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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林孺牛任職糧草官,陰素素欲奪穀神簋

  眾天驕在那九子鬼母腹中,森羅寶殿內里,匆匆一聚,而後各自迴轉等待著祖龍大會的開啟。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陶潛等未多久,卻又收到小小歲、廉精兒這幾個小的傳來的訊息:

  「隱龍山有大禁,暫無法入內匯合。」

  「山九言說商陽城有寶貝能撿,我等先去往城中。」

  陶潛徑直回信,讓雲容看顧著些。

  如果是旁人說去了哪裡哪裡有好處,只當是誆人。

  山九不一樣,野韭妖氣運古怪,從不說謊。

  當初在鐵佛寺內陶潛親身體驗過,山九說有寶貝撿,那必定有。

  「只是與我,與九蟾宗弟子不同的是,山九所遇機緣的背後,必伴隨著血光之災。」

  「這倒是更應驗了,再過片刻開過那祖龍大會,商陽城就要陷入戰爭……有雲容看顧,加之三個半大小子,也無一個是省油的燈,不必擔憂他們有事。」

  陶潛這些念頭落定,大半個時辰飛逝過去。

  就在下一刻,只聽得「噹噹當」之聲直接響徹隱龍山地界。

  「時辰已至!」

  陶潛起身,推開門戶。

  儘管心底已有些預料,知曉今日的隱龍山祖龍殿,必將無比輝煌。

  可第一眼,還是不由驚訝。

  不過是數個時辰而已,也不知曉那些黃衣內侍是如何布置的。

  只見得這本該是地火噴涌,陰風吹拂的地界,此日竟是漫天瑞氣,祥光飛舞。

  陶潛與山上其他四方來客一起離了廂房,沿途只見幢幡飄舞,寶蓋飛輝,瓶插仙花,爐焚檀降,時新果品砌朱盤,奇樣糖酥堆彩案……若只如此,不過是一座奢華道場模樣,算不得什麼,也不值當多省志士同道聚於此地。

  再往前去,只見環廊亭台,青玉廣場之間,每隔三丈便插著一面濃黃大旗。

  旗面綉滿金光小字,上前讀來竟是一行行有著極強感染力與煽動力的口號宣言。

  陶潛一眼便知曉,俱都是從《仙凡辯》、《長生方略》、《青帝起事記》、《始祖皇帝證道歌訣》等等書籍中摘錄出來的。

  這些旗幡明顯經過了粗煉,竟都成了法器。

  那些小字非但金光閃閃,更好似生出了靈性一般,可以脫離旗幡,乃至於自行頌念。

  這般盛景,果然引發反應。

  許多本就熱血、激昂的志士修士,直接就近擇選地方,互相議論、印證,乃至於是辯論開來。

  如此,又反過來催生出更驚人的異象來。

  一面面旗幡,似吸收了眾多修士爆發出的情緒和氣機,寶光愈加洶湧,漸漸走向精鍊,甚至於有些最熱烈的旗幡內,直接躍出一道道人影,無比自然的加入到辯論中去。

  ……

  饒是陶潛見識廣博,此刻也是不由驚詫。

  眼前初始瞧來是一座奢華道場,再細看,卻又是革新之地。

  那祖龍殿前,殿內,殿外,好似處處都有著慷慨激昂的志士革新者,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恍惚間,只讓人覺得這糜爛的世道終於是有救了。

  陶潛見過「救國會」的萬民秘境,如今對比來,竟被這祖龍社給比下去了。

  這卻奇了,須知救國會背後,可是站著元始宗這個龐然大物。

  又繼續往前,直接入了祖龍殿內。

  內里早已聚了數百人,幾乎都是修行者,更不乏鍾紫陽、陳希夷等洞玄境強者。

  但他們無一人能與「嬴青帝」搶風頭,這有著極高魅力的中年修士,祖龍社頭領,此刻正被圍在中間,情真意切的,與周遭來客交流著。

  此次,乃是前所未有的大會。

  除了一眾核心成員外,更有諸省代表前來。

  這裡面,有妖神軍公主、太平軍餘孽等大勢力代表,還有些旁的,更複雜的。

  就如此時,一個白髮蒼蒼,好似將死老樹般的蛻凡境修士上前,握著嬴青帝的手,用力搖晃著,嘶啞著聲音喊道:

