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青羊桌長
青羊山上這間小院子,就隻是一處平常的人間小院,甚至還比不上山下小鎮上的一處處門樓院落。
院子裏幾間屋舍儼然排列,並無暗藏玄機,就隻是尋常的起居屋舍。
稍微起眼一點的就是院子裏一張用渾木劈成的長桌,桌子極寬極長,兩側各有十幾張椅子。
而就是在這個一切皆尋常的院子中,有最恣意的歡笑、有最醇的酒味、有一群最不平凡之人。
在座之中,皆為真仙,還有比仙人更仙人的白九靈!
玄素麵前桌子上,每個人身前都擺著一個和自己手中空酒壇子一樣的酒壇子,隻不過他們麵前的酒壇都還沒有開封。
隻有玄素一人抱著個空酒壇子站在原地,不知為何,總覺得在座的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似乎是把自己當成來要酒喝的了?
而桌子上一群老少漢子都把那沒有開封的酒壇子放在自己麵前,不開封飲壇中之酒,反而各自手中都抱著各式各樣的酒在飲,有的抱著酒缸、有的端著酒杯、有的舉著酒壺…,一個個飲著自己手中的酒,眼睛卻欠巴巴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酒壇子。
一群漢子看到玄素居然也抱著個材質相同的空酒壇子,一個個人紛紛收起自己麵前的完封不動的酒壇子,似乎都沒打算拿出來待客。
院子中的氣氛變得‘妙不可言’,最尷尬的不是一群漢子,反而是玄素,玄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還酒壇子的了!
宋嶽見其他幾個家夥都把自己手裏的酒藏私起來,也想要藏起自己的酒,然而隻有自己一個人站起來招呼玄素,又不好當著玄素的麵把酒藏起來。就連一宮之主青羊子都在一旁迷迷糊糊地裝醉,卻又不耽誤他手腳麻利,幾乎是最快把酒藏起來的那個人。
一時間宋嶽坐立皆尷尬不安。
玄素雖然隨時都在忘記一切不重要的東西,然而在座之人全都認得,正因為如此,反而尷尬無法釋懷,此時倒恨不得能夠把重要的東西也順便忘掉,隻要不忘掉門口那個老朋友就行了。
可是現在偏偏記得,玄素就像自己手中的空酒壇子一樣,不知該去往何處!
院子裏,左右兩邊的漢子一個個不是在裝醉就是在喝酒,尷尬的似乎就隻有玄素和宋嶽兩人。
就在宋嶽腦海中翻騰猶豫之後,決定要將自己手中的酒開封待客的時候,玄素手中的空酒壇子騰空而起,飛到了白九靈的麵前。
終於,白九靈急人之所急,紓人之所難,言道
“玄素,快坐吧!”
玄素這才坐到桌子上,宋嶽也終於能坐下!
而白九靈也拿了三壇新的酒出來,將一壇酒放在玄素麵前,再將一壇酒放在自己對麵的空位置上。
然後白九靈望向白雲之中,喊道
“酒都備好了,還不下來嗎!”
居然有人敢窺伺青羊山,還沒有一個人察覺到。
桌子上一群醉漢瞬間都清醒過來,本來隻有半張臉的廉候也把腦袋從酒缸裏拔出來,桌子上那隻醉貓一聲‘喵’叫跳到了男子秦虎的懷中,青羊子正襟危坐,手習慣得微微地靠近了懷中之劍。
青羊山上空,老人清靈帶著漢子張青和徒弟啞女簡行已經隱覓在雲海之中很久。
雖然相隔甚遠,那一道光芒閃過之後,當青羊山上麵酒香味飄起時,老人清靈身不由己,像是一根被線牽著的風箏就飄到了青羊山。
聽見白九靈的話,老人反而有些尷尬,老臉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就這麽下去落座了。
“師傅,這裏是哪裏?我們不是去昆侖山嗎?”
三人高居白雲之上,啞女看著腳下山脈,但是卻看不真切具體的景象。
“前輩,下麵有好酒啊!”
張青比啞女看得要更真切一些,釀酒多年,從身下山中飄來的絲絲酒味張青就已經知道,那是好酒無疑。
“是啊…!”
老人清靈一直盯著桌子上那些酒壇子,可是桌子上那一群吝嗇的家夥沒有一個開封,更沒想到白九靈早就已經知道自己來了,現在他擺酒請客,自己不得不就坡下驢,反而有些尷尬。
“哈哈…走…!”
不過老人清靈也隻是猶豫了一瞬,就立刻帶著張青和啞女降落人間。
因為腳下山上的小院中,白九靈不僅拿出了三壇酒,給玄素和老人各自一壇,自己還剩下了一壇酒,而白九靈已經把自己那壇酒開封了。
在大部分人都沒有看清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憑空突然多出了三個人,老人已經落座。
青羊子一副正經模樣,起身向老人行了一禮,其餘幾個人看見青羊子起身行禮也跟著起身,眾人自顧自行完禮又自顧自坐下。
而院子裏的人啞女簡行和漢子張青一個也不認識,張青和眾人拱手見禮,啞女俯身相拜。
“你已經拜我為師,不用拜他們!”
老人清靈對啞女笑言,不過想了想老人又說道
“這位先生你還是要行禮的!”
啞女心懷敬意,心中無言,隻是點頭,多看了兩眼那個比自己破了相還長得醜的白衣先生!
