現在壓根就不擔心這些事情。 

  大殿中的這些官員大部分都給這個官員說話,一些官員甚至還看向了陳松,想看看陳松是個什麼反應。 

  可惜啊,他們都失望了。 

  陳松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看不出喜怒。 

  朱標皺著眉,看向了陳松。 

  「常青啊,這事你是如何看待的?」朱標問道。 

  朱標的語氣很委婉,聲音當中沒有任何逼迫,就好像是在和陳松商量一樣。 

  對於這些官員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這種說話的方式,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陳松站了出來,環視一周,道:「殿下,臣以為,官紳一體納糧乃是基本國策,不可輕易更改。 

  朝政不可朝三暮四,朝令夕改之事,有辱朝廷尊嚴。再且,山東遭災,自有朝廷賑災。朝廷可對這些士紳進行補償,將他們拿出來的那些錢糧補回去,至於官紳一體納糧之事,萬不可更改。」 

  大殿寂靜無聲,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這些官員在看向陳松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憤怒,眼中的怒火幾乎化成了實質。 

  「鄉野匹夫,陳松小兒,朝廷乃天威厚重之地,豈容你等鄉野村夫狺狺狂吠?」 

  之前的那個官員徹底的爆發了,他指著陳松的鼻子,破口大罵。 

  如果坐在上面的不是朱標,而是朱元璋的話,恐怕,這個官員沒有膽子說這些話。 

  這個官員怒視著陳松,周圍的那些官員陷入了沉寂,沒有人在出聲援助。 

  官員們的目光不停的在陳松和朱標的身上徘徊。 

  朱標皺著眉頭,呵斥:「朝廷之上,豈能如此?諸位莫要多言,此事就此作罷。暫且退下。」 

  朱標此話一出,朝堂上的這些官員心思一下子活泛起來。 

  今天這些人,未嘗不是在試探朱標對陳松的態度,對官紳一體納糧的態度。 

  在這些官員看來,要是朱標果斷的將這事拒絕,那麼就能證明,朱標對這事非常看好,他們這些人就沒有一丁點的辦法,那麼就只能想其他的辦法。 

  可今天朱標的態度,卻實在是有些疑惑。 

  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丁點的果斷,甚至都看不到任何對官紳一體納糧的偏袒,只是語氣當中對陳松有一些偏袒。 

  但是這個偏袒,卻很有意思。 

  陳松是朱雄英的老師,救過朱棣,也醫治過朱元璋和馬皇后,所以對陳松態度能好點,也實屬正常。 

  可是,對事不對人,這件事情裡面的味道,有很多啊。 

  站在大殿中的這些官員們都在思考著這件事情,甚至臉上都能看到笑容。 

  他們理解錯了朱標的意思,以為朱標站在他們這邊,以為朱標已經對官紳一體納糧不滿,甚至已經被他們說動。 

  這一切不過是他們的一廂情願罷了,畢竟朱元璋還活著,朱標又怎麼可能會同意他們這件事情呢? 

  早朝結束,陳松走出了大殿。 

  今天的風有些大,冷風直往衣領中灌。 

  不過,和之前相比,卻要好上不少,要比之前溫暖一些。 

  陳松去了陶成道那裡,想看看如今的陶成道在火器一途上,造詣如何。 

  朱標去了朱元璋的寢宮,想要稟報今天早朝上發生的事情。 

  只可惜,朱元璋壓根就沒在。 

  不用想,肯定是去了馬皇后那裡。 

  朱標帶著隨從,又去了坤寧宮。 

  果不其然,朱元璋正坐在坤寧宮中,和馬皇后說著話。 

  朱標推門而進,帶進了一些冷氣。 

  坐在大殿裡面的朱元璋瞪了一眼朱標,就像是看逆子的樣子。 

  朱標縮了縮脖子,恐怕今天早朝的事情,朱元璋已經知道了。 

  馬皇后見此,站了起來,「你們父子倆說話吧,我就先進去了!」 

  丟下一句話,回到了裡屋。 

  朱標小心翼翼的來到朱元璋這裡,站在朱元璋的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喘。 

  朱元璋輕輕的瞥了一眼朱標,冷冷的道:「你可知錯?」 

  朱標不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可下意識就說道:「孩兒知錯!」 

  「錯在哪了?」朱元璋再問。 

  朱標這次回答不上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朱元璋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著朱標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樣子,讓俺如何能安心?哪裡有為君的樣子?為君者,當不怒自威,當以雷霆手段斬斷一切敢舉目凝望者。 