  「嬴道友,如今凡俗多難,風雨飄搖,待你救了這新月省后,莫要忘了我們【漢西省】啊。」

  「我是第一個加入祖龍社的漢西修士,此次新月革新,我們青雲宗願意獻上積攢數年的資糧寶物,願竭盡全力助祖龍社一舉奪得新月省,只盼新月得救后,祖龍社也能全力助我等漢西修士,也來一場漢西起義,挽救省內千萬民眾啊。」

  這幾句入耳,陶潛眉頭微皺。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生出的同時,也來了一種沒有證據的判斷。

  此老,是個投機者。

  所謂的「青雲宗」,只怕也是。

  無非是個小宗門,弱勢力,卻又捨得押注,看好祖龍社與嬴青帝便湊了上來,打算藉助祖龍社起勢,只要能巧妙抓住機會,說不得數十年後,青雲宗便可一躍成為大派,從古至今,成功例子數不勝數。

  生出此念,陶潛未來得及做什麼。

  立刻的,他就瞧見又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修上前,礙於男女之別,沒去握嬴青帝,只是拱手施禮,面上露出敬佩之色,擲地有聲道:

  「吾名樊水仙,天都省人士,無有師承宗門,只幼時在山中撿了一冊本命經,懵懂修行至今,前段時日得了一卷《仙凡辯》,深感道友所述理念之珍貴,特意入社來投。」

  「願留在新月省,與各位同道起事革新。」

  「事成之後,我將迴轉青州,發展祖龍社分社,願青州省內萬民也可早日得到拯救。」

  那老者,與這女修,好似開了個頭。

  來自不同省份的社員代表,先後開口訴苦,並言明志向。

  一時間,祖龍殿內,俱都是宏大之言。

  有些是真心,有些為假意。

  「在下項八重,南湖省人士,天罡宗弟子,不,如今只能說是天罡宗唯一倖存弟子了,吾滿門上下為庇佑南天省萬民,不得不與大軍閥李戮仙廝殺,最終除我以外全宗死絕,此次起事,在下已決意付出所有,只求新月革新后,社內能助我迴轉南天,重建天罡。」

  「吾名廖無常,東阿省人士,既無仇怨,也未遭苦難,只是現下我東阿省之民,都遭『方士』禍害,其推出一個大軍閥龐勛做幌子,麾下練出一支蠱軍,四處暴食凡人,說是要以養蠱之法,催生出蠱神、蠱魔一類恐怖物來,我願助社內同道挽救新月,只求事畢后,諸位也救救東阿。」

  「吾名黃貴,盤甲省人士,亦是義軍【燼軍】的士兵,如今我盤甲之地,百城百縣,已是遍地腥雲,滿街狼犬,各路軍閥混戰不休,壯丁也好,婦孺也罷,死傷日益暴漲,吾只願諸同道新月革新一夜功成,再來助我盤甲人民。」

  ……

  陶潛在殿中,站在修士志士群中,瞧著這一幕幕,聆聽著這些話。

  其中有諸省的狀況,他先前掛天燈時便知。

  如今聽來,大多數都惡化了。

  正在呼喊的一眾各省社員代表,多數是修為不高的散修,或是一些小宗門出身。

  真正的重量級社員,如妖神軍那幾個陰家公主,或是太平軍那位將軍,亦或是鄰省某個大軍閥的妾室,這些人都未開口。

  他們倒也無需開口說什麼,陳希夷昨晚便泄露過。

  嬴青帝與這些大勢力社員代表,暗中早有交易盟約,如今來此不過是走個過場。

  底層社員不知曉門路,才寄希望於這般懇求。

  不過瞧著這些景象,陶潛、林不覺、鍾紫陽、陳希夷、祁道真、申玉蘭等人不動聲色的各自對視一眼,似乎此時才反應過來。

  祖龍社!

  這組織,竟短時間內膨脹到這般地步。

  雖還未正式發動革新,可細究起來,已是個將觸角伸入至少十幾個省份的龐然大物。

  「中那神咒的,絕不止山上這些人,只怕更多。」

  「只待嬴青帝登高一呼,以【新月省】為基,說不得很快就能掌握北地諸省,與元始宗扶持的救國會,形成南北相聯之勢。」

  「雖說此獠動作隱秘,但這般大的勢力,方士那群老怪物真箇毫無所覺?」

  忽然,陶潛動了此念。

  腦海中騰起疑惑,只是暫時無暇去驗證什麼。

  此時祖龍殿內,嬴青帝正在做戲,完美扮演了一個合格的志士首領,一個個招待諸省代表,聆聽他們的訴求,耗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竟是將所有社員都安撫好。

  直至到了吉時,他命黃衣奴焚香,鳴鼓聚眾。

  包括陶潛在內紛紛入殿,尋到自家名牌,各自入座。

  此時此刻!

