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情竇初開
林湘湘一臉晦澀不明。
似乎是察覺到林湘湘的躊躇,祁明光上前關切問道“怎麽了?”
聞言,林湘湘下意識抬頭,不過也隻是抬頭,因為她的眼睛裏並沒有焦點。
林湘湘看的是祁明光,心裏想的卻是冉良朗、冉夫人、冉城主、靈慧魄……一係列,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
祁明光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陪著她,好似一座巍峨的山嶽,讓人安心。
漸漸的,林湘湘亂七八糟的心緒平複下來。
“祁師祖。”林湘湘輕輕呼喚道。
祁明光先是因為這個稱呼微微一怔,然後鼻腔裏才緩緩噴出一個“嗯?”字。
“如果,我是說如果。”
林湘湘斟酌著開口,慢慢說道“如果有一個人快要死了,而你是唯一能夠救他的人,你會願意去救他嗎?”
祁明光下意識看了一眼要快死掉的冉良朗,林湘湘所說如果之人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祁明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問道“那你想救他嗎?”
正陷入迷茫和糾結中的林湘湘,完全沒注意祁明光問的是“你”,而非“我”。
當然,等她後來注意到了,也沒有再隱藏、糾正的意義了。
此時,林湘湘捫心自問。
……想不想嗎?
可能還是有一點兒想救人的吧。
但是真要去做了,又覺得很委屈、不甘心,特別糾結……
最終,林湘湘還是搖頭,如實回答道“我不知道。”
“那你討厭他嗎?”
林湘湘依舊搖頭,這一次卻沒有了迷茫。
她輕聲回答道“不討厭。”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也不喜歡。”
冉良朗於她來說,就是一個稍微熟悉點兒的陌生人,談不上喜不喜歡、討不討厭。
如果沒有冉夫人的事摻和其中,至少在任務完成之前,她是有義務保護他的。
義務,無關意願,隻因道義。
祁明光微微點頭,然後再問道“要是你選擇救他的話,會給你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嗎?或者說,會不會讓你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影響和代價?
這個問題,林湘湘還真的從未考慮過。
她在神念中問符隱靈,道“阿靈,我會因此受到影響?付出代價嗎?”
符隱靈也不是十分確定。
他想了想,說道“我隻知道,你要救冉良朗的話,就必須將他的靈慧魄從三七養魂鎖中引出來,導入他的眉心輪中,輔助他三魂七魄平穩歸位……整個過程必然會消耗掉你大量的靈力。至於具體如何操作,會不會對你產生不好的影響,我也不知道。”
越說,符隱靈就越不確定,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多嘴說冉良朗和靈慧魄的事情。
要是林湘湘最終決定去救冉良朗,然後因此受創,豈不得不償失,虧大發了?
符隱靈自打嘴巴的心思都有了。
他當即補救,勸阻道“湘湘,冉良朗隻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罷了,為了他冒險,消耗靈力,不值得。而且,這一家子都是養不熟的白眼兒狼,就算你冒險救了冉良朗,他們也不會感恩,反而還會覺得是你應該做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愛幹去幹,反正我們不幹!”然後又催促林湘湘,道“你剛才不是已經決定要走了嗎?還留在這裏幹什麽?快走,快走。那隻大蜘蛛還在眼巴巴等你過去呢!”
林湘湘沒有聽符隱靈的話就此離開。
她隻是將符隱靈的話,如實回答給祁明光,道“我也不知道。”
心裏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挫敗感。
三個問題,兩個不知道。
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祁大腿肯定會看不起她吧……
肯定是了。
她自己都很看不起自己。
祁明光察覺到林湘湘情緒的低落,他快刀斬亂麻,直言道“一共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想不想’,其實問的是你本心。你答‘不知道’,也就是說,你的本心其實是介於想與不想之間。而想或不想的緣由,我都能猜到幾分。”
“針對這種情況,我的建議很簡單遵從本心,無需計較得失,想或者不想,做或者不做,都可以。但是,你一旦做下決定後,便不要再反複思量,後悔衝動。須知,該斷不斷,反受其亂。優柔寡斷,是為大忌!”
