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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段家娘子

  隨著九月初九越來越近,這一年的仲秋慢慢的接近了尾聲,但是獨享一輪明日的西昆侖洲卻有一點返秋還夏的味道,秋風溫暖,明日朗朗。


  不斷有人沿著長明河往昆侖山下齊聚,青羊山下的小鎮也愈發的熱鬧,無數人翹首以望想要上山,但是那一道淺淺的竹籬笆卻深鎖山門,無人可越。


  山下小鎮上各個茶肆酒樓、客棧飯館兒、路邊小攤兒,凡是能逗留駐足的去處皆有人踏足,鎮子上一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不是笑容舒心、樂事開懷!

  如今鎮子上的人胡亂猜測山上那群懶惰漢子的流言漸漸少了,但是卻有越來越多的人好奇山上那群漢子的來曆,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都想要上山去拜訪,而且這些人顯然都是來自於不同的地方。


  難道山上那一群懶漢還曾經走遍天下不成?


  那為什麽他們如今又隻待在山上也不挪窩?

  其實再回頭來看,雖然一直以來都對他們不懷好意揣測不已,但是他們好像也並不在乎,幾乎很少下山。


  如今反而得益於他們鎮子上多了這麽多人,讓鎮上幾乎每一家人家底都豐厚了不少,鎮上不少人多少都心懷愧疚。


  鎮子上一處小角樓,和其他地方迥然相反,門庭冷清,寥無人跡。


  樓下兩排竹竿上曬著剛剛織好的素布,清風吹拂帶起一片白色波浪,陣陣沁人心脾的草藥香氣不斷散發於空中。


  樓上一個女子仰麵躺在一張長椅上,如今無夜,困了便睡,睡了又醒。


  “段家娘子,這麽好的機會你不開門,可是要賺不著錢了!”


  旁邊樓上一個中年女子描眉畫眼,坐在自家樓上看著樓下自己的男人在招呼不停,給那些大財主上酒上菜。


  長椅上的女子正是那個幾乎每天都會上山去在自家菜地裏轉悠、不時還和藍衫隔著籬笆吵架之人。


  由於女子是買來的童養媳,所以很小就住在了婆家,但是天不佑人,婆家就自己婆婆和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丈夫’。


  後來在一場怪病之中,婆婆和丈夫雙雙離世,隻剩下了女子一人獨居到如今,時光蹉跎已經二十幾年,女子也從小女孩兒變成了如今鎮上人口中的‘段家娘子’,到如今已經沒有人知道女子的本名為蘇容大。


  ‘容大’就是容易養大的意思,是蘇容大父母怕其夭亡而依照風俗故意取的賤名,在賤名之中已經算是非常文雅、及有內涵的名字了,也是蘇容大父母顧及她是個女孩兒才有所收斂,其他的例如死娃子、鐵疙瘩、銅豌豆、傻子之類的更是慘不忍聞、聞之想笑,所以蘇容大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在經曆世俗風波。


  寡婦門前是非多,在婆婆和丈夫剛剛去世的那幾年,蘇容大年紀又小,獨自一人過得很憋屈,受盡了白眼,冷嘲熱諷、各種閑話差一點就讓女子在那幾個夜晚之中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在河邊遇到了那個獨自飲酒的男人,看見他踏著月光而舞…


  在那之後,鎮上人眼裏的蘇容大好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再也不會成日躲在家中隻是一個人黯然流淚,麵對所有冷嘲熱諷她都回之以笑,鋤田、織布、采花、唱歌、跳舞…過起了一個人的生活。


  年紀慢慢大了之後,鎮子上的男人看她的眼光也不同了,有的想要動手動腳,她就會像發瘋一般地亂打亂叫,甚至還會跑到別人門上大罵,有的明裏暗裏各種示意,但是女子的房門總會早早關閉,光透不進。


  慢慢的過了幾年,鎮子上的男人都對她敬而遠之,而女人們見到她雖然還會調侃她一人寡居,但是心裏無不尊重這位貞烈的女子,都願意和她說上幾句真心話。


  到現在,鎮子上無論男女老少無不尊重這位段家娘子,視之為‘女子丈夫’。


  蘇容大織布的手藝也是遠近聞名,因為她織的布從來不會變色發黴,堅韌柔軟又耐用,遇火不燃,鎮子上遇到新人出嫁、小兒出生總是會事先來買一點預備,再加上她一直不蕪田園,日子過得很舒心。


  隻不過女子閑來無事的時候總是會望山,晚上望月。


  “賺那麽多錢幹什麽,我不缺吃不缺穿的,夠用就行了!”


  旁邊女子還想再勸,不過樓下火急火燎的聲音正在催促

  “你睡醒了嗎?


  “睡醒了趕緊下來幫忙!”


  “知道啦!”


  女子聲音聽似煩躁,起身扭弄著腰枝下樓了。


  蘇容大睜眼看著女子的背影,知道她想要說什麽,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並不是想要在自己麵前故意賣弄她那份家庭紛擾勞累的幸福。


  但是這就是人心,有的時候即使已經有所收斂,但隻要稍存其意,就會在無意之中顯露出來,雖然隻是一絲末節,但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會顯得極其刺眼。


  “你趁機多賺點錢啊,給你家那兩頭小老虎攢點媳婦本兒!”


