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八章 四方天驕聚膏城，妖魔血肉作口糧
聽到一半時，陶潛對於楊庭堅、姒洗心二人，都有了個大概印象。
毫無疑問，皆來頭不小。
尤其是後者，他幾乎可以肯定，什麼傳言其可能是姒家之人，必定就是。
大爭之世！
便是元始宗都選擇在這個時代捲土重來，修行界諸派都要摻和，修家、姒家這些所謂的千年家族，又怎會錯過這機會？
那楊庭堅既是大自在佛子，斷然不可能隨意就擇選一人輔佐。
無意外的話，喚作「姒洗心」的那位小軍閥，必定是所謂的潛龍之一，而且發展潛力要比如今佔據古豫省的大軍閥宋鐵城強大得多。
只是不知曉其身邊，是否也有方士組織的聖子？
陶潛腦海剛閃過此念，廉精兒的結尾機械音，赫然便有了印證。
「姒洗心雖麾下只數萬士兵，然其所建立的【洗心府】中，除了楊庭堅這等大自在佛子外，還匯聚了左道大派財神宗宗主之子梁翼夫，萬花宗長老徐妙娘、菌宗真傳弟子瞿北海、天工樓真傳弟子古無田等人。」
「洗心府名聲不顯，然已入諸多大派監察範圍。」
「元始人冊備載有評估天下氣運所鍾潛龍之能，姒洗心已被列入頂尖行列，已遣救國會同志林秋水前去接洽，探討合作之可能。」
聽到此處，陶潛立時挑了挑眉。
心底對於姒洗心的評價，再次上升。
好傢夥！
潛龍？
這分明就已經算是被諸多大派都看好的真龍，聯合起來，提前下注了。
不過，真龍也好，潛龍也罷。
突兀遣麾下大將來這膏人城作甚？總不可能機緣巧合來此的吧？
「也是為了穀神簋而來？」
陶潛心底剛生出這疑惑。
廉精兒那寶輪投影出的畫面中，四隊人馬似乎都察覺到了其他三方存在，驟然開始加速。
至多三兩息，便都要匯聚膏人城。
廉精兒索性也不一一播報了，而是將結果，盡數傳音到了陶潛腦海之中。
「西城方向，共計有數十人前來，皆為修士，且每一人都騎著如雜種龍獸、翼蛇、妖馬、雲犬等擁有特殊血脈的妖族騎獸。」
「為首之人修為達蛻凡圓滿，其屬下還有兩位蛻凡，其餘皆是築基，經由比對，為首修士身份已確定。」
「李茯苓，此人乃是東四省內最大左道宗門【星魁宗】真傳弟子之一，除卻本宗神通外，此人還曾得過一樁機緣，被劍道大宗少清派一位長老收為記名弟子，並傳授其高深劍術，是以儘管他只有蛻凡圓滿境，卻可越級與洞玄修士廝殺，甚至勝之。」
「李茯苓素有任俠之氣，因一樁變故，意外與奉天省內最大軍閥張麻子熟識，被其折服，答應在凡俗世界，輔佐張麻子六十年。」
「少清派長老宋青山對李茯苓有極高評價，認為其更適合劍道，若可在洞玄境之前轉投少清，將來或可晉入極樂境，道化也有微弱希望。」
「元始人冊備載，評定張麻子亦是潛龍之一，頂尖行列，其麾下除李茯苓外，同樣匯聚了數位大派弟子，且其已得到奉天、幽遼、烏江、長白四省內最大勢力【五仙妖族】的支持，被諸大派認為，遲早一日將擊敗馬小寧、郭斬龍等對手，先一步統治東四省。」
「截止魔都事變，張麻子已開始籌備出兵幽遼，先行收服馬小寧。」
「救國會認為張麻子此人，面厚心黑，狡詐無比，可進行表面合作，但不可託付大事，已遣同志趙三燕前去與之接洽，商討合作事宜。」
……
「北城方向，共計有七人前來，皆為女修。」
「為首一人為洞玄境，其後兩位蛻凡，四位築基，經過比對，為首女修身份已確定。」
「謝靈竹，此人為千年家族謝家之人，同時也是觀音寺的俗家弟子，兼修家傳大冊與觀音寺佛法，便是在洞玄境修士中也屬強者。」
「謝靈竹與其親妹謝靈機，一母同胞，皆是謝家家主之女，只是自幼年始，其親妹謝靈機之光芒便要遠勝於她，后爆發一樁變故：靈寶宗女仙之首雲華仙姑上門堵人，強行從謝家要走其親妹謝靈機，此事被謝家視作恥辱。」
「謝靈竹因此事出走，拜入觀音寺。」
……
「嗯？」
毫無徵兆的，讓陶潛也不由面色變化的信息淌過。
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此處，驟然遇上謝靈機師姐的親姐姐。
更想不到，當年謝靈機師姐拜入山門還有這麼一樁秘事。
看了經過之後，陶潛心底不由嘀咕：
「雲華姑姑當年這般霸道？不過這手段也是太粗暴了些，也怪不得謝家記恨。」
「若無後來變故，有靈機師姐居中緩和，雙方關係倒是還可恢復。」
