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並不永恆的黃昏
第551章 並不永恆的黃昏
朗塞斯頓是塔島北端的海港。
在甄澄她們熟悉的年代，從這裡開船出發，向北航行一夜就可以到達澳洲大陸東南角的墨爾本港。
這也是格瑞特等人原先擬定好的路線。他們本打算就此停留澳洲本土，向中部荒漠區域遷徙。
那地方降水極少，相對的受怪異的雨影響而變異的生命，乃至受致命的黑暗侵蝕而異變事物亦會減少。
雖然生產力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但人類的科技從未真正斷層。
格瑞特有把握帶領倖存的人類在荒漠中建立起安全的地下城鎮繁衍生息。
這些都是黑暗變動如預計般進展的情況。
而如果黑暗並不如預報那樣運行，他們的後備方案，便是一路經由東海岸大城市舊址補給，走印度洋過蘇伊士運河，前去投靠歐羅巴的希望忒提斯。
在黑暗統治的地球上漂洋過海，註定無法逃脫黑暗的魔爪。但五十年來積累的經驗，也讓倖存者們學會了短時間內在黑暗中生存的辦法。
事實上最早總結出那些條例的人，正是格瑞特的父親，甄澄已故的老朋友，大偵探，人類無陣營倖存者的領袖，伊庇倫斯。
希望忒提斯有著比舊時代還要更發達的技術，有著無視黑暗和雨的威脅，在極端環境下安全生存的底蘊，甚至還有這這些難民可能畢生都沒見識過的生活質量。
但他們仍舊把投奔作為迫不得已時，才會考慮的備選方案。
歸根結底，是因為選擇在此地聚集的人類，並不想再參與人類之間的爭鬥。
他們不介意拼上性命去和變異昆蟲廝殺，不介意忍受一不小心淋上雨水，就要進行截肢手術才能保持正常人類形狀的痛苦。
但他們不願再和同類兵刃相向。
與這些人不同，希望忒提斯，元祖忒提斯，桑海之心與往生會的人類則抱持著不同的想法，積極培養遊戲應選者，在遊戲世界與現實中彼此征戰著。
其中有些人只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有些人則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是非功過一言難盡，恐怕只有神能夠評判。
沒錯，這些就是目前擺在甄澄眼前的工作。
以雷霆手段大肆殺戮，壓服所有勢力並非太過困難的事情。但想要收服人類為己所用，想要人們真心歸附，與她一起去對抗看上去遙不可及的強大敵人，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跟隨格瑞特走進聚居地，她看到的是一雙雙充滿絕望，了無生氣的眸子。
這些堅毅的人類曾在這生存環境不遜於地獄深淵的土地上，憑藉勤勞的雙手與智慧的頭腦生存發展半個世紀。
但今天，是他們有生以來最為絕望的一天。
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賭在那搜大船上，連帶著賴以為生的口糧。
現在卻……滿盤皆輸。
「船呢？」站在港口堤壩上，甄澄好奇問道。
所謂的「被黑暗吞噬」，不會真的是遇到了黑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吧？
如果籠罩故鄉的黑暗有這種特性，那早在她當初離開時，這顆星球就應該剩不下任何東西了才對啊。
「那裡……」格瑞特手指海平面的遠方。
說起來，所謂永恆的黃昏，在大地上行走了近三天時間后，甄澄一行人才算真真有了實感。
六十幾個小時，太陽既沒有升高一分，也沒有降低半寸，始終就在地平線盡頭那裡半死不活地懸著，把一片垂死的金光如迴光返照般撒了滿地。
現在放眼望去，地平線變成了海平線。唯獨那死活落不下去的夕陽依舊懸在那裡。
而夕陽的光暈中，一點黑暗的遮擋格外醒目。
經過路上學姐的指點，甄澄已經可以靈活運用真神基本的權能。通過五維空間看去，十幾公裡外的場景事無巨細地呈現在她的眼中。
眼前的景象令甄澄震驚。
那是一艘更夠運載三五百輛汽車的鋼鐵巨獸。她無法想象末日之中這些衣不遮體的人們是怎樣用凡人之力建造出這樣的龐然大物。
但她可以想象，這樣一艘船，所承載的所有人的精神寄託。
只是「鋼鐵巨獸」這個稱呼，並非比喻。
在甄澄眼皮子底下，這艘渡船的船頭突然裂開，化作一張幾百米寬，鐵齒銅牙的鋼鐵巨口，一口就把一條三十多米長的變異章魚咀嚼撕碎。
不是像合攏的捕獸陷阱那樣一擊咬碎，而是像長有咬合肌的野獸一般，來回咀嚼……
動作之細膩簡直匪夷所思。
甄澄啞然。原來「被黑暗吞噬」是這個意思？
「怪異的雨」可以讓任何生物發生變異，而「致命的黑暗」甚至可以賦予無生命的物體以生命的變異？
不！甄澄敏銳地察覺到，那艘渡船並非變成了機械生命一類的活物，而更像是……
變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她終於明白格瑞特所言的，黑暗是活的，但既不是被人操控，又沒有自主意識的意思了。
以土生土長地球凡人的眼界，確實無法理解這種狀態。
而已甄澄如今的經驗，她覺得，這團折服於大地，覆蓋了絕大部分地球的黑暗，更像是……
某種古老存在，類似於莎布學姐沉睡時的狀態。
「我去看看。」愛洛根絲來了興緻，「砰」地一聲突破音障，便朝著遠方的海船踏浪奔去。
甄澄點頭首肯，隨即嘆了口氣。
「你似乎，不太信任她的力量？」賈斯蒂絲挑眉。
甄澄搖搖頭：「我並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姐姐無法解決的敵人。
與其說不信任她的力量，不如說不看好姐姐她處理問題的手段啊……」
不出所料。十分鐘后，愛洛根絲一臉喜氣洋洋地原路跑回，身上還沾著機油和海水混合的污漬。
她齜起虎牙對著甄澄豎起大拇指：「怎麼樣？全都解決了！」
賈斯蒂絲看得目瞪口呆，而格瑞特與港口哨塔上所有帶著望遠鏡的難民，則是無法抑制的滿臉絕望。
「姐姐啊……」甄澄扶額嘆氣：「你到底解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