  隔壁女子聽見蘇容大的話,再回頭笑時眼神澄澈許多,走路的身影聲音順眼順耳許多。


  蘇容大望了一眼天上,自從那輪明日懸掛之後,西昆侖洲再無月光,不知何時日落,秀眉一揚又躺下接著睡。


  “段…”


  “又是誰呀?”


  蘇容大才剛剛躺下,樓下又有聲音傳來,未究其人便出聲打斷了那人。


  “是我!”


  一個年輕的魁梧男子神色恭敬地站在樓下。


  “喔,言禮,是你呀!


  “一個人來的嗎?怎麽沒見你大師母!”


  陳言禮神色焦急道

  “大師母她…她有事走不開,隻能我下山了!


  “這一次是有事求段姨你和我一起上一趟山。”


  “上山?

  “為什麽?怎麽了?你師傅出什麽事了嗎?”


  蘇容大滿懷疑惑,不知道為什麽山上會突然請人上去。


  兩旁街坊也眼光好奇,沒想到山上居然會請段家娘子去,這還是青羊山上第一次主動讓鎮子上的人上去。


  不隻是小鎮街坊鄰居,就連旁邊的外來人士也駐足觀看,因為這個年輕的魁梧男子是從山上下來的,有人識得,他就是青羊宮首徒陳言禮。


  事情緊急,陳言禮也顧不得人多眼雜,言道


  “段姨,三言兩語說不清。


  “如果你有空的話和我去一趟就知道了,現在除了你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


  “好,那你等我一下!”


  蘇容大見陳言禮著急,也沒再多問。


  等到蘇容大再出門時,已經換好了新衣裙,頭上釵環齊備。


  “段姨,能不能把你這些新布也全都帶上?”


  蘇容大皺眉猶疑,但還是點頭答應。


  於是兩人一起上了山,身後跟著一大群別洲來客。


  走到山門處,少年鮑參軍攔在籬笆前麵,隻放了陳言禮和蘇容大二人上山。


  “近日山上有事,不宜會客。


  “抱歉了,讓各位前輩在此耽誤時間了。”


  鮑參軍始終麵帶微笑,禮節周到,態度隨和,山下一群人也沒有多說什麽,都立在籬笆外麵等待。


  而鮑參軍旁邊的少女宋安寧則像是木人一具,臉色蒼白,既不言也不語,隻要一想到山上院子裏那一幕幕場景宋安寧就冷顫不停。


  蘇容大兩個人到了山腰處,再往上全都是滿山野花爭奇鬥豔,和山下一片荒蕪的景象截然不同,遠遠看見那一座座坐落有致的茅草房,幾條石板路將各處相連。


  起於自然之中,融於自然之內!

  原來這就是山上的真貌,和那無數次想象之中實在是相差太遠。


  總是以為一群懶惰男人住在一起,山上會是一派髒亂的土匪窩樣子,沒想到會如此的整齊有序,甚至能感覺到一股超脫世俗的美。


  此時蘇容大勞塵閑心,貪嗅山上的清新氣息,可是細嗅之下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味,讓人頭腦發脹。


  “段姨,你最好有一個心理準備!”


  陳言禮繼續領著蘇容大往山上走,卻不是往山頂走,而是拐去了那間院子外麵。


  院子外麵的花叢中,幾個少女蹲在花前,麵帶淚痕,花容驚色,一個個臉色慘白,不言不語,即使看見大師兄帶著人來幾個少女也呆滯一動不動,既不與人見禮也不和陳言禮問好。


  而一群少年都在爬在院子矮牆外麵,一個個聚精會神地看著院子裏卻一個也沒有進去,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漸漸接近,直到陳言禮和蘇容大二人走到院門前一群少年們才和二人打招呼。


  “怎麽樣了?大師母醒過來了嗎?”


  “宋姨剛剛才醒,不過還幫不了忙。”


  山上就隻有陳言禮一人叫美婦人‘大師母’,其餘的少年少女大都叫宋姨!


  蘇容大站在院門口,眼神中驚駭難定,一路向小院子走來,空氣中的血腥之氣越來越濃,果然這裏就是源頭。


  院子裏滿地塗血,染滿鮮血的紅色布片鋪滿了院子兩邊的空餘地方,堆積成山,隻有一條窄窄的小道通向裏麵的屋子,血漬不斷地從院子裏往外流淌,院門口一股紅色小溪嘩嘩流入一旁的花草叢中,整座院子宛如一座血海墳塚。


  蘇容大隻覺得胸腹中翻覆攪動,那股氣味是一生從沒有聞過的惡心,甚至讓人覺得害怕。


  但是蘇容大反複環視四周卻依舊沒有見到那個在河邊獨自飲酒的男子,於是四八年紀的女子一邊叫著‘神仙哥哥’一邊衝進了血色山海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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