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君情妾意東西流
滿園清香,薔薇無聲綻放。
花枝簇簇,粉膩香融,趙昔微立於花牆之下,一襲春水綠的衣裙,梨花白的裙裾飄飄若飛,淡雅至極。
隔著一汪湖水,煙波渺渺,箜篌聲聲飄入耳中。
錦繡暗暗著急,猶豫了再三,還是問道:“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銀寶撇撇嘴:“瞎顯擺什麽?就她會樂器嗎?咱們小姐的琴藝比她好了十倍不止!”
錦繡揪了她的手臂一把:“你又胡說!”
銀寶哼了一下:“不是嗎?還專門派兩個女官在路口守著,不就是故意氣小姐您的嗎?”又慫恿道:“小姐,她不想讓您過去,您就偏偏過去,看看她到底在那搞些什麽花樣!”
錦繡這下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就又望向了趙昔微。
銀寶說得沒錯,那兩個女官一看就是受人指使的。
小姐教訓了她們一通後,踏過石橋,眼看就要登上湖心亭,卻突然移步往右,沿著小石子路走了一會兒。
就在她們不知道小姐葫蘆裏賣什麽藥的時候,她又拾階而上,來到了這假山上。
錦繡看看四周的花藤,又看看腳下的鵝卵石,再眺望了一眼對麵的亭子,麵有猶疑:“小姐,您想知道她在做什麽,進去問問就知道了,何必在這裏白白的吹冷風?”
趙昔微搖了搖頭。
兩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而後念頭一轉,就尤為氣憤。
一個千金小姐,沒事跑東宮的後花園唱歌跳舞,給誰看呐!
銀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小姐,您是這東宮的太子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誰給她的臉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這顧小姐真是太張狂了!
到了這個時候,錦繡也想到了這一層,就輕聲勸道:“您要是真的不放心,奴婢就去替您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昔微望著對麵的亭台,忽然一抿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箜篌聲越來越悠長纏綿,而舞步也越來越魅惑柔軟。
甚至還有伶人掐著纖細的嗓音,淺吟低唱了起來:
“天回北鬥掛西樓,金屋無人螢火流。月光欲到長門殿,別作深宮一段愁……”
陽光漸漸地隱在了雲層裏,一陣冷風拂袖而來,花藤沙沙作響。
趙昔微攏了攏衣領,驅走身上一陣陣的寒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亭子裏。
雕欄玉徹,美酒飄香。
宴飲正至濃處,嬌笑聲不時傳來。
湖水似乎也禁不住這種誘惑,輕輕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伶人歌喉一轉,又換了一首曲子。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疎。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兩個丫鬟支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仍是一頭霧水,嘀咕道:“什麽郎情妾意,什麽東西流?又什麽以色事人?”
趙昔微笑了笑。
兩個丫鬟就忙問道:“小姐,她這唱的什麽意思?我怎麽聽著不是什麽好話呢?”
“當然不是什麽好話了。”陽光幽冷,清風寒涼,趙昔微站在假山上吹了這麽久的風,一雙手早凍得有些僵硬了。
她把指尖貼在臉上暖了暖,表情淡淡:“顧玉辭讓人唱這首歌,是在引蛇出洞。”
“什麽引蛇出洞?”銀寶糊塗了。
錦繡是個機靈的,但也不敢往自己猜想的事情上靠,就試探性地問道:“您的意思是,她是上門挑釁來的?”
趙昔微沒有立即回答,隻靜靜地又聽了片刻,直到一曲終止,才淡然一笑,對著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丫鬟解釋道:“這兩首曲子唱的都是金屋藏嬌的典故,昔日漢武帝十分寵愛皇後陳阿嬌。不惜用黃金築了金屋供她居住。可後來恩愛不再,陳皇後被貶居長門,就算與皇帝相隔隻有一步之遠,皇帝也不肯再見她一麵……”她緩緩說著,臉上笑意越來越深,“這顧玉辭,可真是會挑曲子呢!”
銀寶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小姐,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您還笑得出來。”
錦繡臉上有著深深的擔憂:“小姐,您說,顧家小姐這麽指桑罵槐,到底想做什麽?”
趙昔微抿了唇角,笑意逐漸斂去。
兩個丫鬟互相對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隱約感受到了什麽。
銀寶皺眉道:“小姐,您還是讓錦繡去探探口風吧,您現在這樣天天住在偏院裏,外頭發生了什麽一點兒都不知道,這樣太不好了。”
“是啊。”錦繡也急了起來,“奴婢這就去找袁策問問,他時時刻刻在殿下身邊,但凡有點什麽風吹草動他是第一個知情的。”
“不了。”趙昔微搖搖頭,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把心內的一點異樣壓了下去。
雖然她不敢很確定,但是她總是覺得,李玄夜不會在這種事上欺瞞她什麽。
拋開感情上的信任不談,他做事向來有分寸,不可能突然弄個女人放在東宮。
隻是,明白歸明白,心裏卻總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如蛛絲網一樣,才清除了又很快覆上了新的。
顧玉辭確實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城府,手段,心計,甚至謀略,都遠超出一些閨閣千金。
這樣又是奏樂又是唱曲,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又似乎什麽都說了。
主子無動於衷,但兩個丫鬟就有些亂了分寸,一個啐了一口道:“真是好不要臉,好好的千金大小姐,跑人家後花園來唱什麽曲兒!真是不自重!”
一個則扶了趙昔微的手,勸道:“小姐,您還是過去瞧瞧吧,若是真有什麽事,您也好歹心裏有個數。”
“你們慌什麽?”趙昔微卻睨了兩人一眼,抽出了手臂,好笑的望她們:“若真有什麽,我們這樣衝過去,豈不是白白惹人笑柄?”
錦繡愣住:“這……”說得也是,若太子殿下真的有什麽想法,自家小姐這麽沉不住氣,絲毫不能改變什麽不說,反而還要落下個善妒的口實。
銀寶急道:“那您怎麽辦?就讓她這樣放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