聞言,林湘湘神情一緊。
果然……
盡管她已經在極力隱藏了,祁大腿還是看出了她內心的陰暗麵。
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還有得失計較的偽善……並且直指問題所在。
林湘湘口舌發幹,雙手掌心冒汗,腦袋更像是被錘子重重地敲擊了一下,頭暈目眩、心慌氣短過後,便是混沌中閃現出一絲清明,雜亂無章的心緒,也在漸漸沉澱。
哪兒來這麽多的狗屁想法和躊躇不前?統統都是庸人自擾!
正如祁大腿所言,救便救,不救便不救,遵從本心就好。
林湘湘漸漸明悟,祁明光卻還在繼續。
他說道“第二個問題,‘討不討厭’,問的是你感官。你答‘不討厭,但也不喜歡’,也就是說,拋開其他外在因素不談,你對此人並無喜惡,他於你而言,好比一個稍微熟悉的陌生人。”
“這就更好辦了。”
“想想你平時遇到陌生人時,是怎麽處理救與不救的關係?”
“……開心了,想救便救。不開心了,不救便不救。”
“還是那句話,遵從本心,救與不救,皆可。”
隨著祁明光剖析的漸漸深入,林湘湘也越發明悟,且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事實上,這個答案早在林湘湘聽了符隱靈的話,卻沒有第一時間轉身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她的本心早已經作出抉擇,而她本人卻始終局限於利益計較得失,無法突破、排解,所以才需要一個人來點醒她,引導她,告訴她。
而祁明光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一直對她強調,萬事遵從本心就好。
“第三個問題,‘有沒有危險’,問的是你安危……”說到這個問題,祁明光的語氣稍頓,想了想,然後才繼續說道“其實,這個問題,既是為你而問,也是為我自己而問。”
林湘湘微微一愣,下意識看向祁明光。
因為心思漸漸明朗,她的目光裏也開始有了焦點。
黑黝明亮的瞳孔裏,倒映出祁明光高大挺拔、清俊疏朗的身形。
祁明光對上她的注視,不閃不躲,認真地、緩緩地說道“你的回答是‘不知道’。未知的答案,不明的風險。於我私心而言,是不希望你去救他的。因為,在我這裏,他的死活,完全不及你的安危更加重要……”
“砰”一聲。
林湘湘腦子裏有一簇煙花砰然炸響。
炸的她耳朵“嗡嗡”作響,腦袋發麻,完全聽不清楚祁明光後麵說的話。
她隻是呆呆地看著祁明光,雙頰突然染上緋紅。
緊接著,是一刹那的心慌意亂,以及心髒不規律的快速跳動,嚇得她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和祁明光對視,害怕他發現她的異樣。
此時此刻,林湘湘心裏哪裏還有什麽冉良朗、靈慧魄、海濱城、冉夫人……統統被拋到九霄雲外、爪哇國,隻有一個小人兒在腦袋裏瘋狂地跳動、尖叫、呐喊……啊啊啊啊啊,確認過眼神,是心動的感覺,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
林湘湘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會對早中晚三炷香的大腿產生心動的感覺,而且還僅僅隻是因為一句話,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膚淺和表麵了?
這很不林湘湘,也很不科學啊!
不甘寂寞的小人兒林湘湘猛地跳出來,大聲反駁道……明明就很林湘湘,很科學啊!你摸著良心說,那一刹那,難道沒有戳到你的點?難道不帥嗎?啊啊啊啊,祁大腿真的好帥啊!!!
你這個可惡的膽敢擾亂軍心的小人兒,看我不收拾你!
林湘湘一把摁住掙紮不休的小人兒,心裏不停地默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如此反複,反複如此。
林湘湘終於冷靜下來,小人兒也被她摁了回去,消失於無形。
她自我安慰,並且堅定地認為,肯定是自己這段日子經曆太多、太累了,導致內分泌失調,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覺。
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什麽小人兒,一切都是內分泌失調的惹的禍。
對,沒錯,就是這樣!
祁明光見林湘湘一直低垂著頭,不言不語,還以為是自己那句話說重了,惹了小姑娘不開心,可是反複回憶,也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
祁明光微微皺眉,遲疑地問道“……你沒事吧?”
