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殺心成魔
如今在這片天地之間沒有一片雲彩，好不容易有了日光照耀終於才能看清天地本色，蒼穹無邊俱是混沌難清的灰蒙蒙一片，見之壓抑、望之低沉！
然而在此時，遼闊的天地之中，在太陽亮起的山頂上空似有風雲湧動，一股莫名氣息自山上向四方延展，連形似萬丈火爐的整座山上滾滾燃燒的火海都被那股氣息壓倒，濃煙竟然向下沉入了無邊的黑暗與虛無之中。
山頂上空，兩個老人顧念舊情，都為了昔日同生共死、如今已經‘仙逝’的紅發老人向趙牧靈求情開脫，祈求趙牧靈不要再和紅發老人計較當年往事。趙牧靈同樣顧念兩個老人的舊情，將心比心、以情換情，不再糾纏過往。
然而這也讓趙牧靈突然陷入了沉思，隨著趙牧靈冥想之間的情緒不斷變化，其周身散發出了一種讓人心悸不安的氣息，而且越來越‘強勢’，源源不斷地向四方蔓延！
被趙牧靈抱在懷裏的小鯉魚是最先察覺到趙牧靈的心緒變化的，也是第一個被‘殃及一魚’。
感受到趙牧靈身上那股氣勢，小鯉魚好像看到了那個家夥又出現在了自己麵前，心中難安，便掙紮著想要從趙牧靈懷裏逃脫。可是因為被武老頭飽飽喂了一頓大道沉重的拳腳，小鯉魚‘長胖了’許多，半天費了老大的勁才從趙牧靈懷中溜出來，而趙牧靈依舊渾然不知。
此時小鯉魚遠遠地躲在腳下‘火爐’的爐口邊緣，時時警惕著趙牧靈的變化，生怕趙牧靈突然變成了那個讓‘魚’討厭的家夥，或者那個家夥突然就出現在了趙牧靈身邊！
看著趙牧靈將整片世界的流動氣機都攪亂成了一團，山巔長空都為之變色，小鯉魚也無暇顧及分毫，畢竟如今這片世界已經不再是隻屬於自己了，身不由己也隻能看人臉色。
不過小鯉魚倒也沒有想到，過去六年來連悲與歡都不知為何的趙牧靈居然突然露出了這麽大的殺心，明明剛才他還在自己勸自己不要再和紅發老人糾纏過往，轉瞬之間又像是變了一個人！
“哎……！”
小鯉魚無奈空歎，自己竟然遇到了這麽一個悲歡無度的家夥，就算是沒有和趙牧靈融為一體，不用想也知道，能夠讓趙牧靈悲喜至此的，世上也就隻有趙椿一人了！
本來小鯉魚還在為自己在趙牧靈心中的排序而感到苦惱不悅，此時倒也隻能接受現實了，和趙椿是沒什麽好比的了，好歹自己也排在第二，還在他自己之前！隻是不知這世上會不會還有這樣的人，將自己排在第三……？或者還在更後麵……？
忐忑不安之際，小鯉魚又是一驚，因為趙牧靈身上所散發的氣息居然又變得更強了，氣勢衝天，居然將長空之上的天色都攪動出了一個空洞……！
小鯉魚深知趙牧靈之心，明明此時趙牧靈還未曾想到要殺人報仇，竟然就有這麽強的殺意，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趙牧靈真的遇到了當年的黑手會是什麽樣的景象，會不會殺意一露就已經讓人橫屍當場了……？
而當此之時，感到吃驚的並不隻有小鯉魚，更加吃驚的是站在趙牧靈左右兩邊的兩個老人。
武老頭一張大黑臉之上神色變幻不停，眉眼之中不停地向老人黃麟使眼色，可是黃麟卻視若無睹，隻是一臉嚴肅地皺著眉頭。
其實老人黃麟也是被嚇了一大跳，沒想到趙牧靈的情況比自己預料的還嚴重得多，突然之間就能夠展露出如此濃鬱的殺氣，氣衝長霄、撼動天色，而且這還是趙牧靈並無殺心的情況之下，如果露了殺心，不知會不會瞬間成魔！
武老頭和黃麟兩人之間眼神轉換，都看出了對方的擔憂和顧慮！如果趙牧靈今後再如此繼續下去，哪怕是趙牧靈有向善之心，恐怕他也不得不墜入歪魔邪道！
兩個老人深知彼此之心，不約而同地站出身來，各自將一隻手放在了趙牧靈肩膀上，二人警聲說道：
“小猴子……！
“我知道你的心不甘、情不願！
“我也從來不信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我也一直都隻是覺得老天對你太不公平、對你們姐弟虧欠太多……！
“可是……如今你已經活下來了，
“你姐姐也在等著你……！
“還記得她當年最後對你說的那句話麽……？
