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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泗水郡,大澤鄉……


  連續一月滂沱大雨,泗水早已成為汪洋之地,澇災泛濫。


  大澤鄉位於蘄縣幾十裏外,與薛郡交接,是大江以西,帝國南疆諸郡北上漁陽,必經之地。千裏馳道,橫貫南北,宛如長龍。


  帝國每年都會征兵役前往邊疆戍邊,適應前線地理環境,接受訓練,培養格鬥技巧。


  他們這戍卒並非正規軍,隻是提前適應疆場,一旦局勢有變,帝國征兵,他們便會立刻奔赴戰場,無須整頓培訓。


  因大雨,許多地方皆被大水淹沒,他們行程緩慢,此去漁陽尚有近二千裏地。


  朝廷給予四十日期限已過十日,他們卻仍在泗水境內徘徊,難以前行。


  大澤鄉雖以近馳道,但前路多泥濘坑窪,且不少地方被洪水所阻。


  這支蘄縣五十人隊伍,困於大澤鄉,一籌莫展。


  陳勝乃泗水蘄縣人,自幼家貧,以幫豪紳耕田做工為生。


  因飽嚐階級壓迫之苦,深明出身卑微,難有出頭之日的道理。


  雖如今朝廷新政頒發,他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耕地,但他的內心並不滿足於此。


  在陳勝看來,同樣生而為人,憑什麽別人生下來便錦衣玉食,呼風喚雨?


  自己同樣是人,憑什麽就要沒日沒夜,耕田打工,祖祖輩輩窩在黃土之中?

  然時勢也,大秦如日中天,自己又能如何呢?

  隨著這幾日各地趕來的戍卒越來越多,大澤鄉安營紮寨的戍卒已有上千眾。


  “陳大哥,在想什麽呢?”


  原本正在沉思的陳勝,突然被打斷思緒。


  看了看營中的幾位來自各地的屯長,陳勝笑了笑道:“吳廣兄弟,我隻是在想若大雨一直不停,我等若要延期太久,恐將問罪。”


  聽到陳勝的話,其他幾人皆沉默下來,臉色凝重。


  依大秦律,惡劣天氣,雖有十日延期,可看這鬼天氣,隻怕五十日也絕對趕不到漁陽。


  逾期二十日內,罰盾,逾期三十日內罰甲,這也隻不過是破財消災。


  如今大秦市價一麵木盾也不過百錢,一副皮甲千錢。


  砸鍋賣鐵,這些他們還是能賠的起。


  倘若延期三十日之外,那便要以瀆職罪論處。


  士卒無罪,他們這些屯長這全部有瀆職之罪。


  輕者罰為城旦〔建造修繕城牆苦役〕三年,重則施以黥刑〔割掉鼻子〕,流放嶺南。


  談到問罪,眾人無不變色。


  氣氛相對沉默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一個個神色憂慮焦急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


  來自九江的及禾神秘兮兮道。


  “????”


  陳勝,吳廣與兩外兩名屯長都是一臉懵逼之色。


  “什麽?”


  幾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聽說陛下駕崩了?”


  及禾小聲道,滿臉謹慎之色。


  “……”


  幾人一臉看白癡的看著及禾,還以為什麽事。


  “這不是人盡皆知嗎?舉國同喪,我等不也是剛退去喪服?”


  吳廣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道。


  “我還沒說完,吳廣兄急什麽?”


  及禾也是無語道。


  “那你倒是說啊?”


  陳勝接口道。


  “聽說長公子扶蘇因為不服公子羽做二世皇帝,登高一呼,糾集各地駐軍百萬,雲聚鹹陽,欲要逼宮,自尊稱帝。”


  及禾把聲音壓的很低,用隻有幾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道。


  “嗯?”


  陳勝心中有些驚訝,這事他也有耳聞,隻是不知這麽詳細,他們蘄縣的三千城防軍,也走了。


  這是他親眼所見,當時他還很納悶,後來時有流言傳出。


  “這算個屁秘密,這不是舉世皆知嗎?”


  另外一名屯長桐浙滿不在乎,噓聲道。


  “什麽舉世皆知?我家兄長在九江郡城防軍任職百將,所以才得知,一般人誰能知道?”


  及禾一副自尊受到打擊的模樣,臉色通紅,有些急眼道。


  在這個風起雲湧的璀璨時代,尊嚴重於財務,更重於性命。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以命相搏,大有人在。


  否則大秦帝國每年何以刑徒以萬計?

  “百將〔掌兵一百〕很了不起嗎?算個屁,家父還是蒼梧郡城防軍五百主〔掌兵五百〕呢!我離家的時候,家父已經緊急被征調,布防桂林。”


  桐浙滿不在乎,一臉高傲的樣子。


  “布防桂林怎麽了?五百主又怎麽了?家兄還年輕,未來何愁不能建功擢升五百主?甚至二五百主〔掌兵一千〕都有可能。”


  及禾十分不服氣,但事已至此,他也決不能認慫。


  陳勝與吳廣和另外一名屯長,若有興致的看著兩人鬥嘴,並沒有出言相勸的意思。


  “你懂個屁,你的消息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聽家父說,百越之地有變,大將軍蒙恬與蒙毅因長公子扶蘇於鹹陽慘遭殺害,已經舉旗造反,劃地為王。”


  “家父奉命布防桂林交界之處,就是為了防止百越之叛軍北上。”


  桐浙如同一隻驕傲的公雞,看著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如同喪家之犬的及禾,心中快意無比。


  就在這時,一直未開口說話的另一名屯長屈郅道:“兩位兄弟所言當真?”


  “我們兄弟五人什麽關係?雖剛認識不足十日,但卻有同袍之誼,更是誓約兄弟。”


  桐浙十分豪爽,給人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


  及禾雖沒有說話,但也鄭重點了點頭。


  “陳大哥,如今天下風起雲湧,正是英雄輩出之時啊!”


  屈郅對著陳勝意味深長道。


  “屈郅兄弟這是何意啊?”


  陳勝明知故問,裝傻充愣道。


  “小弟雖與大哥相見恨晚,卻一見如故,小弟初見大哥,便見大哥身上隱有虎踞龍盤之氣,金龍聚陽之象。”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人殘暴不仁,素以荼毒我六國百姓為樂。當此天下風雲聚會之時,七尺男兒,若無遠大誌向,豈不辜負這璀璨盛世?”


  屈郅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眾人皆知他乃是出身於楚國沒落貴族屈氏,其它的便不是很清楚了。


  “屈郅兄弟,你這話以後可千萬不能再亂說啊!這可是滔天之禍,滅族之罪啊!”


  陳勝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對著屈郅道。


  “大哥,世人愚昧無知,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在座的諸位,都是兄弟,於其趕到漁陽被罰,還不如一做二不休,反了這無道暴秦,說不得我們兄弟幾人也能闖出一片天來。”


  屈郅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仿佛無窮魔音。


  陳勝聽到真想大喊一句,兄弟,知音啊!


  但是這種事,在心中想想就好,如今大秦風雲驟起,但陳勝始終覺得如此冒冒失失造反,無異於自殺。


  “屈郅兄弟,你怎能如此糊塗啊?此言若是傳出,別說是你,我等身在大澤鄉千餘眾兄弟皆要被株連啊!”


  “萬不可再胡說,否則大哥就要生氣了。”


  陳勝謹慎無比,直接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屈郅的提議。


  他雖很動心,卻不是白癡,除非大秦到了真正江山即傾覆的時候,否則他是萬萬不敢起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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