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太玄化太虛，魔子誆天王

  大羅山，一幽谷中。

  威懾八方，可戰道化的八臂降魔三太子，正一邊喊著素未謀面的陶潛為老哥哥，一邊嘮嘮叨叨要他趕緊跑了。

  渾然不覺就在他身側虛空中，共有三道身影默默觀瞧著。

  其中二人，正是三太子父母，也就是降魔天王李靖，以及素知夫人。

  被兒子一口一個老賊喊著，身上還殘存著不少焦黑痕迹的李靖嘴角抽搐，咬牙切齒，冷哼一聲道：「孽障。」

  陶潛也懶得多看他，目光徑又落在另一位老道身上。

  這道人，黑須黑髮，袒胸露乳，著麻衣，穿草鞋，闊鼻寬額，嘴角含笑，兩道漆黑長眉垂落下來，渾身皆散發著一種洒脫氣息。

  從「炁機」來判斷，雖不是道門真修，卻自有清靈仙氣在身，道韻流轉，奧妙無窮，竟是一尊已證了道化的散仙？

  會是誰？

  太乙救苦仙君倒必定是道化，但其可是元始宗二代祖師，十二金仙，氣度該更恢弘恐怖才是。

  陶潛腦海剛生這些念頭，那頭演天蟲絲終是磕磕絆絆傳了一道窺視的秘辛過來：

  「此道人為地仙界，西崑崙之散仙。」

  「上古鍊氣士而得道，道號為【度厄仙君】，修行道場為九鼎鐵剎山，八寶雲光洞，其神通廣大，好友極多，與太上道、元始宗、靈寶宗皆有著不淺交情。」

  「降魔天王李靖，為其弟子。」

  ……

  「好傢夥，竟這般重視我這位太虛真人？」

  「李靖夫婦前來還不夠，還有一尊貨真價實道化境仙君相隨。」

  「能瞞過三太子那【先天木靈】的變態感知，想來也是這位道君的神通。」

  「虧了演天蟲絲能借用天道隱匿之力，否則只怕我也暴露了去。」

  動念中，陶潛連忙收回窺視的目光，免得一時不慎被這位道君驚覺去了。

  不過這位【度厄道君】現身，倒讓陶潛心情更妙。

  他與三太子接觸，給予先天火丹這等好物，可不是真箇為了替這個熊孩子出氣的。

  根本目的自然是為了通過降魔李家，與元始宗正式勾連上，並取得絕對信任，這才方便他在元始宗和諸天佛教中間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先前他還覺得要完成，頗為麻煩。

  現下有一尊與元始宗關係極好的道君在場，正是表演一番的好時機。

  「李家估摸著只是想釣出一條藏頭露尾的大魚，不若遂了他們的願，本魔子化身錦鯉，主動上鉤就是。」

  「靈山如今大肆擴張，元始宗明面不說什麼，暗地裡怕是極為羨慕，只是尋不著好的由頭才不能發作，若是這個時候，有一位意外窺見了諸天佛教毒計的搜神界本土仙人現身出來，且這仙人還與元始宗分屬同門，那場面……。」

  念頭一定，陶潛再不耽擱。

  先讓演天蟲好生裝扮了一番，而後果斷響應三太子的儀軌。

  下一刻，就在這大羅山中，赫然有非凡神聖降臨。

  只聽得此山中，突兀仙音陣陣，神光沖霄。

  浩瀚動靜中，虛空洞開。

  倏忽間，內里竟是顯現出了一個彷彿隱匿於天道秘地、世外桃源的修行道場。

  那道場如同仙境一般，充斥著讓三太子以及一旁窺視的三人感覺極為熟悉的道韻。

  「元始道韻？而且至少是道君級別的道韻。」

  「這如何可能？」

  三人皆驚時。

  立時又見那道場，一處高妙仙崖，一座古老道觀內，忽而行出一個仙風道骨，面目古拙，不染凡塵的老者。

  這老者徑直出了道觀，由虛化實往大羅山來。

  一邊行著，一邊吟誦道：「玉清上境，飛玄仙慶，元始煉神，吾道煥興……。」

  聽得這道訣歌謠，山谷中本就驚訝莫名的四人腦海中更是翻湧起來。

  尤其是暗處的三人，對視一眼，便都曉得對方此時心念：

  「夫君，這歌訣我雖不曾聽過，但從道韻、玄妙來看，該是元始宗內的高深道經。」

  「必是如此，必是我【元始宗】內的秘傳道經，我都不曾聽聞過此經，只怕唯有我師太乙救苦仙君才曉得來歷。」

  「聽這般口氣，該是元始天尊祂老人家親授道經啊……先前尊夫人以媧皇神術算得，在背後給三太子支招的高人並無惡意，且與元始宗有極深淵源，如今看來並未算錯，這道人許是元始宗的世外遺修。」