“‘好好活著……！’
“如果她醒來看見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已經不是人，
“你覺得她會開心嗎……？”
——
“趙小子……！
“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當時你在小鎮就已經能夠‘通曉天地’、察遍萬物，
“這麽多年來你還隻走在長街一畔……？
“好笑……！騙誰呢……？
“裝出來的恭敬和知情之後的害怕……你以為我們還分不清？
“難道你是真的一心求死嗎……？
“如果是……難道你請鎮上那群小家夥吃飯就沒有一丁點別的心思……？”
——
“老黃……！
“這個時候是說這些的時候麽……？”
感受到自己雙肩之上兩個老人的重托，聽見兩個老人的言語，特別是老人黃麟那些指心之言，趙牧靈瞬間就清醒過來，身上氣勢散亂成一團，渾身難負重托，竟然顫抖起來！
武老頭厲聲喝止老人黃麟繼續往下說，然而黃麟卻不管不顧，繼續說道：
“你看他的樣子……不是已經清醒了嗎？
“有些話此時不說……隻怕永遠都沒機會再說了……！”
武老頭看著趙牧靈驚恐顫抖的表情，心裏也是一陣一陣心疼，不過卻並沒有攔著黃麟繼續說完。
黃麟再道：
“你裝作不知道……可是卻掩藏不了你心中的恐懼！
“你為了走出小鎮天地而顯露出的那些小心思你以為我們看不見？
“從始至終你不過隻是騙過你自己罷了，
“因為你也知道，如果你連自己都騙不過更騙不過我們……！”
趙牧靈雙眼圓愣愣地盯著前方的烈陽巨日，這一刻，光明照破混沌，被兩個老人掌握其中，某些隱藏在隱秘角落之中的想法再也無處可逃，不得不麵對自己。
趙牧靈好像變了個人，大笑道：
“哈哈哈……！
“你們都是神仙……我能有什麽辦法……？
“當時我已經知道自己快死了，
“我也想過來求你們……可是有用嗎……？你們會答應嗎……？
“我不過隻是想讓姐姐活過來……想再見她一麵而已……！
“我有錯嗎……？
“嗚嗚嗚……！”
言罷，趙牧靈又笑又哭，又是慚愧、又是心虛，甚至是瘋狂！
老人黃麟本來準備將趙牧靈那些小心思都抖露出來，就是為了讓趙牧靈心中再無任何黑暗的角落和隱藏的小心思，重新變回那個‘趙家老二’！
比如趙牧靈和朱貞之間的那一場橋頭橋尾之間的情動，比如那一場‘捉襟見肘’的家中會客，比如走街串巷聽一群小家夥‘談天說地’、‘論古言今’，比如用北山的靈果將來自人間九洲的各路仙神都摸了一個透，甚至早年在那望山橋下的戲水嬉戲，說不定更早……！
種種一切，甚至連大仙尊鎮守小鎮的十年以來都沒有看透趙牧靈，其實兩個老人也是在天崩地裂的最後一刻才將一切的前因後果想清楚。
或許也正是因為趙牧靈能夠將自己的心意隱藏地渾圓如意，連自己都能被自己騙過去，用心如魔，所以最終才讓千道梅不僅沒有殺趙牧靈，反而還收趙牧靈為徒，助其開竅入道！
畢竟要打動一個魔，而且還是魔頭，隻靠誠心是遠遠不夠的……！
至於千道梅到底是如何想的，如今已經沒人知道，反正兩個老人見趙牧靈能夠如此之快就從殺意之中解脫出來麵對自我，俱是大笑不已。
這一次老人黃麟聲聲語切切，對趙牧靈柔聲道：
“當然沒錯……！
“也正是因為你明明知道一切卻還能夠始終謹慎、處處為善！
“事事依靠自己，從不外求……！
“雖然某些事是有心為之，但也始終謹守一片善心，
“所以我們明知道也沒說破，
“所以我們才願意舍身就義啊……！”
趙牧靈慚愧不敢言，低頭嗚咽抽泣。
武老頭又一巴掌拍在趙牧靈肩膀上，字字情融融，大笑道：
“哈哈哈……！
“小猴子……！
“是不是覺得對長輩撒了謊，又被發現了，感覺無地自容啊！
“哈哈哈……大可不必……！
“要知道所有的長輩曾經也是滿口謊話的少年！
“我看你如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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