林湘湘猛然驚醒,一陣猛搖頭,亂擺手,說道“沒事,沒事,我沒事。”
害怕被祁明光發現小人兒的存在,林湘湘繼續低垂著頭,一邊胡亂地朝祁明光拱手做禮,一邊快速說道“多謝祁師祖提點,弟子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就去徹底了解此事。”
然後,也不等祁明光反應,就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快速跑遠,隻留給祁明光一個略顯慌亂的背影。
一臉懵逼的祁明光……我好像沒做什麽壞事吧?為什麽感覺小姑娘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一臉陶醉的小人兒林湘湘……最難消受美男恩,萬般皆乖你太帥!
林湘湘走進屋內時,慌亂的心情基本已經平複。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將雜七雜八的想法統統排除腦外,然後目標明確地走向冉良朗。
經過一係列的救治,對於冉良朗的病情,簡丹師雖然回天乏術,但是也盡最大的努力,減輕了他的痛苦。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彌留之際,冉良朗短暫地恢複了神誌。
他原本正在和冉城主和冉夫人說話,看見林湘湘過來,雙眼微微亮起,努力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脆聲喊道“林前輩!”
一如往昔,沒心沒肺,糊了一臉的鼻涕眼淚也不自知,又傻又蠢,讓人不忍直視。
看著這樣的冉良朗,林湘湘心裏最後的一絲不憤也煙消雲散了。
父母之罪不及子。
無論冉城主和冉夫人是什麽樣的人,冉良朗本身是沒錯的。
她當初既然看不起溫思情因故遷怒冉良朗,如今,又豈能成為自己看不起的人?
如果她真的見死不救了,又和當初的溫思情,如今的冉城主和冉夫人,有何區別?
……從始至終,她救的隻是冉良朗,而非其他人。
她要修的道,不是慈悲,兼濟天下;也不是冷漠,袖手旁觀;更不是混沌,優柔寡斷。
唯有二字,乃“本心”。
對於林湘湘,冉夫人一臉防備。
她將冉良朗護在身後,神色不善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冉良朗不知道他爹娘和林湘湘之間的恩怨,簡丹師給他吃的丹藥,更是麻痹了他的神經,抑製了他的感知,根本沒有發現雙方氣氛的怪異。
他開開心心的和林湘湘打招呼,說道“林前輩,爹爹和娘親來找我了!”
然後又開開心心的和和冉城主、冉夫人介紹道“爹爹、娘親,這是林前輩,她對我可好了,幫我趕跑壞人,還給我買冰糖葫蘆,帶我玩兒。林前輩還有鼠大王、小蝴蝶……它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冉良朗沒有看見偽裝成蝴蝶發簪停駐在林湘湘發髻邊的小蝴蝶,隻看見了站在林湘湘肩膀上的小鼠,他開心地和小鼠打招呼,喊“鼠大王。”可惜小鼠已經決定討厭他了,聽到他打招呼,不僅沒有回應,反而還背過了身子,根本就不理他。
冉良朗茫然不知所措,問道“鼠大王這是怎麽了?怎麽不理我了?”
冉夫人見不得兒子受委屈,立刻麵露凶光,恨不得將林湘湘連同小鼠弄死當場。
“這裏人太多,它膽子小,有點兒害怕。”林湘湘輕聲同冉良朗解釋道。
小鼠“吱吱”跳腳,氣憤表示“我才沒有害怕,我就是討厭他,討厭他,討厭他!”
“這樣呀……”
冉良朗聽不懂小鼠的“吱吱”,隻以為林湘湘說的是真的,頓時如釋重負。
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臉上,他安慰小鼠說道“鼠大王,不怕不怕的。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是好人,和我一樣一樣的好。”
說著,想要抬手給林湘湘和小鼠介紹,哪一個是他的爹爹,哪一個是他的娘親,哪一個是簡叔叔……可是,他突然發現,雙手變得好沉好沉,根本抬不起來,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呼吸似乎也變得困難起來。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冉良朗艱難地喘著氣,聲音好似破了的風箱。
簡丹師給他陣痛的丹藥,藥效即將過期。
這些日子,他早就習慣了有事就找林湘湘。
因為痛苦,他的笑容不見,癟了癟嘴,泫然欲泣,道“林前輩,我好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