「只是誰料靈機師姐竟然出事，如此一來，這恐怕是成了生死大仇。」
「夭壽，待會我這靈寶真傳的身份卻是要藏好了，若是被謝靈竹道友瞧出來，只怕是要與我動手。」
看罷這些，陶潛對於這四隊人馬的來意，已有了些許猜測。
不可能有意外，這四隊人馬必定都是為了藏在膏人城，如今在他手中的「祖神異寶」而來。
方士高家佔了先手，但其他大派，以及這些要爭奪天下的潛龍真龍，沒道理推算不出個大概。
此時此刻！
七十二省內，尋找祖神異寶的人馬，只怕到處都是。
楊庭堅、李茯苓分別輔佐姒洗心、張麻子這兩條潛龍。
想來謝靈竹也不會有例外，謝家、觀音寺……陶潛只一動念，腦海中便又自動躍出一個名字來。
「元明真！」
「看來朱氏皇族的覆滅，並未給這位身具潛龍天鳳命格的妖妃造成什麼麻煩。」
「甚至，可能是個助力，此女不會已經當上帝都新主了吧？」
嘀咕完后，陶潛飛快看向最後一團信息。
他不看還好，這一瞧，面上又是不由露出訝色來。
「南城方向，只兩人前來，一人洞玄，一人蛻凡。」
「已與人冊備載對比，身份確定。」
「鍾紫陽，太上道真傳弟子之一，已入世行走。」
「此人乃是帶藝投師，原是醫道世家鍾家弟子，后得遇太上道一位地位極高的長老，允其帶藝拜師，正因其兼修太上道、醫道兩家法門，入世行走一年，有感於世道糜爛，萬民沉溺苦痛不得救贖，竟是當眾發下宏願：世道不寧，百姓不安，其永不回宗。」
「太上道法門非比尋常，不發願還好，若是發了願，便必定要去履行。」
「因那宏願，以及他有生以來拯救的平民數量，其得人道氣運所鍾，輔以太上妙法，竟被他輕易尋到了一位真龍贏青帝。」
「傳言贏青帝乃是贏家後裔，自始祖皇帝隕落之後，贏家崩解，血脈後裔散落七十二省，真假難辨，鄉野繁城，皆有稱自己為贏氏後人者，多是假冒。」
「元始宗一位隱修起卦確認：贏青帝，確有始祖皇帝之血脈。」
「此事一定，加之贏青帝所展現出的天資，數月內，包括鍾紫陽在內，更有諸多大派真傳，乃至於長老級別的修士天驕前去投靠……雖在全國七十二省內仍算是無名之輩，但已入道佛妖魔諸勢力眼中。」
「元始人冊備載，評定贏青帝亦是潛龍之一，頂尖行列，截止魔都事變，其在人冊備載中，名列第一。」
「救國會已遣同志余延世前去接洽，或有合作之可能。」
……
當陶潛看到此處，莫名的，他有了一種感受。
體內驟然開始翻湧的人道氣運，也正在印證這感受。
這才是真正的大爭之世。
姒洗心、張麻子、元明真、贏青帝……這些人，即將在各方勢力的推動下，爭奪天下。
而他陶大真人，先前所做的一切，儘管從過程和結果來看都極為震撼。
但若是放大到整個長生天朝，卻又沒了統治性。
至少，他身上沒多少大勢力在聯合下注。
「回想起來，我借天命帝朱庸之口，開啟陽燧首義，廢除國號和帝制，倒成了一個揭幕的。」
「我雖然坑了方士，也導致七十二省巨變，但我仍舊只能算是個閑散靈寶修士，麾下大貓小貓兩三隻，說一聲光桿司令也不為過。」
「而這一位位天驕潛龍，非但有著恐怖來歷，麾下更有著大軍，有著疆域，更有著諸多大派聯合下注。」
「接下來長生天朝內，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會風起雲湧，極其混亂，也極其精彩……他們中的某一位，將重新統合七十二省，將開啟新朝，若是真能做到，此人將創造出不亞於始祖皇帝的功業。」
「倒是合理了，怪不得個個都遣了人出來，四處尋摸祖神異寶。」
「九州十二器應該是【山河社稷圖】之後，第二件現了痕迹的寶貝，所以這小小一座膏人城，才忽然引來了這般多天驕，其他十一器處，恐怕也都是這樣熱鬧的景象。」
這些念頭說來很是複雜，看似過了很久。
實則，三兩息都還未過去。
陶潛甚至還有餘裕，想著要不要讓廉精兒將那《元始人冊備載》中，有關潛龍、真龍的記載和評估，一股腦全傳過來，滿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過再一細想，這些暫時與他陶大真人並無關係。
即便沒有「九蟾珠」的影響，他陶潛也不想去逐鹿中原。
某種程度上，陶潛與多寶這一對師徒，其實頗為相似。
憊懶，腹黑。
便是坐上那個位置，也不像個樣子。
思量到此處時，陶潛驀地看向膏人城中二十萬災民。
