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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演戲

  龍套也分很多級別的,最悲催的大概是趴在地上當死屍,吃灰吃土,連個身體輪廓都是跟人堆混在一起的。


  稍微好一些的可以站著當個背景板,偶爾說不定會在鏡頭裏露個臉。


  再高層次一點的,是有三五句台詞,會保留幾秒鍾的鏡頭,已經屬於大龍套了。


  韓試就處於兩者之間。


  一場學生抗議示威的戲份中,在黃罍的慫恿和黃中的樂見其成下,加上韓試在邊上看了老半天,感覺很有趣的樣子,半推半就地客串了一個學生。


  就是跟在肖克儉身後,舉著拳頭吆喝一聲。


  露了臉,也有台詞,隻是太泯然眾人了點,一句詞都是跟著所有人一起大喊的。


  彭宇昶說韓試的臉不拍電影可惜了,現在黃中卻不是怎麽滿意韓試的長相,鏡頭頂多給了十秒。


  到剪輯出來或許剩下的就不到三秒了。


  簡簡單單的走場戲,韓試都拍了三四次才過。


  前兩遍都是形象上的問題,韓試長得太出挑了,跟一群平民裏站了個貴公子似的,畫麵怎麽看都不協調。


  本來韓試幾乎是素顏出鏡的,結果黃中不得不要求化妝師加點料,把人弄得不顯眼一點。


  後麵幾遍是韓試的演技實在不堪入目。


  就隨大流的吼一嗓子,隻需要表情高昂地展現出學生遊行時的激越心情,對演技的要求並不高,可韓試第一遍顯得生硬浮誇,第二遍又過於內斂到近乎木然了。


  演戲真沒看上去的容易,韓試算是體會到了。


  “難怪柿子你說不接戲。”黃罍差點笑抽了,如果麵前是自己的學生,一定好好教育一下。


  大大小小的群演捧場地嗬嗬了幾聲,估計有人心裏免不了嗤笑:明星也不咋的哈,演戲都不如我一個小跑龍套的。


  從燕影找來的肖克儉扮演者叫程躍如,表演係大三,微笑著聲援:“柿子進步很快了,黃老師。”


  太違心的話說不出口了,會對不住表演專業。


  “躍如哥你就不用給我留麵子了,我有自知之明的。”韓試不在意地笑了下,一個稱呼讓程躍如受寵若驚。


  盡管韓試的年紀小,可人家是當紅的歌手兼作家,又是電影的編劇和出品人,程躍如隻是一個沒走出校門的學生,僅僅演過一些小角色,哪怕多少有一點在演技上的自信與自矜,卻真沒料到韓試完全沒任何大牌架子。


  劇組的氛圍很融洽,沒出現什麽狗血的勾心鬥角。


  至少韓試認為沒有。


  韓試跟著劇組從蓉店跑到燕京,又從燕京跑到巴黎,每天看著導演和演員拍戲,很有大開眼界的感覺。


  比如韓試才知道,電影拍攝不是按照呈現出來的劇情按部就班來的,而是一個一個單獨的場景就近拍攝,先後順序都是完全打亂了的。


  在一個取景點拍完了所有的戲份才會換下一個地方。


  又如在一聲第幾場第幾記的艾克森之後,演員們迅速進入狀態神色表情的切換,讓韓試歎為觀止。


  在現實和戲中出入自如,一會兒是劇裏麵的人物,眼神坐姿都有講究,轉過頭就能若無其事地跟人說笑聊天。


  韓試經常湊在黃中邊上,坐在監視器後麵通過鏡頭觀察,黃中看的是表演,韓試看的是神奇。


  有時拍攝順利或者演員的表現出彩,黃中也會興致勃勃地指點一下韓試奧妙,精彩的點在哪,導演如何掌控。


  多半屬於對牛彈琴。


  “陳道中老師的演技不用說,程躍如和章青艾,也是兩個不錯的苗子。”兩名年輕演員得到了黃罍和黃中的一致肯定。


  能不用心麽。


  現在對於兩人而言都是一飛衝天的機會。


  韓試都碰到過好幾次,程躍如和章青艾在休閑時間琢磨劇本,晚上相互對戲,認真得跟提前排練似的。


  “幾位都看過劇本了,今天的戲在劇中是個不重的部分。”黃中講戲時韓試每次都會旁聽,從紙上的文字變成鏡頭裏的畫麵,就是導演將劇本理解運用出來的過程。


  “背景你們也都了解了,重頭戲肯定是接下來馬上就要進行的巴黎和會,顧維鈞在會議上振聾發聵的演講。”黃中把幾個主演拉到一塊,“可是在高潮到來前,所有圍繞著主角顧維鈞身邊的角色,都不是可有可無的。”


