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野人風物，陶潛賀禮

  錢塘省城平素便是一處奢華地界，縱是深夜也可見得十里八街的花燈霓虹。

  今夜，更是熱鬧到極致。

  除卻百萬城民外，更有從四面八方來的貴客，仔細一數，說不得能聚齊完整的七十二省人。

  這些各省軍閥**、修士妖魔、異類邪靈、豪富名流……本都是為了「妖妃元明真」而來，魔佛寺作為如今的錢塘霸主，這般多惡客上門，非但不驅逐斬殺，反而提供便利言稱不參與他們的爭端。

  甚至於還辦法會，有諸招待，令人很是受用，更別提還說服妖妃獻舞。

  種種好事，雖讓一些人生出警惕。

  但多數軍閥修士妖魔，都覺魔佛寺的和尚們是好的，至少比那些端著的，高高在上的自在寺禿子要好得多。

  陶潛夫婦，隨著甄家兄妹往那金光山巔的【小雷音寺】去時，耳邊傳來的都是那些妖魔異類對魔僧們的恭維馬屁，便是私下的嘀咕，也多是讚揚。

  而沿途所見，被這些從七十二省而來的各色妖魔修士，異類邪靈佔據的地方，每一處都是非同尋常。

  宮閣寶殿，金瓦琉璃。

  浮屠佛塔，功德青磚。

  若有熟悉大自在寺布置的修士在此，此刻必有話說。

  比如袁公，便傳音不屑道：

  「魔佛寺還是這般沒出息，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宮一殿，分明都是比照著大自在寺、金剛寺、轉輪寺等等大寺的山門所建，大雜燴一般糅在一起，忒丑。」

  「再又不知從何處抄了一首打油詩佛偈過來，竟然就充大說是靈山聖地了。」

  「也虧屍毗尚有些廉恥心，好歹在雷音寺之前加了個小字。」

  在袁師這一聲聲嘲諷中，陶潛夫婦便隨甄家兄妹行至那走近后愈顯得巍峨的小雷音寺。

  佛誕法會之正宴，在此進行。

  能入此殿的，自然沒有一個是無名小卒。

  還未靠近過去，陶潛便見那噴涌著霞光佛焰的的殿前，左右各站著一個修為不低的知事僧，收取請柬禮物，大聲通報來客姓名。

  其中有聽過的，亦有大量陌生的。

  為聽更全些，陶潛刻意放緩了些腳步。

  左右各有魔僧，此起彼伏喊道：

  「齊魯省游長卿代表妖神三公主，贈禮：十口赤妖劍，十缸妖神砂，《近古佛經殘卷》二十一冊……以賀我魔佛如來誕辰。」

  「奉天省高天賜將軍代表北地八省大都督張金鑾，贈禮：一百頭異種龍獸、一百口妖魔血刀、一百顆古墓人珠、《海外佛經殘卷》三十六冊……以賀我魔佛如來誕辰。」

  「漠北省耶律保山代表其兄耶律祿山大都督，贈禮：十頭蜃蛟、百顆玄陰幽泉珠、近古魔經《玄陰攝魂書》一卷……以賀我魔佛如來誕辰。」

  「無憂仙郎石中生代表三省公舉高官姒洗心，贈禮：一百隻佛心妖蛛、一百柄屠魔孽刀、近古佛經《天龍禪經》一卷……以賀我魔佛如來誕辰。」

  「風藏省李致仙代表其皇父李司命，贈禮……」

  ……

  陶潛緩步而行，聽得片刻，數了一數，從齊魯省開始，之後奉天、漠北、魔都、風藏、武郡、定州、東阿、雍州、漢西、天都、三晉、天火、古豫等等，總計三十二個省份竟都有人來，且都是在一省內也聲名赫赫的人物。

  可以說，此刻這殿中諸多妖魔修士，在北地都算是重量級存在。

  除了軍閥、妖魔外，也有不少些身處正邪之間，旁門左道的修士，或是聞名於天下的特殊名人。

  其中有三人，較為引人注目。

  一位喚作「獨壽老人」的佛修，此人來歷詭異，雖修的是佛法，卻無人知曉究竟出自哪一家大寺，且其年歲悠長，曾在朱氏王朝開國之時入朝為官，最後在官至宰相后神秘失蹤，再出現時已是洞玄修為。

  報詞中說他從帝都來，顯然是用了什麼法子避開了當初災禍，如今似是要投靠魔佛寺？

  另一位則是喚作「幽蕊夫人」的女修，此女傳聞修的上古秘法《御陽經》，煉得一具【天欲妙體】，以欲制欲，號稱天底下無有男人能抵禦其魅力，哪怕是純陽宗出來的道人，在她面前也都要乖覺軟下來。

  拜倒石榴裙，求作幕中賓。

  第三位則是喚作「毒參隱客」的左道修士，同時也一個異種生靈，其外相好似個中年儒生，只是其鬚髮、皮膚乃至於口眼，皆是暗紫色，令人心悸不已的氣機泛出，十步之內，一個人都沒有，哪怕是一些魔僧也不敢靠近過去。