  「瞧其道場所在，再看其年歲，這位道友應是搜神界的本土修士，且早早便得了道。」

  ……

  顯然，這三人一照面就被陶潛的偽裝震懾住了，沒瞧出絲毫破綻。

  不過倒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陶魔子奸詐。

  這廝覺得孤零零一個太虛真人冒出來，說服力不夠。

  於是這一遭乾脆把【太玄羽化仙君】的外相連同道韻，從劫仙弱化至「道化境」后，盡數搬運過來，覆在了自己身上。

  化太玄，為太虛。

  何為以假亂真，這便是了。

  不管是媧皇神術還是後續元始宗那十二金仙有什麼強大本事，不管怎麼去推演算計，只要從那道韻著手，都會得出同樣的結論。

  完美無缺，毫無破綻。

  就在三人嘀咕時，陶潛扮作的太虛真人已是出了道場，站在了八臂三太子的面前。

  熊孩子叨咕了半天，如今終於見得真人。

  立時拍拍手起身，上前來拽住陶潛那道袍大袖，隨後一臉好奇興奮道：

  「你就是我那老哥哥，此界隱仙，太虛道人？」

  「先前這大羅山一個喚作草衣翁的土地，說老哥哥你已得道數千年，且修鍊的還是天尊祂老人家遺落在大淵中的道果傳承？」

  「如今這一瞧，果是真的，你誦的那道經歌訣我雖沒聽過，但出不了差錯，必定是元始宗的秘傳道經。」

  「誒！」

  說到這裡，三太子好似想到了什麼，面色頓時飛揚了起來。

  猛地一拍手掌，再喊道：

  「既然如此，老哥哥你豈不是為元始天尊親傳弟子？」

  「按照輩分來算，你與吾師太乙救苦仙君為同輩師兄弟，李靖那老賊若見了你，恐怕也得稱一聲前輩，哈哈哈……。」

  顯然，李靖能丟顏面，就是三太子的快樂之源。

  他自顧自大笑，立刻又讓暗處窺視的三人變了面色，素知夫人是苦笑，李靖則是面色又黑，度厄仙君倒是笑得光明正大。

  陶潛心底也跟著笑，不過明面上卻不好再與這熊孩子插科打諢。

  面色一肅，眉頭皺起，隨後對著降魔三太子開口道：

  「若在今日之前，伱這童兒前來通風報信，喚我離了此地，貧道只當遵從。」

  「貧道雖得了元始天尊祂老人家遺在大淵的《元始天尊說道果玄經》，卻也不會真箇覺得自己能與十二金仙平起平坐，更不會倚老賣老，真箇插手你與降魔天王之間的因果仇怨，先前賜你火丹，不過是遵循吾搜神界之規則，有求必應罷了。」

  「不過這一遭，貧道還真要厚著麵皮，去拜訪元始宗的諸位同道了。」

  「不為己身，只為了此界那數不盡的萬物生靈。」

  「若再晚一些，怕是整個搜神界都要被那【諸天佛教】用孽毒大計給鯨吞了去，貧道也少不得要落個身死道消，或是被捉去靈山當泥菩薩的下場。」

  這一番話，明面是對著降魔三太子說的。

  實際上，自然是對著暗處三人所說。

  果然，原本是來釣魚外加興師問罪的三人，尤其是李靖和度厄仙君，聞言後面色齊齊大變。

  兩人皆是見識廣博，心思玲瓏之輩，聽到諸天佛教……孽毒大計……鯨吞搜神界……這些關鍵字眼，足夠他們在轉瞬間就猜出事態原委。

  與驟然得了這秘聞的驚駭相比，下一刻太虛真人再開口喝破他們行藏之事，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就見陶潛徑將三太子拉扯到身側，隨後看向一處虛空，打了個道禮，隨後開口：