高家人，陶潛殺得很痛快。
可要收尾，卻是犯難。
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二十萬人。
留在城中必是不成的，等高頑一家被他屠戮乾淨的消息傳出去，高家必會派人來，說不定那個喚作「高湛」的極樂境強者會親自前來。
到時候不要說是二十萬人，就是兩百萬人，或許都可能被那高湛殺光，給他孫子陪葬。
可若說要帶走，陶潛也難。
總不能用聖胎袋裝了，而後盡數帶回山門去吧？
登仙島，倒是能容納這般多人。
可是養活呢？
哪怕有穀神簋在，一日兩日可，數月也行，甚至數年也可能，但時日一長，人口將如滾雪球般繁衍，遲早他陶大真人會扛不住。
再說他又不想當皇帝，不想逐鹿中原，養這般多凡人作甚。
先前，陶潛是犯愁這些。
但現在，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皺起的眉頭忽而舒緩了下來。
「這四方人馬，倒是來的正好。」
「馬甲套起，我也過一過『閑散高人』的癮頭，順帶將這包袱甩出去。」
「也幸好，這四隊人背後的主子瞧來都是靠譜的，不是朱啟、張九燈這種拿來湊數的，就算裡面聲名最差的張麻子，聽聞其治下，不管是秩序還是民生都是不錯，可託付二十萬民。」
「不過要給誰，卻還要看這四方的誠意。」
嘀咕中，陶潛有了動作。
先讓廉精兒、小小歲、山九和雲容，迴轉聖胎袋中。
又讓諸多魔頭，鑽回魔葫之中。
手中紅塵孽劍也收起，散了身上劍意殺意。
魔都事變時，他們雖然也還算隱晦，沒有出什麼大風頭，但必定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尤其經過「修仲琳」這個大嘴巴的宣傳，如今整個修行界都知曉：
多寶真君從南粵接引回去的那個弟子，很快成了靈寶真傳，之後又去魔都搞事，先後戲耍太上魔宗、魔佛寺、張九燈、方士、修家等等諸多大勢力。
繼南粵大災后，又弄出魔都事變，最後更在背後弄出了「陽燧首義」這等兩千多年未有之大事。
甚至可以說，如今長生天朝的局面，根本就是陶潛一手締造出來的。
道門第一天驕這個稱號，浮誇了些，但的確被許多人承認。
對於自己如今的聲名，陶潛其實也很是清楚。
他掛天燈那九日，聽「陶潛」二字，都聽煩了。
自然也很清楚，與他相關的諸多特徵，也早已傳遍天下。
一不小心，身份就可能暴露。
屆時要應對的就不是甩包袱的事了，會被追殺至死。
方士、大自在寺、魔佛寺、修家、太上魔宗、孽宗……嘖嘖，光是想想自己的仇人名單，陶潛就不寒而慄了，更別提還有便宜師尊那一份，估計更長些。
「低調，低調啊。」
須臾間，陶潛將諸多特徵痕迹都遮掩收去。
也幸好之前他一直沒在二十萬民面前露出身形，只以一道高人光影形象代之，如今才方便施為。
在施放秘魔萬化術前，陶潛腦海忽然閃過一道已逝去崩解的身影。
下一刻！
只見得輝芒一閃，那屍堆高處，一道身影顯現。
卻是個其貌不揚，滿目滄桑的中年男子，身量不高不矮，著一襲破舊青衫，滿頭短髮半黑半白，似是老農，又好似個讀書人。
「祖靈道友！」
「借你之軀，行些善事，想必你不會介意。」
說話間，陶潛好似全然沒注意到從四方城門內進來的不速之客。
只一手托著那穀神簋，一步步走下來。
過程中，整座膏人城內所有血肉好似受到召喚吸引般，齊齊往那穀神簋中投去。
片刻之內，城中腥臭血污，盡數消失。
伴隨著無比耀目的輝芒閃爍，那穀神簋內，竟開始飄蕩出極其濃烈的，讓人食指大動，腹中響蟲的五穀香氣。
當楊庭堅、李茯苓、謝靈竹、鍾紫陽四人領著人入城，第一時間映入眸中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他們眼見著那半是老農，半是讀書人的修士，揮手間，那寶貝內立刻飛出足足二十萬團已煮熟的五穀，熱騰騰的，香氣四溢的，落入二十萬災民手中。
便是他們四方人，也都各自分到了一個飯糰。
「妖魔視此城之民為膏人，作食糧吞之，我取妖魔之身，去了污濁，也拿來作口糧。」
「此乃因果報應，天理循環。」
「諸位請用，無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