  你今天做了一些什麼?你告訴俺,你今天到底做了些什麼?」 

  朱標噗通一下,直接跪了下來。 

  臉上有些慌張,「孩兒知錯!」 

  「今天早朝的事,俺都已經知道了。今天那個官員看起來是為山東的那些士紳說情,其實是在試探你。試探你的底線,試探你是不是一個能把控的人。 

  你今天就應該以雷霆手段,將這人直接回絕,甚至是罷黜。可你今天做了什麼?」朱元璋站起,站在朱標的面前,指著朱標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 

  朱標腦袋低下,接受朱元璋的教訓。 

  「孩兒知錯。可是孩兒以為,治理朝政,不應該只能以雷霆手段,也應該施以雨露。為君者,不僅要有讓文武百官臣服的霸氣,也應該有懷柔的柔氣」 

  「放屁!」 

  話還沒有說完,朱元璋就直接喝住。 

  「你這都是些什麼狗屁歪理?你都被那些儒生洗腦了。老子之前教你的那些東西你全都忘了嗎?告訴你,這天下是咱家的,這些臣子都是咱們的長工。 

  用的順手就用,不順手就殺。你要是心慈手軟,那如何治理天下?為君者不威,如何坐穩龍椅?」 

  朱元璋的右手食指不停的在朱標的面前比劃著,不停的罵著。 

  可今天的朱標就像是著了魔一樣,竟然硬梗朱元璋,「那父親為何對那些百姓如此寬宏?為何不能將這份寬宏給官員們一些?為君者應該一碗水端平!」 

  這句話,徹底的將朱元璋惹怒了。 

  一腳踹在了朱標的肩膀上,將朱標踹到在地。 

  「哼,書都白讀了,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些官員,從生下來,能有幾個吃不飽飯的?家家戶戶,那家不是田畝萬頃?可那些普通百姓呢?有幾家能吃飽飯? 

  就應該將俺以前吃的那些苦讓你再吃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易子而食。 

  如果沒有官紳一體納糧,全天下交稅的也只有那些普通老百姓。如果這就是你的仁慈,那你可真虛偽.」 

  朱元璋可真是一點臉都沒有給朱標留,怒氣沖沖的沖著朱標咆哮。 

  宮中的那些太監和侍女被嚇得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回到裡面的馬皇后聽到父子兩人激烈的爭吵聲,急忙跑了出來。 

  朱標跪在地上,肩膀上還有一個明顯的腳印。 

  馬皇后瞬間明白了一切,朱標又挨揍了。 

  「你說說你,怎麼能惹你爹生氣呢?趕緊認錯!」 

  來到朱標面前,馬皇后急忙勸道。 

  「孩兒知錯!」朱標回道。 

  馬皇后又拉了拉朱元璋的胳膊,一臉柔和,「孩子都認錯了,你這個當爹的還要和孩子置氣?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都好大的人了,這麼跪在地上,好說不好聽啊!」 

  「切切切!」 

  朱元璋一臉煩躁的坐下,胡亂的擺擺手,「你就接著慣,你就接著慣。自古慈母多敗兒,你就慢慢慣吧。好幾十的人了,一點道理都不懂,真是叫人頭疼。」 

  馬皇後走到朱元璋的身後,捏著朱元璋的肩膀,語氣平緩,「那可是咱的親生兒子,怎麼能叫慣呢?他們兄弟幾個,哪個沒挨過你的揍?現在都有孩子了,罵罵就行了,怎麼還能動手呢?讓孫兒看到,豈不是.」 

  「婦人之見,你懂什麼?今天莫說是你攔著,我非要揍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朱元璋一臉不滿。「吃得這麼大,不知道是非,這怎麼能行?你也是黑白不分,俺這是為了他好,怎麼像村裡只會護犢子的潑婦一樣呢?」 

  馬皇后眉頭一皺,手中的動作停下。 

  朱元璋剛覺得舒服,這肩膀上的勁頭就鬆了,便道:「接著使勁啊!」 

  「使勁?還使什麼勁?我都是婦人之見了,我都黑白不分了,我都成潑婦了,那我還揉個什麼勁?今天晚上別在我這睡了,我累了!」 

  袖子一甩,馬皇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裡屋。 

  房門重重的關上,只留下朱元璋一臉尷尬的坐在那裡。 

  朱元璋抹了抹鼻子,看著朱標,「行了,你先下去吧!」 

  朱標站起身來,退了出去。 

  等朱標走後,朱元璋那略帶卑微的聲音響起,「秀英啊,你就開開門啊,放俺進去!」 

  朱元璋湊到房門口,一臉訕笑的敲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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