  緣由也簡單，此人本相乃是一株千年毒參，意外開啟靈智，得一卷《木源仙經》而入道，修為達洞玄之境不說，其一身駭人劇毒更有著難以想象的威能，加上神通法力不俗，尋常洞玄修士根本不是對手。

  縱修為比他強橫的，卻又不敢輕易殺他，因傳聞中他煉了一門名為【木源戮魂咒】的神通，只要他一死，一身劇毒頃刻間就要凝成一粒毒丸，認準殺他之人的魂魄襲殺，一個不慎，就算是極樂修為也可能受創。

  陶潛多看了此人幾眼，蓋因許久未曾出來玩耍，憋得有些難受的小小歲和山九兩個，在察覺出此人氣息后，各自都透過人種袋，不斷傳音給陶潛。

  「大哥大哥，我聞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那人我能吃么？」

  「哇，是毒參的味道，這裡居然有一株毒參？快，道友，大哥，快尋個機會將這傢伙擒了交給我，有大好處啊。」

  「什麼好處？」

  陶潛下意識傳音問了山九一句。

  這野韭，立刻興奮回道：

  「我們野人山中有個『紫老頭』，很兇很兇，本體就是一株毒參，他的根須幾乎充斥了一座毒峰，誰上去都會被毒死，也就是我能豁免一點點，不過也難受得緊，毒老頭雖然討厭，但他的洞府裡面一大堆寶貝和好吃的，只是常年都哀嚎什麼我好孤獨，我好寂寞云云。」

  「大哥你說，我要是給他捉回去一個同類，是不是什麼都能換過來。」

  「我瞧大哥你喜歡用那大蛤蟆瓦當陰人，晚上還好，青天白日就不太方便，不若從紫老頭處換幾千顆毒霧珠子來，稍稍一捏碎，百里內都是毒霧，任是誰都不好睜眼，因為一睜眼就要被毒瞎，正好由得你用瓦當砸人，只是你得快些，下手晚了人可能就被毒死了……」

  剛開始聽還沒什麼，聽到後面陶潛不由無語。

  雖然已經習慣山九不時講述的野人山風物，現下再聽，還是覺得：

  野人山中皆奇葩啊！

  自然，也包括山九。

  見那毒參入了寶殿，曉得此間不是動手好時機的陶潛傳音安撫了袋中兩個快要被饞哭了的半大孩子。

  隨後便也上前，將好不容易從袋中翻出來的與佛相關的寶物送上。

  接他賀禮的知事僧見物后怔了怔，旋即用很是意外的目光瞧了瞧不沾染任何塵埃，無垢明凈的佛子，嘿嘿一笑，這才唱道：

  「南海無垢佛子代表其師清凈禪師，贈禮：歡喜佛像一尊、《小欲天歡喜禪化身秘法》一篇、近古奇珍幽陽攝魂棍一根……以賀我魔佛如來誕辰。」

  幾乎是立刻的。

  當魔僧唱完，齊刷刷的，殿中不知多少人，盡數都將目光投向陶潛。

  每一人面上都是錯愕之色，一副我們看錯人的模樣。

  倒也不怪眾人如此想，實在是反差太大。

  這幾樣寶物，以及那佛門神通的名字，哪怕再遲鈍的愚人也能猜出是何種物事。

  若來者是個邪**僧，或是猥瑣邪修之類，拿出這些物事當賀禮再正常不過了。

  可偏偏是這位「無垢佛子」，他那外相，明凈無垢，雖有了道侶，但任何人都不會將之與那些腥濁物事聯繫起來。

  這倒好，他主動拿出來送禮了。

  要不是殿中這些軍閥強人，先前都聽過，甚至於親身體驗過無垢佛子的強大，只怕此刻已有人開始大肆嘲笑了。

  即便都壓制著，那些個異樣目光也都止不住的投來，更有躁動低語在各處響起。

  「嘖嘖，好賀禮，一聽便知道都是好寶貝。」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無垢佛子這等人，竟收藏著這些好物。」

  「誒，倒也未必是佛子所想，許是其師清凈禪師提前準備好的呢？」

  「快看，艷屍和幽蕊夫人都在盯著那俏和尚，這還有天理么？」

  「你也說人家俏了，還問個什麼。」

  ……

  倏然被萬眾矚目，又聽到這些低語。

  雖然在給出賀禮之時已有準備，陶潛還是生出些許悔意來。

  尤其此刻，他腦海中還又響起袁公的嘲笑聲：

  「哈哈哈……瞧見了吧，這就是你拜多寶為師的代價。」

  「多寶一脈出了名的只進不出，所以你才勉強取出了這些你用不上的東西，弄巧成拙了吧。」

  「放心，你拜我就無這些事，至多喜歡砍人，此乃好處也。」

  陶潛毫不理會袁公的風涼話，硬頂著那些目光。

  對著上首三尊魔佛羅漢施了施禮，旋即平靜道：

  「這些物件，皆是吾師準備的，於貧僧無甚用處，倒是適合魔佛寺的道友，這才送了來。」

  面無表情甩個鍋后，陶潛眸光一掃，攜著先前暴打高天賜、耶律保山的凶威，令得一眾凶魔紛紛閉嘴。

  而後才不理旁人，夫妻二人徑直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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