  幾人點點頭,盡管現在拍的電影是偏向紀實性質的,但藝術手法肯定同樣重要。


  裏麵的角色都不是一張張臉譜,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物,而一切潛伏著壓抑著掙紮著的不起眼的片段,都是為了最終合理地劇情推向圓滿。


  就如憋足了一口氣,一下子吐出來的酣暢淋漓。


  “這段戲呢,主要是曆史上會議召開前的一幕,顧維鈞、肖克儉和梅的日常對話。


  當時的華夏是作為戰勝國出席的,國內有很多人對和會抱有相當高的期待,甚至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作為談判代表之一的顧維鈞,壓力是巨大的,一邊背負民眾的殷殷期盼,一邊是國內北洋正府的軟弱不作為,而顧維鈞又深知國際形勢上的不容樂觀。”


  巴黎和會期間,華夏派出五名代表,而列強隻給出了五個席位,華夏外交使團多次爭取,主辦方總是迫於“日方壓力”拒絕。


  氣的中國代表團說出“不給席位,我們5人輪流開會”的話語。


  可最後,主辦方還是隻給了2個代表席位。


  蔑視之意無以複加,可想而知談判的結果會不會好。


  黃中對於陳道中是放心的,簡略提了一句就把目光對準了程躍如和章青艾:“顧維鈞和肖克儉,一個試圖通過外交、通過正府的政治手段來尋找出路,是有著睿智的全盤考慮並且付諸行動的,一個希望號召民眾的覺醒來自救,可多少是有些茫然的、衝動的,一腔赤誠卻並沒有一個清楚的思想綱領。兩人是老相識,又都是愛國人士,但產生了理所當然的分歧。


  現在的對話就是肖克儉,和南棒革命者一起爆炸島國旅館的偏激行為後發生的。戲份不大,卻極有張力,充分地體現著風雲激蕩時代不同救國理念下的碰撞,像於無聲處聽驚雷。”


  肖克儉好心辦了壞事,讓外交使團在國際輿論上越發被動,可肖克儉的所為又充滿了強大的使命感和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悲壯,令人不忍職責。


  “那麽對於你們三個人來說,表演的張弛就尤其重要,在平靜的背後是那個年代的波瀾壯闊,不能就當成一次普通的爭吵來對待,要體現各自的內心衝突,又要避免太直白太粗糙。各自人物的性格和主旨都必須形成一個建立。小程,你先說?”


  程躍如表情嚴肅,侃侃而談:“肖克儉他這個期間肯定是非常壓抑的。從劇本和曆史中的真實來看,他都堅定不移矢誌不渝地投身於愛國運動當中,有著舍身取義不成功便成仁的熱血和勇氣,觀念上肯定無法被顧維鈞折服,甚至本就激進的他也許會有一點由於朋友的不支持不理解而越發的憤怒。


  可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明事理的高級知識分子,所以很清楚顧維鈞麵對的局麵,會對自己的行為有一個反思的心理,但應該不是愧疚,至少不是很多,情緒上更像是憋悶,才會有後麵徹底的大爆發。”


  說的很透徹。


  燕影的科班出身,又能被黃罍和黃中挑中,分析劇本的基本功是不差的。


  “說的很對。”黃中先讚許了一句。


  黃中的導演風格精益求精,在拍攝過程中嚴格無比。可嚴格卻不嚴厲,並不是片場暴君似的隻會罵人,讓他在劇組裏的口碑極好。


  “但太寬泛了。”黃中接著笑了下,“像是我說的話,而不應該是你說的話。我是導演,我給你的是劇本,是背景和人物梗概,是涉及到角色的全部要素,可你是演員,你說的一大段對你吃透角色有幫助,卻不是我希望聽到的。


  你尋思和建立角色的過程,是你的事,你隻需要告訴我打算怎麽去演。喪權辱國的年代,和顧維鈞在異國相逢,肖克儉開場是一個什麽狀態,例如除了慷慨激昂的國事討論,有沒有幾分故友相見的喜悅溫馨?和顧維鈞爭論中又是什麽狀態,在你說的那些情緒下麵,他會有哪些動作神態的變化。在和妻子梅的通信中,決定要自我犧牲之前,他又是什麽情態。


