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海棠花下悔相逢
趙昔微的目光就在錦繡身上輕輕轉了一下。
這個錦繡,是該好好培養一下,為自己所用了。
趙昔微就問了一句:“江夏王妃以前和咱們府上關係好嗎?”
錦繡沉思了片刻,道:“王妃離京時,奴婢還未進府呢。”
她回憶著:“後來奴婢在大夫人院子裏當差,每年的中秋、春節大夫人會進宮赴宴。宮裏給大臣家眷的賞賜每年都是有定製的,而太後賞賜的卻是每年都不重樣,都是出自江南一帶的風味。”
“有一年春節,江夏王特意八百裏加急給太後送來了鱸魚豆腐丸,太後賞了大夫人一盒,相爺知道後很重視,連夜就進宮謝恩去了。”
趙昔微卻聽出了背後的蹊蹺來。
江夏王離京這麽多年,卻一直和太後關係親密,這意味著什麽呢?
而父親的舉動也太詭異了,隻不過是太後的一份賞賜,何必連夜進宮謝恩呢?
江夏王,趙府,太後。
這三個詞在趙昔微心裏不住地交疊,讓她心裏隱隱約約的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有趙承燕的表現,也過於反常了。
一個為了利益可以坐看父母爭吵的人,怎麽會真的發自內心的祝福她呢?
趙昔微想至此,決定等明天去父親那邊走走。
雖然王妃沒有明確表明聯姻的態度,但王妃確實是拜訪了趙府還送了禮物。
倘若王府真的有聯姻意願,那父親會是怎麽樣想的呢?
心裏有了決斷,方才的忐忑不安一掃而空。
她就想起了祭奠生母的事情:“錦繡,你去外麵找人打聽打聽,京城附近最好的佛寺是哪個?我想請人造一個佛龕,替娘親供奉香火,也算是盡一點綿薄的孝心。”
錦繡斂了笑意恭敬回道:
“長安城有名的寺院有兩座,一座是明法寺,香客較多,還有一座是蓮華寺,很是清淨肅穆。小姐既然是想給生母造佛龕,那還是蓮華寺好一點。”
趙昔微頷首:“你托人去問問,大概要多少銀子,我好準備著。”
她並不是個喜歡求神拜佛的人,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她的思念該有一個寄托。
錦繡領命而去。
銀寶看著趙昔微神情有些疲憊,就笑道:“小姐,奴婢去給您打一盆熱水來,燙燙腳可好?”
“好。”趙昔微這才覺得腿腳凍得有些發麻。
珍珠和玉蘭立即抬著一桶熱水進來,銀寶端了銅盆,用黃銅水瓢舀了兩瓢熱水,放了一些粗鹽和橘子皮進去,然後服侍趙昔微燙腳。
腳剛伸進盆裏,門外響起珍珠的聲音:“孫嬤嬤來了。”
趙昔微忙擦幹淨腳穿上了鞋襪,向著門外道:“快請。”
孫嬤嬤掀簾子進來,先是打量了一下趙昔微的神色,這才笑著福了福:“微姐兒好。”
趙昔微對這位身份特殊的嬤嬤向來恭敬得很,忙側身避開受了半禮。
立時有丫鬟上來端了茶,又有人搬了杌凳來,孫嬤嬤含笑看著這秩序井然的一切,不由暗暗驚歎。
歸府這才幾天,屋內的人就已經比大夫人那裏還懂規矩了,可見是個有手段的。
孫嬤嬤端起熱茶抿了一口,開門見山的道:“王妃今日送了小姐一副紅石榴項鏈,奴婢也聽說了。”
趙昔微一愣。
想不到事情傳得這樣快,怕是過不了幾天,滿京城都會傳遍王妃看上了自己這種話吧。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正想著說點什麽才好,孫嬤嬤已自顧自地歎道:“您年紀小,又才回府,京中很多事情,您都不了解,想來也沒有可靠的人能指點一二。”
趙昔微從善如流,笑著道:“我正有很多不明白的,還望嬤嬤不吝賜教。”
孫嬤嬤笑著點點頭,沉思著緩緩道來:“當年老江夏王離京、和你外祖父被貶,都是源於一場作弊案。
此案牽連甚廣,陛下的意思是那一年的學子一律永不錄用。但你外祖父不同意,他統轄太學,他門下有很多出身貧寒的弟子,這場無妄之災,可能會讓一些無辜學子一生無緣仕途。”
趙昔微靜靜地聽著,伸手從果盤裏撿了一隻黃澄澄的梨子。
她拿刀的動作熟練又輕巧,指尖白嫩如玉,銀色的果刀飛速旋轉,看得孫嬤嬤迷花了眼。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刀在轉,還是手在轉。
孫嬤嬤暗中點頭,府中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別說削水果了,就是剝個花生,也是離不開伺候的人。
說著話的功夫,晶瑩如雪的梨已去皮切成了小塊。
趙昔微用細長的銀簽挑好,裝在梅子青釉小盤中,推到孫嬤嬤麵前。
孫嬤嬤就拈了一塊嚐了嚐,入口清脆甘甜,讓她有了幾分愜意:“你外祖父極力反對陛下這個舉措,那年顧皇後剛剛去世,陛下本就心情不好,一怒之下就免了你外祖父的官,讓他告老還鄉。不過,微姐兒你也不要難過,為官就是這樣的,起起落落。”
趙昔微點頭。
伴君如伴虎,惹怒了皇帝被免了官,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孫嬤嬤對她的沉穩很是讚賞:“那年,你父親還是散騎常侍,經常跟隨陛下身邊,很得陛下信任。你外祖父離京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太學院跪了一天。”
“還有一事。”
孫嬤嬤頓了一頓,笑道:“那日,大夫人在雨中為你父親撐了一天的傘,後來因此感染了風寒,病了快六七天才好。那時候,她還是金尊玉貴的徐家大小姐呢。”
趙昔微目光一凝。
孫嬤嬤瞥了一眼,自顧自的輕歎道:“唉,太學院門口有兩株海棠,大雨傾盆,滿地落花,大夫人陪著你父親一起淋雨,那情景不知道多叫人動容。”
趙昔微就一臉柔和地笑了笑:“大夫人對父親確實一片真心。”
孫嬤嬤特意提到這件事,無非就是想要讓自己多體諒一下徐氏。
她其實對徐氏並沒有什麽憎恨,相反她很理解。
深愛的丈夫心裏住著的人不是自己,換誰都無法平靜麵對。
女人愛而不得,就是一種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