  若有外人在這殿中,只怕要被駭到無法言語。

  志士滿堂是其一,十幾省社員代表是其二。

  更驚人的,仍舊是那一眾天驕,以及大勢力代表的存在。

  如鍾紫陽、陳希夷、申若蘭、令狐英、殺賊和尚、戴飛蓬、劉玉嬰……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修行界中大有聲名的年輕天驕,背後皆站著主宰一方的道佛大宗,甚至於是太上道、方寸山、少清派這等存在。

  又或是陰素素、裴洪、徐文開這等正在逐鹿天下的大勢力代表。

  這些人,聚在一起,必有大事。

  果然,就見得嬴青帝上得中央玉台,面向眾人,徑直開口將陶潛、鍾紫陽、林不覺三人探查來的情報一一吐出。

  場中誰都知曉,新月省如今無比繁華鼎盛,幾乎要蛻變為「血肉機械國度」。

  新月所產的妖丹魔膏,正漸漸暢銷全國。

  誰料到?

  這背後,竟是那種駭人秘辛。

  尤其那「七邪神機」的存在,更讓場中所有人陷入恐懼。

  「諸位,吾等原定的起事時機,仍需等待些時日。」

  「如今既知悉七邪宗這陰謀,吾決意提前起事,就在明日,全省各城各縣必須發動起事。」

  「吾祖龍社,要讓新月省一夜更換主宰。」

  「諸位,可願跟隨?」

  有過鋪墊,幾乎是毫無懸念。

  下一刻,祖龍殿內齊聲應答。

  「願!」

  「殺!」

  「誅七邪!」

  「斬方士!」

  「救萬民!」

  便是陰素素這等妖神女兒,也熱血嘶吼著。

  陶潛默默跟隨的同時,只覺有些荒唐。

  進入狀態的嬴青帝卻不管,他趁熱打鐵開始行使自己頭領的權柄,開始布置細則,頒布號令,分發官職。

  一應名單,都是他提前與鍾紫陽、陳希夷等核心成員提前商議好的。

  除了核心成員各得了重要位置外,如陰素素、徐達開、裴洪這些大勢力盟友,同樣也都得了緊要官職。

  大部分社員,皆無意見。

  直至嬴青帝口中,提及「林孺牛」三字。

  「新入社之同道,林孺牛道友。」

  「高潔之士,得道真修,先在膏人城中救得二十萬民,又得祖神異寶【穀神簋】的承認,此寶能產五穀之精,正可供應全省義軍,免去斷糧之危。」

  「是以,吾意由林道友來執掌糧草之事,社內陷魔坑、十萬肉田,皆劃歸林道友管轄……」

  「慢著!」

  嬴青帝還未說完,突兀便有人發聲阻止。

  且連喘息都無,直接吐出一大段話來。

  「頭領所決其他事務皆無異議,唯獨此事有欠思量。」

  「糧草之事,最是緊要,怎可直接交予一個新入社之人執掌?」

  「何況這位林孺牛道友從未泄過自身來歷根腳,此等來歷不明之人,如何能信任?」

  「萬一,此人是細作呢?」

  「方士?魔宗?皆有可能。」

  「我認為糧草官此職,應交給我社中老人,而非一個藏頭露尾的新人。」

  「至於那所謂認主的【穀神簋】也不必擔憂,我有一秘法,可使得那寶貝重新擇選主人。」

  儘管在昨夜得了陳希夷提醒,陶潛知曉今天會有人為難自己,甚至要搶奪穀神簋。

  可此時,瞧見第一個冒出來的正主,陶潛不由也是怔了怔。

  何謂冤家路窄?

  這,便是了。

  要奪他官職,搶他異寶的,赫然是陰素素這老冤家。

  這魅惑蒼生又肆意妄為的妖神軍公主,此刻竟是起身,在周遭諸多欲救國救世的修士注視下,大義凜然的指責陶潛是個細作。

  再一回想她丈夫在南粵造的孽,陶潛心底更是惱怒,正欲做些什麼時。

  殿內,一道又一道身影站起。

  每一位,都吐出冠冕堂皇的大義之言,同時將目光投向陶潛。

  儘管他們竭力掩飾,但陶潛感知何等敏銳,他只覺自己正被一眾貪婪獸禽盯著,蠢蠢欲動,涎水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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