  「若貧道法眼無差，李天王夫婦，還有一位前輩高人，如今俱在眼前。」

  「貧道來歷來意皆已言明，不知幾位可否現身一見。」

  話罷時，三人果真顯現出來。

  雖說先前挨了好兒子不少罵，但李靖此時卻是瞧也不去瞧三太子。

  灼灼眸光，只落在陶潛身上。

  在暗處時李靖與其師尊度厄仙君都各施了神通秘術，確認了眼前太虛真人的確是「元始遺修」的身份。

  如今也沒浪費時間，直接就開口相問道：

  「太虛道友相助小兒頑劣作弄本王之事可不計較，只是道友所說諸天佛教行孽毒大計欲鯨吞搜神界一事，可否再明言些。」

  「若驗證為真，我元始宗必不願旁觀，必不會任由靈山諸佛肆意妄為，墜入魔道。」

  陶潛，或者說太虛真人。

  一番表演，等的就是李靖這一句。

  聞言后，面上即刻露出憤怒、無奈、驚懼等等複雜神色，可謂是真實無比。

  隨後在三人好奇神色中，陶潛袒露道：

  「好叫諸位曉得，貧道雖自號【太虛羽化仙君】，搜神界人士，得道數千年，平素卻不好廝殺鬥法，是以在此界聲名不顯，幸有天道眷顧，煉得不少窺秘、解惑神通，尤其此界一切隱秘，皆逃不過貧道法眼。」

  「此界本就瀕臨崩潰，大淵神魔、諸天道脈前來相助，貧道也甚是歡喜。」

  「先前諸天佛教遣出一眾佛子四處傳經時，貧道還曾暗中相助。」

  「按說有這般多神魔與道脈投入，搜神界該延緩崩潰，萌發生機才是……可這數年來，貧道發覺搜神界非但無有生機增添，反而暮氣沉沉，災殃醞釀，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象。」

  「貧道不解，是以動用天道神通暗中調查。」

  「終在數日前發覺了諸天佛教那無恥毒計，原來祂們降臨此界時，竟用一種喚作【慈垢佛塵】的恐怖孽毒徹底污染了搜神界，數年醞釀，毒入骨髓，終於使得搜神界各地各國都爆發了劫數。」

  「那慈垢孽毒，無孔不入，無縫不侵，遭其污穢的生靈，必將變得混亂墮落，污垢叢生，甚至連其真靈魂魄都要異化，連個轉世機會也無。」

  「此毒唯一解藥，正是如今在界內四處遊盪的【藥師琉璃僧】。」

  ……

  「嘶」

  陶潛話一說完，頓時連降魔三太子面上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李靖三人，更是驚怒不已。

  這半月以來，慈垢孽毒肆虐搜神界，誰都能瞧見。

  元始宗統御的周國，也不曾幸免於難。

  先前元始宗眾人還用了不少手段去解毒，甚至連降世的十二金仙也都紛紛出手，仍舊無效。

  眾人還納罕，何種孽毒竟如此厲害？

  如今聽得這些，算是破案了，有解了。

  李靖這位降魔天王，全然顧不得教訓自家熊孩子，面露怒色，差點顯出那千丈法身來，咬著牙恨恨道：

  「好個諸天佛教，好個靈山眾佛。」

  「先下毒，再以佛法化解，損一界而肥己身。」

  「怪道近萬年來，諸天佛教飛速膨脹，原以為是佛法精妙，卻不想行的是這等毒計。」

  他怒，一旁原本逍遙自在的度厄仙君也沒了雲淡風輕神態。

  這地仙界來的強大散仙道行精深，交遊廣闊，不止與道門有舊，與佛門中一些菩薩羅漢也有交情。

  聽得這些，難免露出失望之色，搖搖頭嘆道：

  「怪道大淵有真言曰：佛魔一體。」

  「原以為是在暗喻靈山諸寺與魔佛寺之間的關聯，如今看來，只怕不止如此。」

  「也不知貧道在靈山上那幾位好友，曉得此節否？」

  度厄仙君雖然是在問，但看其面色，只怕心底已有答案。

  陶魔子見二人神態，暗贊己身表演逼真，進展順利，心頭則是忍不住催了催李靖，暗道：「李天王既曉得厲害，莫要再耽擱，速速帶本座去見十二金仙，只消過了祂們那一關，元始宗不想打也得打，舉世伐唐不成也得成。」

  彷彿就是要遂了陶潛的意。

  他念頭還未落下，就見降魔天王李靖忽而又抱拳施禮，開口相邀道：

  「太虛道友所說，茲事體大，非李靖一人能擔。」

  「不知道友可願隨李靖去往玉京金闕一行，有元始宗十二金仙在宮中等候，待祂們驗得此事為真，必將出手相助，救此界生靈於孽毒之中。」

  「大善！」

  幾乎是立刻的，陶魔子扮作的太虛真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