張青站在老人身後,看著桌子兩邊一群有禮又有些傲慢的漢子心裏有些發毛,因為兩邊所坐之人沒有一個不是仙人之境,而坐在首位的那個白衣先生又滴水不漏,沒有一絲境界氣象。
張青看著這座尋常的小院子,心中隱隱有所猜測,果然,就聽見那個白衣先生旁邊的抱劍漢子說道
“你怎麽沒事跑到我青羊山來了?
“沒想到你一向閑散自由竟然還收了徒弟!
“不會是喝酒沒酒錢給,所以隻能收人家為徒了吧?”
桌上兩邊的漢子紛紛大笑!
而老人清靈剛一落座就收起了麵前的酒,對左右兩邊的言語置之不理,隻是看著自己對麵,白九靈正在倒酒。
一群人笑聲落下,玄素才起身走出椅子外,對著老人清靈鄭重行禮。
玄素還未言語,老人已經說道
“這是你師叔,以後你可要照顧好她。
“我就這麽一個徒弟,你記住了嗎?”
於是,玄素又向啞女簡行行禮道
“玄素見過師叔,記住了!”
張青站在老人清靈身後,心中如火山澎湃。
玄素?哪個玄素?
難道是西牛觀的玄素?是那個‘翻臉不認人’的玄素?
玄素要稱啞女為師叔?那自己麵前的老人豈不是就是玄素的師爺?
清靈?????
難道?????
清靈天尊!!!!!
張青好似被人當頭一棒,頭腦暈眩,有些難以立穩。
而旁邊的啞女簡行卻渾然未覺,聽見一道隱隱哭聲就循著走出了院子外麵。
院子中的一切雖然不過隻是在稍餉之間,但是對於陳言禮來說卻宛如是瞬息如年。
陳言禮心中焦慮急迫,進到院子中之後眼中所見全是一派輕鬆釋然,師傅和幾位師叔靈氣盎然、都安然無事,心中也大鬆了一口氣。
但是院子裏卻一直都沒有見到藍衫師叔,也不知道趙牧靈到底什麽情況,眼前又狀況不斷,一直沒有機會輪到自己出口言語,沒有聽到師傅師叔親口道出情況,心裏塊壘始終不能完全消散。
直到現在,陳言禮終於才有機會能夠開口,向白九靈俯身行禮道
“先生,他到底怎麽樣了?”
院子裏瞬間一片寂靜,桌子左右再無說笑聲,老少漢子一個個醉眼回複清明,秦虎頭上大貓一對貓眼眯成兩條黑縫,隻聽得見首座處白九靈依舊未停的倒酒之聲!
場中寂靜,玄素趁機收起酒壇,隨著眾人目光都看向白九靈一人。
老人清靈坐於末座,老眼精光綻放,山上那一絲絲連仙人都無法察覺的劍氣遊曳漂浮、幻滅不定,在老人眼中分毫畢現,而所有劍氣的源頭就在白九靈身後的那間屋子裏麵,而白九靈坐在首位處、似乎有意無意遮擋住了那屋子裏的景象。
“這麽說,那小家夥真的活下來了?”
白九靈還是不語,將自己麵前的酒碗一個個斟滿,每個酒碗一滿上就自動飛到桌子上每人的麵前,酒波不興、碗麵如鏡,並沒有酒氣飄散。
最後輪到自己,白九靈抱著酒壇子敬酒眾人,向桌子兩旁的老少漢子說道
“英雄無畏,君子無私!
“豪俠仗義,前輩德劭!
“小子有幸,吾代禮謝!”
長桌兩旁老少紛紛起身,老人清靈猶豫之後也站起身來,玄素緊跟著老人也站起來。
眾人舉杯。
青羊子言道
“都是熟人,白先生不必如此客氣!
“這一次還是多虧了藍衫,我們隻不過盡些綿薄之力罷了!”
青羊子言語之間將自己手臂高高抬起舉在身前,上麵橫著一道劍痕有殷殷血跡未幹。
勾钜鼻息吹起白須,說道
“對對…白先生何必與我們客氣。
“我們無論是誰也不會對一個少年見死不救的,這不過是分內事罷了。
“我也隻懂些鬼畫符的微末伎倆,也沒幫上什麽忙的。”
文士儒衫的蘇文和杜羽也附和道
“對對…我們隻不過是以三百六十五根‘關山鎖河’釘幫那小子鎖住身體魂魄不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廉候半張臉口中吐出一個珠子,也趕緊說道
“對對對…我也隻是以命魂之物給他提供些許生氣而已…”
滿臉麻子的少年房一和駝背老人木風臉上滿布慚愧之笑顏,緊跟著說道
“是啊…是啊…我們隻是幫些小忙,對吧!”
“對對對…不過是讓他小子吸幹了我們的靈氣而已,小事…小事…”
秦虎不甘示弱,滿臉笑顏道
“白先生,我們隻會殺人,哪會救人啊!
“都是這小子命大。
“您又是送酒,又這麽客氣,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喵…喵…”
秦虎說完之後兩聲貓叫聲中,宋嶽臉色嚴肅,語氣低沉道
“白先生,這一次幸虧你來得快及時,不然我們……”
“哈哈…不然也沒事…沒事沒事…”
宋嶽話說一半,長桌兩旁老少漢子七嘴八舌,趕緊搶過話頭。
眾人滿臉微笑,雖然手中碗內酒如平鏡,心中波瀾卻依舊沒能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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