  這些層層疊疊,才是最終呈現在鏡頭裏的東西。很多年輕的演員經驗不足,抓大放小,想了一堆人物背景和性格,可卻忘了具體的情緒演變、狀態流動,是個大忌。這些東西固然重要,但隻是輔助你理解角色,演好戲的關鍵不在理論支撐,在具象的表演方式上。”


  黃中大概是挺看好程躍如的,說了不少經驗之談。


  程躍如道了謝,沉默了下:“黃導,我再想想。”


  韓試在旁邊聽得半懂不懂的,卻想起了一個類似的事,就是當初剛開始想自己動手寫書,而不是做一個純粹的文抄公時,遇到的情形。


  故事框架搭好了,人物設定完備了,情節推進也有了心中有數,可寫起來就是不順暢,幹巴巴的,老覺得怎麽都寫不出想要的樣子。


  電影和小說都是文藝創作,肯定是有共通之處的,韓試忽然明白了一絲絲。


  不論是觀眾或者讀者,想讓他們領會到創作者想表達出來的內容,空泛周全的描述是沒用的,必須由一個一個具體的意象支撐起來。


  就像演員表情猙獰,淚流滿麵,觀眾自然就知道了麵前的角色正在遭遇痛苦,才會有共情的感同身受,不然從另一個角色口中再怎麽說如何撕心裂肺、歇斯底裏,觀眾也是感知不到的。


  “青艾,你估計對角色也理解得差不多了。就照我說的一樣,多考量考量表演過程中的具態流動。梅是一個有著部分傳統性格又覺醒獨立的新女性,可以好好挖一挖,要通過有效的動作神態和語言把人物立起來。”


  章青艾趕緊點了點頭,比起科班出身的程躍如,章青艾沒有學過係統的表演知識,黃中的指點對她更加彌足珍貴。


  “對兩人來說難度不大。”黃中看著兩人抱著劇本嚼去了,看向韓試打趣,“聽懂了多少?”


  “聽懂比較容易,但實踐才是難題,讓我演戲估計夠嗆。”韓試苦笑。


  “在劇組裏呆上幾個月,耳濡目染也會有長進的。”黃罍在邊上笑,“柿子你真想當演員的話,平時可以找彭彭和紫楓多交流嘛,兩孩子在演戲上是挺有天賦的。”


  “直接找黃老師你不好麽?”韓試表示何必抱著真佛去拜神。


  “我也可以,隻是我收學生要求很高的,學費也不低。”黃罍調侃。


  “得,我現在跟著黃導學就行,將來會不會演戲都不一定呢。何況,黃老師,我的小家底都快被掏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交不起學費了。”韓試也開了個玩笑。


  拍電影是真的燒錢,還是在如今拍的不是什麽特大製作的情況下,韓試也有點咋舌。


  “柿子,你怎麽會想到寫一段民國時的曆史?”陳道中笑著開口,因為劇本而對韓試印象挺好的他,跟當初何火黃罍一樣的疑惑。


  一個十幾歲可以說春風得意的年輕孩子寫曆史正劇,相當神奇。


  而且題材多少有點敏感,因為就算是有關那一段曆史的主旋律影視作品,也全都是把主題放在抗日和解放上宣傳建國一代人光輝和正麵教育的,把主角的身份聚焦到民國人物上十分罕見,顧維鈞甚至曾經被列入戰犯名單。


  “《那年那兔那些事》,陳老師看過麽?”黃罍笑著問。


  “沒。但我聽說過,哦,也是柿子的作品,類似的題材。”陳道中想了下回答。


  “顧維鈞是民國的傑出外交官。在巴黎和會上可以說是華夏人第一次對著列強義正詞嚴地說不。”韓試笑了笑,“雖然那一段曆史很沉痛,也有很多不光彩和需要避諱的東西,但我覺得在危難之中的卓越風姿,才是格外令人仰慕的。


  那一代有些人的抗爭與努力,勇氣與良知,同樣是華夏的脊梁,值得被後人銘記和敬仰,不能因為某些原因而刻意遺忘。”


  “另外陳老師,您不覺得最近我們華夏的外交天團相當給力麽?”韓試笑,“人們說憶古思今,我卻由今溯古,未嚐不可嘛。華夏從不曾缺少驚豔時代的人,比起現在的外交官,巴黎和會上的顧維鈞,也何其讓人思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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